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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没崽的最后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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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声此起彼伏,蜻蜓贴着树荫飞舞。
初夏,天气日渐热起来。此时槐村的村民除了在田里劳作的农民,不少人趁着空闲时间聚集在大槐树下闲聊,其乐融融。
在人群中一个头发花白,门牙掉了一颗的中年男人看着闲聊的众人,都是一些闲话。
他心里毛毛的,眼珠忍不住转了一圈又一圈,不禁开口说到:“你们可知山脚那家人昨天干什么去了?”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看向了那个男人,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老奇,你又知道了?”搭腔的是槐村最八卦的李婶,因为家中小辈多,很多事都不需要她干,平日里算是比较闲,最喜欢聊家常度日子。
话中的老奇名为奇终,是槐村近些年的外乡人,家中就他一人,平日里呆在大槐树下的时间最久,消息最为灵通。
“昨日我瞧见他家一家人搭牛车去县城去喽”奇终咧开嘴笑,漏出他漏风的牙。
“去县城做什么?”李婶说。
“怕不是有什么大事。”一个老奶忍不住插嘴,实在是感兴趣。
山脚下那户住的是村长李铭一家,李思远是槐村村长的女婿,当初村长李铭因疼爱女儿云儿,不舍得云儿嫁去其他人家中,受他人磋磨,故而招孤儿李思远为婿。
李思远与李云儿婚后十分恩爱,家庭和谐。
或许是上天嫉妒他们过于圆满,这对结婚多年至今未有孩子,期待孙子的李铭慢慢的对李思远有了些怨言,经常让李思远喝各种补药,李思远不敢有怨言乖乖照做,一定程度上缓和了丈人的怒气。
“成婚五六年了吧,一个子都没有生下来,这不得去看看。”李婶嘴角微微扬起,不禁得意地说到。
李婶最得意的就是养育两儿一女,每个都健康的长大。
在这庄稼收成甚微并且医术疏浅的年代养大三个孩子,可花了她不少功夫。
“子女是强求不来的,恐怕是缘分未到,心急不得呀”老奶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许沙哑,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丝的悲伤和忧愁。
众人看出老奶的伤心,一时间不知如何安慰,不禁安静了下来。
迎面的清风拂过众人脸庞,带走一丝闷热。
奇终看众人不再讨论村长一家,有些不满,正准备说些什么,远方传来的声响让他所说的话哽咽在喉,众人纷纷朝路口看去。
“啪嗒、啪嗒。”
李铭赶着牛车过来,身后坐着他媳妇和云儿夫妻,车上放着县城买的货物,货物被一块不大不小的油布覆盖着。
路过大槐树时,树下的村民隐隐约约闻到一丝中药味,这不由得让人想起李婶说的话。
还真被她说中了不成,不少人心里想着,但没太在意,毕竟这和他们没什么关系。
奇终对着远去的李铭一家的方向,小声的哼了一声,哼完后生怕其他人听见,环绕四周没人注意他刚刚做的事,做贼心虚似离开了。
李铭一家回到了家,李村长让李思远从县城把买来的东西放置好,自己则牵着牛去牛棚里安顿好牛,并放了些新鲜草料在食槽中。
“辛苦了老伙计”李村长趁牛吃草的功夫摸两把牛背,便走出了牛棚。
李村长的房子是村里少见的青瓦房,建的时候可是花了他不少心思,所以格外爱惜他的房子,每日清洁必不可少。
李村长走进客厅,见他的女儿坐在椅子上,桌上放着用油纸包的糕点,思绪却不知飘向何处,发出的声音轻了几分。
“云儿,今儿买了你最喜欢吃的雪花酥,怎么不吃呀。”
李村长来到云儿的身边坐下,并将油纸敞开,漏出雪白的糕点,依稀看得见里面的坚果,浓郁的香味袭来,香香甜甜的。
“爹,没什么,唔,好吃”云儿拿起了一块雪花酥吃了起来,酥酥脆脆的,香甜而不腻。不管是吃了多少次还是被它的味道惊艳到。
“思远,思远!”
“唉,爹,咋啦”李思远的声音在储物间响起,刚放好置办的物品,就听见爹的呼唤。
“拿我新买的荷叶茶来,雪花酥就着我刚买的茶叶泡的茶吃更好”李村长笑着对身边的云儿说。
“哦好”李思远将茶叶放在了客厅桌子上,就去厨房烧热水了。
“远哥,不用烧了,这么麻烦”云儿叫住李思远,乡下人没那个讲究。
“不麻烦不麻烦,嘿嘿,媳妇儿,你吃着先,这水很快的。”李思远挠挠头,一想到媳妇是体谅自己,就止不住的欢喜,便一脸傻笑的走去厨房。
李村长微微点点头表示肯定。
不愧是他当初选择的人,就是憨厚、有点聪明但不多,云儿可以轻松拿捏这个男人。
“话说,你娘呢?”
“娘说累了,回房休息了”云儿说道,有些忧心,手中的糕点也放下来了。
尽管娘掩饰,可她脸上的疲惫还是被她注意到了。
云儿刚想开口询问爹,便听到爹说:“好了,我去看看,不用太担心,好好休息。”
云儿应下后,李村长便走进了东边第一间房。
一推开门便看见他媳妇何氏坐在床边拿着一块草青的颜色的绸布,小心翼翼地抚摸着,即使再小心,绸布上已留下了时间的痕迹。
何氏注意力在这块布上,眼中的忧伤和懊悔快要溢出来了,连李村长进房都没反应。
李村长深知是为何,更是因为知道缘由才不知如何安慰,叹了一声,坐在她的旁边,这时何氏好像才反应过来有人一样,抬头看了一下身边的人。
“铭子,你来啦”铭子是他们相恋时,何氏对李铭起的爱称,只有他们两在的时候才以此称呼。
李村长应下,牵着何氏的手沉默良久说“莫要提起那件事让云儿再为此伤心了。”
“我懂得。”说罢便回握李铭的手。
与此同时,云儿收拾了一下桌面便回了房,云儿和李思远俩住的是西厢房与厨房是相邻的,在云儿进房时,李思远就知道了。
云儿进去房间映入眼帘的是放在床头柜上的冰糖葫芦,那串冰糖葫芦静静地呆在那,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了那葫芦的糖浆上亮晶晶的。
一股强烈的悲伤涌上云儿的心头,心脏像是被这串冰糖葫芦刺穿了,喘不过气来,云儿大口大口的吸气,身体慢慢的发软,控制不住要往下坠时,一双大手拖着云儿坐在床上,并来回抚摸后背。
“冷静,云儿,我在这呢,慢慢呼吸。吸气,屏息,呼气...”李思远安抚着云儿,不久后,云儿恢复了正常呼吸。
“明天我和你一起去看他,好吗”云儿直视李思远的眼睛,眼里有些闪烁。
李思远躲开了云儿的视线,嘴唇紧抿着,有些发白。
“不行”李思远沉默片刻,反复张嘴,最终在云儿的期待下拒绝了她。
话音刚落,云儿眼底的光暗淡下来,眼泪夺眶而出,李思远慌乱的拿出收在口袋的帕子轻轻的擦拭着。
看着妻子哭,他心里也不好受,可这件事不能退缩。
“云儿你身子弱,看到你这么辛苦看望他,他也会心疼自己的母亲,我会把你的思恋带到的,听话,嗯。”
李思远声音沙哑,抚摸着云儿散落的鬓发,并将髪发挽在耳后。
云儿在三年前孕育着一个孩子,全家都期待着这个小生命的降临,为他准备了各种婴儿用具,可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天色渐暗,李村长和李思远刚好去县城了,何氏眼看要下雨,她晒的豆角还没收,千叮万嘱云儿不要随意走动,下雨的地十分的湿滑。
“娘,放心吧。我就乖乖的在房间坐着。”
得到云儿的保证,何氏就拿着背篓出了门。
云儿则是在房间给未出生的孩子做衣服,忽听见砰的一声从东厢房那边传来。
听见着声音,云儿心里突突的跳,家中就她一个人,是谁!云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扶着腰进厨房拿起刀,就往外走。
“来人啊,有贼”云儿拿起刀,时刻警惕着,手不停地冒汗。
爹娘的房门关闭着,但大哥的房间里不停地传来翻东西的声音。
随着云儿逐渐靠近东厢房,翻东西的声音逐渐急促。
很快里面的动静没了,房间的门随之而开,一个蒙面男子从房间里走出,嘴里发出古怪的笑声,手里拿着一把小刀,刀尖向着云儿。
“小娘羔子,敢坏我好事。”说着就持刀向云儿方向刺去,云儿用手中的刀挡下并刺伤贼人的手臂,刀却脱手掉到阳台边上,贼人乘机把云儿推倒在阳台。
“嘻嘻,你就等着自生自灭吧。”他已经提前踩过点了这时间段除了何氏没其他人,本以为这次收获会很大,结果就找到几两。
气急败坏的踹了一脚尝试站起来的李云儿并快速地逃离了李村长家。
等何氏发现并迅速找来村医时,云儿腹中胎儿已没生机,又因胎儿已经5月大需要催产。
等李思远他们回来时,看到的就是云儿抱着一个小被裹,目光空洞的望着屋顶,何氏则是坐在床上无声流泪。
一场雷雨淹没了李村长一家,窒息感随时要夺走他们的呼吸。
那天云儿的身体和精神上都遭受重创,李思远怜惜的看着精力耗尽慢慢地睡着的云儿,是他对不起云儿,那一天若他不去县城,就不会发生那种事。
李思远双手搓搓脸,提起精神并提了提云儿身上的薄被,向厨房走去。
李思远清楚的知道这两天每个人都沉浸在悲伤中,他不能因此倒下,他要照料好这个家,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