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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十六章 ...

  •   “你没在开玩笑?”

      “我开什么玩笑?”

      汤柏固执地重复:“你没认错?”

      “我绝没认错。”小陈忽然安静了,怜悯地望着汤柏。

      她意识到了一些东西,那些东西汤柏自己也不知情。

      办公室里,下班收拾东西的人越来越多,与他们擦肩而过。见汤柏和小陈间氛围不对,女同事找个借口,背着包溜入人流。

      最后汤柏没有说话,拿起东西,径直走了。小陈在他后面叫他,汤柏头也不回。

      公司前有好长一条直道,电话铃响起,汤柏猛然发现前方是红灯。再回头,走了居然有离公司六七百米远。

      “你下班了吗?”岳路津在电话那头,“我到你们公司了。”

      稀薄的阳光越过云层,照亮停在路边的雷克萨斯。

      “我已经上地铁了,家里见吧。”汤柏撒谎。

      车载香薰已经选好,放入电商平台的购物车,汤柏站在车厢中间的过道,每当车体在隧道转弯,车墙在他背后咔咔作响。

      “怎么没开灯?”岳路津用钥匙开门进来,天色暗下来后,汤柏半躺在沙发上,对着天花板。

      “我睡着了。”汤柏回答他。

      岳路津轻易地相信了,走过来,用手指拨汤柏的额前发。汤柏闭上眼掩饰自己。

      “礼物送给老板了,他看到鳖缩头,伸手去敲壳,结果被咬了一口。”岳路津说,“我给他说,这只鳖活力很足,煲汤一定效果很好。他想了想也觉得对,临走前还谢了我呢……宝贝,所以你为什么不睁眼看看我呢?”

      汤柏笑了,睁开一只眼看他。岳路津哼歌,低头亲他一下。

      汤柏想说话,岳路津手机铃响起来,抬手一看,他轻巧地压了。

      “晚上我来做饭吧。”岳路津说。

      他将手机放在茶几上,屏幕亮了又熄灭,来不及看清上面的微信消息。

      不远处,开煤气灶“咔哒”一响,汤柏回神,原来自己一直盯着手机。

      岳路津的手机从来不上锁。

      水龙头开了,传来隐约的流水声。岳路津在洗菜。

      汤柏慢慢拿起手机,通知栏的微信消息随意地流露出秘密。

      “你真的以后就不来夜轮了?这么多天了,来看看啊。”

      “交到男朋友就这样啊。”

      “要是是汤柏不准,我去和他说。”

      都是来自陈老板。

      退出消息框,微信置顶是汤柏的纯黑头像。

      汤柏打开通讯录,显示一通陌生电话的未接来电,数字前有括号开头。

      说明不了任何事,不知是否该松一口气。

      A、B、C、D……Q。

      电话表一竖列字母,一瞬间的事,汤柏始终按不下去。

      电话呜呜震动,显示罗幸来忽然电。汤柏吓一跳,赶紧把手机放回原位。

      “汤柏,帮我接一下!”岳路津在厨房里说。

      罗幸语气生硬。他也是受陈老板的托来说情,叫岳路津回夜轮看看。

      “我不回去啦。”听到汤柏复述完,岳路津想也不想,“雷克萨斯没办法停夜轮门口,会被老板们啰嗦。”

      他舀勺煮了五分钟的丝瓜汤,吹气一喝:“少了盐。帮我拿下好吗?”

      他等着,汤柏却没动。他想转过身,汤柏却从背后抱住岳路津。

      锅子水汽咕噜噜冒泡,片刻,勺子迟疑地放到一边。

      像地铁高峰停车时避免被冲走,汤柏将岳路津抱得更紧。

      “怎么啦?”岳路津转过头。

      汤柏深呼吸一口气,闻着岳路津身上的气味。

      岳路津摸他的耳朵,低声说:“你在想什么?”

      “秦尹。”

      岳路津的手从汤柏耳垂滑下,丝瓜汤的热气冒上来,一阵阵地烘着耳朵。

      短暂的沉默让汤柏胆战心惊,火拧来关上,岳路津并不掩饰不快乐:“为什么提他?”

      “你记得?”汤柏带着试探。

      岳路津拉开汤柏抱他的手,神情看不出异常,只是冷淡起来:“还想给我看你们的照片?”

      第一次见面,汤柏向岳路津出示过和秦尹的相片。将岳路津的语气当成救命稻草,汤柏拼命抓住,将坐地铁时五脏六腑的摇晃感收回去,拼命摇摇头。

      “不是的。”汤柏放任自流,不眨眼看着岳路津,后紧紧搂住他的脖子,沉溺进怀抱,“对不起。”

      接下来几天,风平浪静,甚至可以说过得很幸福。

      自这天起,岳路津每天都开车送汤柏上下班。晚上六点,萨克雷斯停在公司门口,岳路津无聊地抽烟,汤柏来前十分钟,开车窗通风。一上车,岳路津微笑地和他打招呼,汤柏便闻到薄荷糖的香气。

      夜轮打电话来,岳路津仍一概不接。周一到周五,除了上班,他们一直在一起。回到家,岳路津先把手机放到茶几上,直勾勾地看着汤柏。意思很明显,汤柏也同样将手机缴纳,放到沙发上。

      最齐心协力的囚犯,也就莫过于此。

      小陈的话当不得真。

      汤柏代替岳路津去过万福路11号,拿他的换季衣物。又有一家租客在往上搬沙发,将汤柏卡在墙角,沙发腿框框地撞着栏杆,7号门哆嗦,猫眼在楼灯下闪烁。

      下楼时,汤柏忽然想起,他为了躲秦尹,曾藏在7号门内。秦尹过来,敲了一次又一次。

      “明天晚上我要回来晚一些,有应酬。”带着衣服回家,晚上,岳路津告诉汤柏。

      “去哪里?”汤柏叠衣服。

      “不知道。”岳路津漫不经心地嘟囔,“好像是什么意大利菜馆吧。”

      出于习惯,第二天回家时,汤柏将手机放在茶几上。但岳路津不在,他重新拿起来。

      “喂?”拨下电话,爵士乐跟着陈老板的疑问,一起涌入这头。

      “不好意思,”汤柏向他道歉,“请问岳路津去你那儿了吗?”

      陈老板一句话也不讲,直接挂断了电话。恐怕他十分生气。

      汤柏坐在沙发片刻,手指在一个人的联系方式上,很久都没能按下去。

      “喂?”

      有一阵子没联系,以至于对方有点迟疑。

      “喂,秦尹。”汤柏说,“你在干嘛呢?”

      “我?”秦尹疑惑时,尾音会上升,“吃饭啊。”

      汤柏并不想问出口,却还是寻找荒谬的可能:“哦——那是什么呢?”

      秦尹嗫嚅。他那头也有音乐,听着像香颂,恐怕正在餐厅里。

      “……阿莫尔餐厅。”秦尹补充,“意大利菜馆,你可能不知道。”

      汤柏的喉咙发热,说不出圆滑的言辞。

      “祝你吃得开心!”他不等秦尹回答,慌张地挂断了电话。

      外面的天已黑尽了,放眼望去,别栋四楼的光从窗户映射出来,夜晚,它是唯一的光源。

      在黑暗里,汤柏坐了很久。

      起身他仍没开灯,摸着黑,进了卫生间。

      他打开镜后的柜子,摸出岳路津用的摩丝。看不清印刷的成分表,过往汤柏从不注意。眼下,它也不重要。

      人最重要的,靠的不是视觉。

      摊开手,摩丝挤进手里,软绵绵的。味道很清淡,如若不多用,几乎没有味道。因此汤柏想不起当初秦尹用的。

      汤柏在卫生间洗干净手,深深喘一口气,拿着钥匙,离开了家。

      他不知道去哪里,完全的冲动之举。第五个十字路口,红灯转绿,人潮汹涌,他才发现走到离家最近的商业街。大厦太过老旧,但提购物袋出来的中年人不少。广告墙印出模特儿的秋冬装海报,汤柏却被橱窗一角的招牌吸引。

      “梵克雅宝”。

      如同着魔一般,汤柏走过去。

      “才回来?”

      过了一个小时,他打开家门。客厅的灯亮着,空无一人。他低下身换鞋,岳路津慢慢从阳台走过来,站在离汤柏五米的地方,打量着他。

      刚抽过烟,岳路津手上拿着个烟灰缸,里面四五根烟,残留一点星火。垂着眼,岳路津没什么表情。

      汤柏将手背在身后,站在原地没动,很紧张。

      “……出去了一趟。”

      岳路津忽然笑了,伤脑筋似的摸头发:“那你去了哪里?”

      汤柏心里想着别的事,忐忑地回答:“我想送你一个东西。”

      手心一直出汗,岳路津斜视着他。岳路津本来就长得高,这一目光很像藐视:“什么?”

      一瞬间,汤柏想起岳路津拒绝他人的语气,为此有些绝望。然而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

      岳路津一动不动,只好汤柏走过去。距离像有万米,汤柏越走越出汗。

      出于胆怯,汤柏不敢抬头。岳路津身上的香烟气,比平常重许多,他想打喷嚏。

      岳路津好像叹了口气。

      “这个,我想送给你。”汤柏手心向上摊开。

      柜员敲着玻璃柜,说这款白金对戒很受欢迎。

      岳路津久久没有说话,汤柏越来越绝望,鼻子也越来越痒。

      “哐当”一声,岳路津绕过他,放下水晶烟灰缸。等走回来,汤柏手指早变得微微卷曲。勇气可嘉,但退缩之意已起。

      “戴在中指?”

      汤柏绝没有想到,岳路津的声音很甜蜜。

      岳路津拿走戒指,汤柏说:“左手中指。”

      岳路津戴好,近乎于疑问:“你不戴?”

      汤柏戴上戒指。太过紧张,手心滑得要命,第三次才戴好。

      岳路津无比耐心地看他的一切动作。等戴好,岳路津握着他的手,仔细地看他中指上的戒指,好像在这不同。隔得太近,那股浓厚的香烟味儿靠了过来,汤柏忍不住了,打出喷嚏。

      他捂住鼻子,生怕岳路津看见。却忘遮住眼睛,于是岳路津用戴了白金对戒的手,擦他的眼泪。

      “你少抽点烟。”汤柏有点丢脸,在他手下抱怨。

      岳路津笑了,拿过卫生纸,让他擦鼻子:“对不起喔。”

      汤柏顺势靠在他肩上,只见衣服上涕泗留印,然而,慢慢地,慢慢地,汤柏只是被搂紧。

      睡前,汤柏看了日历。秋天的这个开头。离一个月的期限还有十天。汤柏下了决心,他和秦尹发了微信消息。

      “我想和你说件事,明天晚上七点有空吗?”

      秦尹回他:“我也想和你说件事。”

      又发。

      “明天再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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