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凰图》嗷爷

4、凤阁初立

　　第四章：凤阁初立

　　次日清晨，天光未亮，楚倾华已穿戴整齐。
　　杏黄宫装，金凤步摇，镜中人眉目如画，威仪天成。她深吸一口气，将最后一丝属于少女的彷徨压入心底，眸中只剩磐石般的坚定。

　　“云晚还在睡？”她问侍立在旁的云芷。
　　“是，苏小姐昨夜画图至深夜，奴婢已吩咐人莫去打扰。”
　　楚倾华颔首，目光扫过一旁低眉顺眼的碧珠：“今日你随本宫去乾元殿。”

　　碧珠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恭敬应下。

　　乾元殿外，百官等候早朝。
　　当楚倾华的身影出现在宫道尽头时，原本低声交谈的朝臣们瞬间安静下来。一道道或诧异、或探究、或不以为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女子涉政，乃干政之嫌。更何况是这般直接出现在朝会之地。
　　宰相柳承恩立于百官之首，年近五十，面容清癯，三缕长须更添几分儒雅。他眼帘微垂，仿佛未见楚倾华，唯有在袖中微微捻动的手指，泄露了一丝心绪。

　　“长公主殿下至——”内侍尖细的唱喏声打破沉寂。
　　楚倾华目不斜视，步履从容，径直穿过自动分开的人群，走到殿门前，对柳承恩微微颔首：“柳相。”
　　柳承恩这才抬眸，笑容温和依旧：“殿下今日怎有此雅兴？”
　　“为国分忧，不敢称雅兴。”楚倾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量。

　　钟鼓鸣响，殿门开启。
　　百官依序入殿。楚倾华跟在柳承恩之后，立于御阶之下，属于皇族的特殊位置。她能感受到身后无数道视线，如同芒刺在背。

　　永晏帝楚霆端坐龙椅，看到女儿，眼中也掠过一丝惊讶，但很快便化为深沉的平静。

　　朝议开始，所奏之事多是寻常。漕运、春赋、边关粮饷……楚倾华静静听着，不发一言，直到户部尚书奏报漕运损耗巨大，押运官兵屡有怨言时，她终于动了。

　　“父皇，”清越的女声在大殿中响起，引得众人侧目，“儿臣或有一法，可解漕运之困。”

　　满殿皆寂。
　　柳承恩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哦？华儿但说无妨。”永晏帝开口。

　　楚倾华上前一步，目光扫过神色各异的群臣，缓缓道：“漕运之弊，在于沿途关卡林立，盘剥过甚，加之运粮之法老旧，舟车转换，耗时耗力。儿臣以为，不若试行‘漕粮折色’。”
　　“何为漕粮折色？”一位老臣忍不住问道。
　　“即将部分漕粮折合成银两，由运军直接携银至北方边境或缺粮之地，就地采买。如此，可省去大半运输损耗与途中贪墨，亦可活跃边地商贸。同时，精选部分重要漕粮线路，统一调度，精简关卡，严查中饱私囊之辈。”

　　她语速不快，条理却极清晰。这是她昨夜与苏云晚商讨后，结合前世所知的一些改良法子，提出的切实可行的方案。虽不能一蹴而就，但足以破开僵局。

　　殿内响起低声议论。此法虽新奇，却并非毫无道理，尤其直指“贪墨”核心，让不少人心头一跳。

　　柳承恩出列，躬身道：“陛下，殿下之心可嘉。然漕运关乎国本，牵一发而动全身。折色之法，若遇边地粮价高昂或粮商囤积，反受其害。改革漕线，更是触动诸多关节，恐生乱象。还需从长计议。”
　　一番话，看似老成持重，实则全盘否定。

　　楚倾华早已料到，并不争辩，只是看向龙椅上的父亲：“父皇，正因关乎国本，才不能坐视弊端丛生。儿臣愿请旨，于宫内设一‘凤阁’，不涉朝政，专司核查、整理此类积弊旧案，研究改良之策，为父皇、为朝廷提供参详。亦可协理宫内诸事，为父皇分忧。”

　　图穷匕见。
　　她要的不是一时一事的胜利，而是一个名正言顺的据点，一个参与政事的平台！

　　永晏帝凝视着女儿，她站在大殿中央，背脊挺直，眼神清亮而执着。他想起她昨日的噩梦，想起她今日提出的虽不完美却颇具见地的方案。
　　沉默良久，就在柳承恩欲再次开口时，皇帝终于出声：
　　“准奏。”
　　二字落下，满殿哗然。

　　“即日起，设凤阁于昭华殿旁凝辉堂，长公主楚倾华主理，可查阅非机密卷宗，协理宫内事务，所呈条陈，直送御前。”
　　“谢父皇！”楚倾华深深下拜。

　　退朝时，百官神色复杂。
　　柳承恩经过楚倾华身边，脚步微顿，声音依旧温和：“殿下雄心，老臣佩服。只是前路多艰，还望殿下……好自为之。”
　　楚倾华微微一笑，风华绝代：“多谢柳相关心，本宫，拭目以待。”

　　走出乾元殿，清晨的阳光洒满宫阙。
　　碧珠跟在身后，低声道：“恭喜殿下。”
　　楚倾华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吩咐：“去凝辉堂。”
　　“是。”

　　凝辉堂虽不算宏大，却位置清静。
　　楚倾华踏入空荡荡的殿阁，心中却无比充实。这是她的第一步，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步。
　　“碧珠，传本宫令，调内侍监、翰林院部分文书协助整理卷宗。另，着人将此处按……书房规制布置。”
　　她有条不紊地吩咐着，碧珠一一记下。

　　就在此时，一名小太监引着一人走来。
　　那人身着玄色武将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眉目冷峻，正是谢珩。他显然是刚被皇帝召见过。
　　“末将谢珩，参见长公主殿下。”他抱拳行礼，声音低沉悦耳。
　　楚倾华心尖微动，面上不动声色：“谢将军不必多礼。”
　　谢珩直起身，目光快速扫过她身后的凝辉堂，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恭喜殿下开设凤阁。”
　　“将军消息灵通。”
　　“陛下刚刚提及，殿下心怀社稷，末将敬佩。”他话语简洁，眼神却极为专注地落在她脸上，“殿下若有驱策，谢家军……愿效微劳。”

　　他没有多说，行礼后便告退。
　　楚倾华看着他离去的挺拔背影，想起前世他血战至最后一刻的惨烈，心中百感交集。这一世，他们或许能成为真正的盟友。

　　她转身，对碧珠道：“去将苏小姐请来，告诉她，我们的‘天工苑’，有地方了。”
　　碧珠领命而去，转身时，眼底掠过一丝阴霾。

　　楚倾华独自站在凝辉堂前，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笔直。
　　凤阁已立，棋局已开。
　　这盘棋，她不会再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