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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门铃响起时,汤柏在看射箭比赛。选手把弓拉满,靶子在九十米远的地方,达成10环。

      汤柏跑过去,到了玄关停下来,故作镇定地开门。

      “给你。”岳路津塞给他一个小盒子,提着袋子,径直走进屋。

      汤柏低下头:“是什么?”

      不用回答就明白了,里面装了一个没打开过的蓝色扭蛋。

      “超市出来就有,顺便抽的。”

      岳路津袋子放在桌上,嘴上叼着东西,汤柏下意识地去拿:“不许抽烟。”

      “薄荷糖。”岳路津乖乖地张嘴任他拿走,果然是翠绿色的糖果,从衣兜里再拿出一根,“你也吃吧。”

      汤柏的冰箱冷藏层分二层,东西不多。汤柏剥薄荷糖糖纸的时候,岳路津将买的布丁放进去,又从袋子里取出巴斯克蛋糕,尽管只有一半,但还是很大,附赠的两个勺子,像海上的小桨。

      “好吃吗?”岳路津问汤柏。

      汤柏牙齿因为糖变得冰凉:“蛋糕这么大,吃不完。”

      “我和你一起啊。”岳路津刚说完,手机作响,他看一眼,接起来,“喂?”

      对面是个女声,兴高采烈地说了些什么。

      岳路津轻快地说:“我想想,今天有点不方便哦。”

      对方的声音变低,好像浸满水的海绵。

      “真的不行啦。”

      海绵的水挤出来了,声音变得尖尖的,重复哀求着什么。好久都不会停下来的样子。汤柏正在想他怎么办,岳路津冷冰冰地打断了对面:“那是你的事。我不想去,你找别人。”

      挂了电话。

      看到汤柏看他:“夜轮有派对,想找我也去。”

      “你就这样对人啊?”汤柏观察蛋糕可以入刀的位置,其实都可以,太柔软了。

      岳路津无所谓地:“他们主动的,没办法。”

      之前的夜晚,汤柏主动让他住下来。汤柏一顿,转移了话题:“你这两天在做什么?”

      “你想知道?”岳路津到处找,“刀子、刀子……。”

      汤柏从厨房里找出刀给他,岳路津将它细细地按在蛋糕上。想起“主动”的话题,汤柏没有再询问。

      奶油在刀下投降,里面的胚子还是湿润的,马上要塌方。岳路津扶住,覆盖青筋的手背非常有力。

      汤柏赶紧接过刀,两片蛋糕倒进不同的盘子。

      “我去找工作。”岳路津平静地说,“但是没找到想要的。”

      汤柏找来餐巾纸:“因为三十五岁年关?”

      岳路津手指上的奶油脱落掉,指骨孤伶伶的:“我想找的都不肯要我。找我的工作都很奇怪。”

      “你会不会养不活你自己?”

      岳路津笑了:“我还是有积蓄的。陈老板很好心,带我入股,挣了不少钱。趁着早,也买了几栋房子。”

      汤柏并不奇怪。他的吃穿都不错,桑塔纳反而像个意外。

      汤柏切好蛋糕,递给他一盘:“看来不少人爱你嘛。”

      将勺子掐入柔软的蛋糕胚子,他们面对面站着。岳路津想着汤柏的话,大口嚼起蛋糕,吃的很痛快,但不难看。

      “可能是吧。”

      岳路津吃完了,放下盘子。汤柏吃着,一直不抬头。岳路津看着汤柏。在他的目光里,汤柏的头埋得更低了。

      很久以前,汤柏做过就业相关的笔记,当时他刚毕业。从卧室角落的文件夹堆里再找出来,花了他一些时间。

      他坐在卧室书桌前,戴着眼镜,做起了简历策划:“岳路津,35岁,S大计算机系毕业。你酒吧的职位是……?”

      “看场子啊。”

      汤柏转化:“客户服务与夜间营业负责人,监测酒吧场地环境方面经验丰富……主要工作内容?”

      “让人不要找事。”岳路津想了想,“偶尔要让人开心,但是也不能太开心,他们会得意忘形。把握好那个度。”

      “你这……”

      汤柏停下替岳路津记录新简历的笔,夜晚,他视力不太好。岳路津在紧靠的另一张椅子上,在汤柏眼里,脸上有淡淡的雾气。

      “这就是我们的工作嘛。”岳路津解释,好像听出汤柏指责他是个情绪操纵的坏蛋。

      “爸爸妈妈呢?”汤柏换了个话题。

      “这也要写?”岳路津惊呼。

      汤柏说:“要是去应聘国企会问你的。”

      “好吧。”岳路津投降,“妈妈去世了,爸爸没见过。”

      汤柏无言。讲起爸爸妈妈,他与多数人别无二致,会发生小小争执,总体算亲近。

      岳路津自顾自地讲:“我妈在我小的时候说我爸是抢劫罪,但她从不去监狱探监。后来瞒不下去,承认他是有别的家室。我朋友们听到都松一口气,说还好你只是小三的孩子不影响考公哦。”

      “你35岁也没法考了。”汤柏说。

      “我都干这个了。”岳路津靠在椅子上回想,“我妈妈呢,在我十七岁生病去了世。高考后,我就带着我的桑塔纳跑了,没再回过家乡。”

      他好像把汤柏看成是面试官,回头看他:“怎么样?”

      汤柏回过神:“不需要这么诚实的。”

      “和你说也不行吗?”

      岳路津神色坦然。

      在他的目光下,汤柏忽然成了面试者。

      “朋友的身份的话,我可以听。”汤柏摘下眼镜,看着桌子。

      昏暗里,岳路津没有讲话。汤柏有些紧张。不久,汤柏听到岳路津推开椅子,说了一句“我要抽烟”。

      “去阳台抽。”汤柏垂下肩膀,松了口气。

      岳路津打开阳台的窗户,对着天空抽烟,中间忽然想喝水割威士忌,但奶油蛋糕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消退。抽掉半支,他懒懒散散地哼起歌,打了个哈欠,又让风吹了半会儿,消散烟气。

      回来时,他在卧室前顿住脚步。他送的扭蛋壳子在桌上分成了两半,汤柏走到展示柜前,专注地将抽到的库洛米放到第三格。因为位子不够,咖啡杯食玩还移到一边。

      汤柏端详第三格,忽然发现门口的岳路津。看着扭蛋和他,岳路津没有笑。不笑的时候,就容易让人多想。

      突然想起这里还有床,沉默间,汤柏直起身来:“光线不好,我到客厅帮你看简历吧。”

      电视上在放《大白鲨》,音乐忽上忽下,岳路津偶尔抽空,回答汤柏的问题。汤柏学习医生,完成了一份满满当当的笔记。他抬起头来,岳路津侧靠着沙发,早就睡着了。他的睡相格外清纯,远离任何危险。汤柏于心不忍,拍拍他,叫他去床上睡。

      岳路津被吵醒果然不高兴,勉强问道:“你呢?”

      汤柏扬手:“我要整理一下。”

      大白鲨在海域大开杀戒。汤柏关上电视,时间过了三十分钟。

      卧室里,岳路津背对他睡在那头。汤柏嫌两米宽的床太狭窄,尽量朝边上,迫切希望他们分别是南极和北极。

      他碾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秦尹没有判断过他这个,也就没有想起心理学的术语。但汤柏记起来,和秦尹初次同居一间卧室的晚上,他感到安之若素。此刻他却四面楚歌,仿佛随时有人举起箭,从背后射来。

      他转过身,吓得呀了一声。

      岳路津醒了,正对着他。

      “吵醒你了?”汤柏平复心情。

      “嗯。”

      “……”

      “笔记整理好了,之后你可以按照这个投简历。”汤柏没话找话。

      岳路津问他:“你开心吗?”

      汤柏意识到自己板着脸,奇怪,这么黑,岳路津怎么发现的呢?

      “还好。”他说,又诚实地补充,“刚才不太开心。”

      因为想起了秦尹。

      岳路津没说话。

      “睡吧。”汤柏叹口气,率先转过身。

      汤柏在黑暗中眨着眼,听到身后传来翻身声。不一会儿,汤柏重新翻身回来。岳路津居然还对着这面。

      汤柏僵住,想要马上翻身,却又不敢冲动,因此动弹不能。

      “怎么?”他小声说,说完,他忽然产生了种预感。

      岳路津伸出手来,香烟气极淡,汤柏有种被山峰笼住的错觉。

      跟着拢住他的大手,气味印在他嘴唇上。

      岳路津放开他。汤柏惊愕地和他面面相觑。

      心中的惊惧到了极致,汤柏说不出任何话,心快跳出嗓子眼。

      “你不可以。”他说。

      岳路津只是看着他。

      “你不可以。”声音小了,自言自语一样。

      “你开心了吗?”岳路津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

      汤柏沉默,回答不出。

      岳路津凑近,那座山峰再次靠近,使人无法呼吸。

      汤柏忽然想起,在给岳路津开门前,电视台体育主持人宣布射中10环。

      第二次被吻上,品尝到香烟的味道。岳路津的嘴唇是热的,随着头发压在他的脸上。汤柏昂起头来,试图吸气,很快被岳路津再次拉入。比刚才深得多,像个不断下旋的漩涡。不愿滑落至底,汤柏紧紧搂住岳路津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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