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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诗的语言来自于神的雷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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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语词的言说都是一次祝圣;诗歌的存在是神的赠礼。诗人唯有虔敬、赤诚地敞开自身才能握持闪电的灵光,那是原初、纯粹的精神实体。陨星的净火点燃心脏与歌喉,以蚀空烛身、烧尽余灰的信念试图通达天穹与无限。每次创作都是一次溯源的尝试——欲求回游至巴别塔倾圮之前的图景与时光,在未被分化的语言之中,而不是仅仅像使用工具一般通过未被分化的语言,进行召唤和命名。这是诗人与诗歌共同的使命。
其实应该还有很多联想(好多没读完的……马拉美、兰波、策兰、里尔克、诺瓦利斯、赫斯菲尔德……),还得继续沉淀、思考、整理……
伊利亚德《神圣的存在》:
在澳大利亚土著的入会仪式中,霹雳的神显是通过牛喉器发出的声音来表现的。同样的器物和仪式在俄耳普斯教(Orphic)的入会仪式中也保留了下来。在一切神话中,霹雳是天神的兵器之一,任何他用闪电击中的地方都变成神圣(希腊人称之为enelysion,罗马人称为fulguritum),被闪电击中的任何人都得到祝圣。
荷尔德林《如当节日的时候……》:
我们应当站立于神的雷霆之下
你们诗人啊!凭赤裸的头颅
用自己的手去抓住
天父的光,他本身,并且将天空的礼物
裹藏在歌之中传递给民众。
海德格尔《荷尔德林的颂歌<日耳曼尼亚>与<莱茵河>》:
诗人并不对自己的灵魂体验进行加工,而是站立于“神的雷霆之下”——“凭赤裸的头颅”,一无保护地贡献与交出自身。此在无非就是这种人于存有的威力之中的绽出性直临(Ausgesetztheit in die ??bermacht des Seyns)。
……
雷霆与闪电是诸神的语言,而诗人乃是这样的人,他不得不毫不退避地承当这种语言,一把接住这种语言。
乔治·斯坦纳《巴别塔之后》:
神秘学传统认为,在我们现在的不谐背后,在宁录的高□□塌及随即突然出现的语言龃龉背后,存在一种原初语言,一种源语言(Ur-Sprache)。这种亚当语不仅能确保人类的相互理解,轻松交流,还或多或少象征着原道(original Logos)——神正是用这种语言创造的力量“说出了这个世界”。伊甸园中的语言包含着(虽然可能是以无言的方式)一种神圣的句法:其陈述和指称的力量可以与神的语言相匹,言说一件事物就是它成为现实的充要条件。人的每一次说话都是对创造的唯名论机制的演出和模仿。因此,亚当为所有生物命名之举便有了寓意:“那人怎样叫各样的活物,那就是它的名字。”
本雅明《论原初语言与人的语言》:
在语言的王国中,名称乃是其最深层的本质,它是语言的唯一目的,也是其无可比拟的最高意义。所谓名称,是指通过它并且在它之中,语言可以充分地传达自身。在名称之中,传达自身的精神实体乃是语言。凡精神存在传达自身之地,必然同时是语言拥有其绝对整全性之地。名称作为人类语言的遗产,证明了这样一个事实:原初语言乃是人的精神存在;唯其如此,在所有精神实体中,只有人的精神存在可以充分地传达。人类语言和物之语言的区别便根源于此。然而,由于人的精神存在是语言本身,因此他不能通过语言,而只能在语言之中传达自身。作为人类的精神存在,语言这个内涵总体的精华乃是名称。人是命名者;由此我们领悟到:纯粹语言通过他进行言说。整个大千世界,凡有传达自身者,必定是在语言之中传达,由此也可以说,归根结底是在人之中传达。因此,人乃自然之君王,可以为万物命名。只有通过万物的语言存在,他才可以超越自身,在名称中获得关于万物的知识。当万物接受了人——正是由于他,语言自身得以在名称中言说——给予它们的名字时,上帝的创造便完成了。人可以把名称叫作语言的语言(前提是这个属格不是指向手段的关系而是媒介的关系),正是在这个意义上,由于人在名称中言说,由于人是语言的言说者,因此他是唯一的言说者。通过将人称为言说者(不过,举例来说,按照《圣经》的说法,人是命名者:“人怎样叫各样的活物,那就是它的名字了。”),许多语言都包含了这个形而上的真理。
帕斯《弓与琴》:
话语即人本身。我们是用话语制成的。话语是我们唯一的现实,或者至少是我们现实的唯一见证。没有无语言之思维,也没有无语言之认知客体:人面对陌生的现实,第一件做的事即给现实命名、举行命名礼。我们不知道的事物即不曾命名的事物。任何一种学习总是以教授事物的真正名称为开端的,又总是以揭示可以为我们打开知识大门的关键话语为结束的。要么就以承认无知,即沉默,为结束。甚至连沉默也有所指,因为沉默也充满符号。我们无法摆脱语言。……语言是不游离于我们之外的。我们是语言的世界,语言也是我们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