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笔记|随笔|游记合集》厄芙拉

22、王与梅路艾姆

　　其实说起来，奇美拉蚁失败的原因和世界上任何一段历史都是一致的：人性。

　　这原因分为两种，外因是贫者蔷薇的盛开，内因是王成为梅路艾姆。

　　贫者的蔷薇，政治与科技的产物，利益与智识的混血，倒退的种子撒入罪恶的土壤里所开出的必然之花。

　　至于内因，群体与个人、帝国与城邦、极权统治与民主自由、梭伦立法的向心力与智术师宣扬的离心力、埃斯库罗斯的史诗传统与欧里庇得斯的现实主义，这些互为逆反的极端维度都与这个原因相关，甚至本质相通。

　　起初的王只是王，只是一个符号，一个超个人的但却是模糊而抽象的集合体，像人体的骨架，也像柏拉图的理念。在这个意义上，他和光、暗、生、死、爱、恨这些概念没有区别，更与群体、帝国、统治、向心力、奉献、牺牲、荣誉甚至是混沌没有任何区别。

　　小麦是他的星辰，正如几千年前的星辰之于伊奥尼亚的哲学家们。他们身处同一团混沌，仰望的也是同一片星空——对自然发起叩问，由此试图澄清自我。

　　王也一样。

　　于是，名为“王”的外壳裂了缝，内里的个体开始追寻他的名字，这是他锚定自我的方式，是他通达个性的起始，是他的“神秘王国”：“地球在转动，但固定直线的那端却是宇宙中唯一的固定点。因此，我的视线并非只投向地球，而是要向上投向那由绝对静止主宰的神秘王国。”

　　由此，与会长决斗而躯体残毁但却通过吸食护卫军而得以重建身体的王，从尼特罗的临终之言里获得了名字的王，梅路艾姆，在□□与精神两个意义上都重生了。

　　重生后的他失去了记忆，但这看上去无比烂俗的套路却被富坚运用得有如神来之笔。

　　上帝已死是尼采对重估一切价值的呼唤，正如失去记忆是对“王”的祛魅。而对“梅路艾姆”的赋魅也在追回记忆、重构自身的过程中得以完成。

　　他不再只是王，他还是梅路艾姆。

　　“梅路艾姆”是通向属于他且仅属于他的、个人的秘径，是挣脱“王”的枷锁的钥匙。

　　但这也是一股强大的离心力，一旦它开始扇动翅膀，风暴就会愈演愈烈。古希腊上演过这出肃剧，文艺复兴也描绘过这片光景。

　　当自我推演至越过统治世界这份使命感的临界点，于是梅路艾姆在“小麦”这个名字的呼出中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并准备向庞姆下跪。

　　贫者的蔷薇与梅路艾姆的诞生相辅相成，没有先后，互为孪生，共同导向上升与下降、出征与返回、起初的与终末的——兽与魔的上升、神的下降、起初的王的出征、终末的梅路艾姆的返回。

　　从此再没有王，也再没有梅路艾姆。

　　只有人性永存，开始孕育新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