《重生后发现美人竹马疯掉了》惊折

3、怄血之恨

　　“我对你们北辽人恨不得千刀万剐，将你们头拿去祭奠九泉下含恨而终的亡魂。”晏祉反拧住穆雪枝，将她摁在自己下颌上的指节一点点掰开，几近破碎的声音从喉咙中挤出，眼中是滔天恨意，似要燃起来。

　　穆雪枝喉咙发紧，咯咯作响的指关节已轻微变形，她不能对晏祉使用蛮力，只得用力抽出手。谁知晏祉五指前伸掐住她的脖颈，赫然一副疯魔样：“你不是北辽公主吗，应该听说过两年前有一支军队驻扎在嘉州结果全军覆没的消息吧？是不是你们派来的奸细漏了消息，那奸细是谁，能不能告诉我？说啊，说话啊！不过是群明抢暗偷的乌合之众，你们怎么敢？！”

　　“殿下，殿下松手吧殿下！药马上就煎好了！”婢女急的肝胆欲裂，扑上来掰晏祉的手。但她体型瘦小，怎么可能拉得动发疯的晏祉，“殿下松手，求您了！”

　　穆雪枝坐在原处，脸颊涨红。

　　箭矢穿胸而过，一箭又一箭，像细密的雨，太快了，落在身上竟是冰凉无声，躲避不及的士兵被钉在原地，绝望等待血流干。她听见穆绥嘶吼找掩蔽，可头顶巨石接连滚下，堵住前进与后退的路。敌军在哪？在高处在林中，草木皆兵，她听见四方传来的号角声，位于低处的他们什么都看不见。血水混着雨水蜿蜒成河流，雨小了停了也无人察觉，什么时候木桶砸碎在身上，火油覆盖雨水，没进口鼻，沾了每一寸身体，几把火高高抛下，这片天然的乱葬岗，一片叶都难逃灰飞烟灭。

　　回望京城，却只有万仞的峰，连绵的火。

　　这一仗败得太难看，足以让南盛史书载下一笔，成为后世千万人唾骂的耻辱。

　　她眼中蓄满泪水：“我、若死了……明日北辽就会发兵……届时南盛死的人……更多。”

　　许是她语气太痛苦，或是晏祉听出她在颤抖语调中被迫显露的本音。不过短短两字，晏祉听见了，手间力度稍松，婢女趁机拉开穆雪枝。

　　穆雪枝捂着脖颈咳嗽后退不住喘息，腰侧撞到架子，水盆贯倒在地，液体撒了满身。

　　呼吸间又见晏祉怄出一口血，地上星星点点，而他一错不错地看她，看她脸上的慌乱神色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片刻后他双眼一闭，昏过去了。

　　婢女顾不上安抚穆雪枝，跑出去叫郎中。

　　穆雪枝瞳孔震颤，口中的那句“他为什么会这样”始终问不出口。

　　有几缕黑发落在晏祉唇边，衬得病态更加明显，穆雪枝有些恍惚地想起先皇后在世时也是这幅样子，哀怨，凄厉，郁郁而终。

　　她踉跄走到门外，望见绿珠靠在柱子边，果然在探听刚才的一举一动。穆雪枝烦躁地揉了揉喉咙，再睁眼时痛苦已散去，她用仅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没想到他是个病入膏肓的疯子，估计也清楚不了多少事情，不能从他入手了。”

　　两人回到樊园，绿珠才说：“淑贵妃的人来过王府，叫你明早去宫中赏花。还有，你脖子。”

　　“不用遮。”穆雪枝站在镜前看了看，心想晏祉刚才是真想掐死她，原主皮肤白，大片青紫淤痕蜿蜒在脖颈处，惨不忍睹。

　　穆雪枝深深吸了口气。

　　她不信晏祉会这么疯了。那可是晏祉啊，十岁封王，十三岁凭一手文章在大考中拔得头筹，惊艳各路文人，又得皇帝以及朝臣信重的未来储君人选，怎么可能就这样疯了。

　　**

　　穆雪枝到后宫时，淑贵妃正对着满园春色抬杯抿茶，颇有醉翁之意不在酒。

　　穆雪枝见她等候多时，欠身道：“臣女来迟，请贵妃娘娘恕罪。”

　　淑贵妃懒懒抬眼，打量了她几眼，才笑说：“本宫虽不是祉儿生母，倒也看他长大。你和祉儿月底就成婚，咱们都是一家人，以后只把后宫当作自己家，不用这么拘束。”

　　祉儿，好虚情假意的称呼。穆雪枝点头：“臣女知晓。”

　　淑贵妃亲切：“你走近些，让本宫仔细瞧瞧。”

　　穆雪枝朝前走几步，淑贵妃伸手拉住她，点翠的护甲长而尖，不经意间在穆雪枝手背上划了条细长口子，穆雪枝眼皮都没动一下。

　　亭子外长廊尽头出现个白衣少年，腰间挂着一块白玉，大步流星，旋即就到穆雪枝眼前，“母妃，这是？”

　　少年不过十五六岁，身量修长，眉眼笑得弯起来，人畜无害地凑近穆雪枝：“啊，是你！乐宁公主。”他甜甜地说：“不过再过几日，就要喊皇嫂了。”

　　穆雪枝额角在跳，强忍发火情绪，颔首道：“小殿下。”

　　淑贵妃松了手：“那日听你弹奏，霖儿一直惦记你，非要本宫将你接来宫中叙叙。”

　　“母妃休要胡说，我只是钦佩公主才气，并无他想。”

　　穆雪枝将流血的手垂在身侧：“小殿下喜欢，是我荣幸。”

　　晏霖在她对面坐下，歪着头，撑着脸，放肆地看她，少顷，晏霖语气像发现了什么新奇事：“公主脖子上的伤口，是四哥弄的吗。”

　　太子晏鸿早年暴毙，其原因并未查明，东宫至今后继无人。她顶着这副皮囊与两人才见了一面，晏祉刚将她掐个半死，淑贵妃就叫她来叙旧，是不是想看晏祉是真疯还是假疯。

　　“我本是看望未来夫婿，没想到他突然生了气。”穆雪枝抚上脖间伤口，神情哀怨，她抬着水雾缭绕的眼望向晏霖，“不知是不是我这个北辽公主的身份，惹他不快？”

　　“公主有所不知，四哥两年前得了癔症，非说宫里出了奸细，处死一批人也没查到什么，结交一批仇家不说，偏偏后面还被下了毒，从此患上时不时发作的失心疯……”眼看晏霖话有滔滔不绝趋势，淑贵妃轻咳两声，唇红齿白的少年忽然住了口，垂下眼眸乖巧道，“抱歉，我不应该说四哥那么多的，都是过去的事了，还请公主不要挂在心上。”

　　穆雪枝：“自然是。”

　　目的达成，淑贵妃不再装模作样，撂下一句要午睡，带着一众宫女离开。

　　穆雪枝与晏霖在亭中目送，半晌，穆雪枝正起身，手中一紧，晏霖拉住她半边袖袍，眸中笑意晦暗不清。

　　他凑到穆雪枝耳边说了句话，声音很轻。

　　**

　　“靳王进宫了。”

　　穆雪枝嚼着桃花酥，脸颊边鼓起圆圆一团，颇有些惊讶。

　　二人争执后，穆雪枝未再见过晏祉。她差人打听，听闻王府被搅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圣旨下来的第十日，晏祉就上了三次吊，割了五次腕，摔了不知多少茶杯，醒了就抱着那块木头疙瘩流眼泪。不喝水不吃饭，最后传到宫里，还是颜和帝派来的人硬生生灌进去。

　　绿珠不置可否：“他这次身边还跟着个面生的侍卫。”

　　“哦？”

　　太辰殿内，晏祉自跪下后就没起来过。

　　颜和帝近日心情不错，奏折批了几封，抬眼看见晏祉安静跪着，停了笔：“若没话说，可以出去了。”

　　晏祉这才开口：“陛下明知我与穆家之女有婚，为何偏偏选我。”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一说颜和帝就止不住怒意：“一个愚昧的罪臣之女，现在骨头都化成灰了，你竟还惦记？被鬼迷心窍了吗。”

　　晏祉绷着脸，“她要真能成鬼……”

　　啪！

　　一封奏折重重砸在额角上，晏祉闷哼一声，依然面不改色。

　　“看看这些奏书都是怎么取笑你的，说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傻子！”

　　“皇家颜面都被你丢干净了！”

　　晏祉从太辰殿出来，天光晃得他有些睁不开眼，一对翼鸟掠过红色宫墙，朝高远天空振翅。

　　卫风已在马车旁等候多时，四下无他人，晏祉才吐出积压在胸口的浊气，舒展原本有些佝偻的身躯，疯傻全然不见，眼神深得像海，可脸上的病意藏也藏不住。

　　他踏上马车，卫风挥下马鞭，车轮滚动。

　　“人招了吗？”

　　晏祉将腕上缠着的纱布取下，丢在一边。伤口是真的，纵横交错看着可怖，但都刻意避开了主经脉，晏祉抿紧嘴唇，心想苦肉计在颜和帝面前果然不再管用。

　　“没有。”卫风道，“人快死了。”

　　“倒是忠心。”

　　可惜这么多天过去，也没见背后有人来捞。

　　晏祉用干净纱布重新包扎伤口，声音有不易察觉的狠厉：“既然是颗废棋，留着也无用，烧了吧。”

　　南盛近年安定都浮于表面，实则早有大厦将倾之势。此刻内忧外患，却无几人居安思危。

　　既然朝堂无能人，军队无统帅，北辽为何偏偏要选择议和，长驱直入岂不是不是更好？

　　从宫中回来后，晏祉没再抗旨抗婚，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靳王殿下竟然是个疯子，也被临近公布的两国大婚冲淡。

　　翌日，穆雪枝穿上红嫁衣，凤冠霞帔，被搀扶进轿子，敲锣打鼓声震耳欲聋。

　　接亲队伍从樊园到皇宫需要走几里路，平民百姓挤在两边看热闹，小声的议论也被唢呐声盖住。穆雪枝头顶红盖头视线不便，坐在轿子里只能盯着从身上垂下来的彩色璎珞。然而走着走着，轿子外的响声却渐渐小了，穆雪枝掀开盖头一角，正想看眼外面，轿子忽然停下来。

　　她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感。

　　“绿珠。”

　　无人回应。

　　“啊！”

　　耳边几声惨叫，随后是倒地声，花轿重重跌在地上。凤冠沉重，穆雪枝朝一旁栽去，在她稳住身形的瞬间，轿子侧边薄薄的木板被击穿，穆雪枝偏头躲过，一支箭矢擦着她的喉咙飞速掠过，只听咚一声，盖头被牢牢钉在轿子上。

　　几缕碎发零零飘落。

　　刺客！有人想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