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黑影（四） ...
-
一道耀眼的白光自方雪霁手上亮起，传到西蒙身上，很快，西蒙的喃喃自语缓了下来。
——“万木春”，朝光师法术之一，专解负面状态。
他怕自己法术等级太低，不起作用，还用了不少法力，不信没效果。
不一会儿，西蒙果然逐渐脱离了控制，蜷缩的身体慢慢舒展，倒吸着凉气，捂着自己红肿的脸爬起来。他还是头晕，缓了片刻，才看清自己身处何地：
“我为什么在这儿？”
见到确实有效果，方雪霁给自己也解了一下，那股想要毁灭什么的烦躁果然消退：
“我已经知道大概是怎么回事了。”
“呃？”
“房子，是你拆的。”
“我？？”
西蒙蹦起来，大怒，
“我怎么可能拆自己的家！自从它出这档子事，房价一跌再跌，始作俑者怎么可能是我自己！我是有病还是脑子抽风！”
“你要是没本事就别浪费我们的时间，别在这里胡说……”
西蒙话没说完。
在方雪霁身后，维利斯特在自己的光脑上点了几下，一个大屏幕投射到半空中，播放着刚才西蒙拽窗帘和诉苦的窘迫模样。
西蒙：“……？”
西蒙：“你这视频是假的吧？不是根本拍不到吗？？”
“如果我没打听错，苹果树街是精装房吧。”
维利斯特冷笑一声，
“从洗碗机，到智能马桶，还有防火警报器、监控，都是这边交房的时候就给你装好的，对吧？你们怀疑有能和你们共处的鬼，怎么没怀疑过监控有问题？”
“你看你头顶上那个，红点不亮，完全就是断电状态。你指望一个断电的监控给你拍什么东西？”
维利斯特的意思是，开发商有问题？
那香味的来源……方雪霁几步跑上二楼主卧，再次打开衣柜。
这个衣柜他白天里里外外全都搜过了，连背板都拆下来摸过，完全没有暗格，根本不可能有东西藏在这里。
可如果是开发商有问题，那那个法器、香味的来源，会不会被直接浇进墙里？
排除掉其他所有的可能性，剩下的就是正确答案。
趁着西蒙还没跟上来，方雪霁深吸一口气，将纯粹的法力附着于刀上。挥刀的瞬间，白炽光芒耀眼，刀风猎猎，连水泥带钢筋全部切开！
轰——
一声巨响，主卧和次卧被打通了。
“你在做什么！”迟来的西蒙两眼一黑，厉声尖叫。
别拆了！
他家真的要被拆光了！
用来遮掩的墙壁破碎，香味更加明显。方雪霁闻着味儿，在墙体的残渣中翻翻找找，果然找到一个黑色的方盒子，只有半个拳头大小，其中法力充沛流转。
他把它捡起来，接触的刹那，一股酥麻的感觉从指尖爬上胳膊，像千万只蚂蚁爬了上来，那种想毁灭什么的冲动再度卷土重来。
总是用“万木春”太废法力，方雪霁咬了咬舌尖，刺痛提醒他克制自己的行为。
他抬头，正要和西蒙解释一切，却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空洞的眼睛。
一只巨大的、几乎铺满大半个主卧的黑影，不知什么时候冒出来，“血”盆大口正正对着他。
西蒙几乎要被它吓疯，张开嘴，喉咙里发不出尖叫，只能手脚并用地滚到维利斯特身边，什么社交礼仪都不顾了，把维利斯特当成麻杆爬，紧紧挂在维利斯特身上。
“你又来了啊。”
这一次，方雪霁没有立即挥刀，反而面无表情地与它打了个招呼。
这反应显然不是黑影想看到的结果，它不再装腔作势、玩弄自己的猎物，直接张大嘴巴扑了过去，铺天盖地要吞噬方雪霁。
但方雪霁没有躲，只是矗立在原地，任由黑色的粘液穿过了他。
果然。
这么怪异的生物却非异化活体，根本就是不成立的，所以，它不存在。
他们看得见、维利斯特看不见，也是因为这黑影只是法术造成的幻觉效果而已，而维利斯特正好能免疫这种东西。
原来答案就这么简单。
方雪霁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可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幻觉，让整条街的住户难受了两个月，许多个家庭面临困境，还不知道被封印物长期致幻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想想他们一开始把它称为鬼的样子，方雪霁不明白，难道懂点儿相关知识、把它放在这里的人，和他们这些普通人，就是云泥之别吗？
云端落点儿雨，就要让泥随波逐流，化入江河。
方雪霁不快地攥紧方盒子，打算把它徒手捏碎，可使了劲，它还是完好无损。
“别随便破坏！这是个封印物！”
维利斯特出声制止，
“如果我没记错，它应该是E-082‘恐惧迷宫’，这应该只是它被拆分出来的一小块儿。
“封印物需要特殊工具才能销毁，要是你销毁不成反把它唤醒，它的污染区会杀死这附近很多人！我们现在想办法让它停下来就可以了！”
“封、封印物？”西蒙被吓得结巴。
他一个最近才买污染值测量仪的人，与异化活体、封印物、污染，最多的了解也只是来自网上真真假假的小故事。
大家都说，法器只是普通的附魔工具，封印物却是被人类利用的怪物。那些使用封印物的人，一朝不慎，就会被手里的封印物反噬，所以普通人更是要远离。
而现在，一直有个封印物在他家的墙里……
感受到西蒙的恐惧，黑影的体型又膨大一圈，方雪霁和维利斯特已经站在它的身体里。
让周围的人产生错觉、幻觉，然后害怕、恐惧，进而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出原始行为，就是它被赋予的使命。知道它难以销毁，这个少年是不是该害怕一点儿了？
少年以为挖出它可以解决问题，不料只是引发了更大的麻烦。
它得意地笑着，围着方雪霁打转，尖牙在方雪霁身旁转来转去。
但方雪霁没有流露出任何负面情绪。
他找了一块相对干净的衣角，把“恐惧迷宫”擦了擦，擦得不干不净，朝黑影也一笑。
封印物啊。
封印物可太好了。
清脆的断裂声通过骨头，清晰地响在方雪霁的耳朵里。
这是黑色小方盒子，被他咬碎的声音。
这段时间，他的自然消耗，还有刚才给西蒙和自己的“万木春”、破墙，都消耗了他的法力，他的法力余量已经掉到了260。
其他人法力耗尽，再充就可以了，但他没法力是要完蛋的。
一旦体会过濒临耗尽的紧迫，方雪霁就绝不愿在靠近那种情况，哪怕还隔着十万八千里，他也要做好准备。
现在有该死的封印物给他提供免费补充，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不吃白不吃。
不过，捏都捏不碎的东西，他为什么能轻松咬破呢？
因为“吃”是特殊的？
因为他是S-000？
像修行者一样，有等级压制？
面前的黑影自然消失不见，方雪霁看了眼系统：
【法力余量：269】
才涨这么点儿吗？太少了吧！
因为只是个E级封印物的一小块？
“你你你，你把它吃了……？”身旁响起难以置信的声音，是西蒙，眼珠子都快瞪出来。
“专业人士专业手段，请勿模仿。”方雪霁一本正经说。
西蒙苍白的嘴唇抖了抖，发现自己之前在网上看得那些小故事还是太保守了。
维利斯特也没想到，可转念一想，又在意料之中。
这不是方雪霁第一次吃怪东西。
上次吃的还是没封印的异化活体呢，这回有了封印，方雪霁只会吃得更加得心应手。
真是个特别的人。维利斯特在面具后笑眯眯，像只偷了腥的狐狸，就算方雪霁长得不像那个男人，把方雪霁捡回来也是个绝对正确的决定。
他提醒方雪霁：
“你别像上回那样全吃了，好歹留点儿残骸交任务啊！”
“哦。”方雪霁只好把准备丢进嘴里最后小半块儿揣进兜里，叹息，“可惜，最后还是从你那儿得到了点提示，才把事情搞清楚的。”
“不，我只是猜出来了始作俑者是什么东西，但更具体的位置、怎么处理掉，我并不知道。”
维利斯特也有疑惑之处，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它在墙里的？”
“白天的时候，明明我还没有给出任何提示，明明你只是刚踏入这里不久，你就在研究那面墙附近的东西了。你是怎么发现它的？”
方雪霁迟疑地问：“你……没发现这儿有法力吗？”
他以为所有人都该感知得到呢！
“法力？”
维利斯特一愣，想到杰克说，方雪霁是个法师微操的天赋怪。想要精准控制法术强度和各种细节，必然是对法力的感知很细腻。
所以，方雪霁是感知到了这个封印物被封在墙里时，溢出来的那点儿细微法力？
神奇。真是神奇。
多说多错，方雪霁没有解释自己的法力感知，维利斯特也不继续追问。何况处理完西蒙一家，苹果树街还有其他受害者等待着他们。
方雪霁转头就要下楼去下一户，西蒙却叫住了他：
“你是要继续帮其他人把那个封印物拿出来吗？”
这是当然的事情，方雪霁不懂他问得什么目的：“是的，你们这单是联合委托，我肯定也要去帮他们敲墙。”
西蒙踌躇问：“能不能别去？”
“不去？”
“嗯，别去。”西蒙双手不停搓着衣角，万般纠结后下定决心，“那一万二，我可以以个人名义付给你，这样你还少做点儿事，更划来，对不对？别去拆他们的墙。”
这的确很划来，但西蒙的补偿不包括他本可以通过吃封印物得到的法力：
“给我一个理由。”
西蒙沉默了。
明明他家里的黑影已经被解决了，他可以好好休息了，他的妻女可能不久后就会回来了，他的房子也不会再继续贬值了。
方雪霁却觉得有更沉重的东西压在了他的脊背上，不是恐吓，而是摁着他的头，强迫他弯下腰。
此地，还有徘徊不去的黑影。
维利斯特清了清嗓子：
“西蒙先生，你不好意思说，我可以帮你说——”
“因为只有这个事情一直没有被解决，制造这一切的人，才不会给你们造成新的麻烦。你是想牺牲别人，让自己继续在此地苟活吗？很精明的想法。”
西蒙猛地抬起头：“你早就都知道？你知道还和他一起来？”
方雪霁看看左，看看右。
这俩打什么哑谜呢？
“西蒙先生，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有人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你不应该感激吗？”
维利斯特在床头柜上坐下，对方雪霁娓娓道来，
“在这个科维亚城里，除了城主大厦所在的高城区，其他的比里斯区、金柏区、斗兽场区、青雾区里，都存在一种被称为‘领主’的人。”
“他们是城主的商业合作者，把控着各种各样的生意，为自己敛财，为城主敛财。”
“像今天这个苹果树街的事情，就明显是一次城主和领主的‘商业合作’：”
“‘恐惧迷宫’是入库过的封印物，听命于城主的管理局对这里的情况绝对知情，说不定还负责维护‘恐惧迷宫’的运转；苹果树街这块地的拥有者叫穆克劳，是我们比里斯区领主，马蒂亚斯先生的得力手下之一。”
“这次的黑影，应该就是城主那边提供道具，马蒂亚斯把具体事情交给了穆克劳实施——哼，西蒙先生，你刚才还在地上说穆克劳的好话呢！”
“有这双方坐镇，任何懂点规矩的人都不会来碰这里的事情，你们给管理局的出勤费完全是打水漂。”
“等你们孤立无援，不堪其扰，房价降到不能再降的时候，穆克劳应该就会派人把房从你们手上全部收回来，再找个关系好的赏金猎人过来演一场戏，轻轻松松就把所谓的鬼处理掉。”
“到时候，房价涨回来，第二批倒霉蛋就该住进来了。之后穆克劳又要用什么手段使房价暴跌，我不太清楚，他们坑人害人的花样还挺多的。”
“方，现在你知道了这个情况，还要把剩下的封印物都挖出来吗？”
维利斯特翘起二郎腿，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西蒙先生说得没错，现在知难而退，及时收手，他不会遭受新的无妄之灾，你也不会彻底得罪城主和领主。”
“科维亚城里流动的每一分钱，都是从城主和领主指缝间流出来的。大家都是在他们手底下混饭吃的人，你若是触犯了他们的‘规矩’，之后在科维亚城里就难行走了呀！”
“你要怎么选呢？”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黑影（四）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