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刺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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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峥云正奇怪，还跑去天涯海角呢，怎么跑靖惠帝眼前了！突然胸口一阵刺痛，不知聂扶清从哪摸出来一把匕首，双手握着插进了他的心口。
“你……”
韩峥云有些恍惚，一天奔波刺激而产生的疲惫瞬间翻滚上来，他连连退了几步，手上力道抓紧又放松……可他始终舍不得摔了聂扶清。
心口的疼痛愈烈，像是整个胸腔都被撕碎了一般。韩峥云强撑着半跪下来把人放下，体力不支倒在地上。
他眼看着聂扶清把一个什么东西塞到自己怀里，双手却怎么也不听使唤，挣扎着昏了过去。
聂扶清从地上起来，往前飘了几步又磕回地上。他狼狈地爬到暗门处，抬手死命敲那厚重的木门：“开门……”
韩峥云的血混着泥土一层层地被拍在上头，聂扶清的视野也逐渐模糊。
他寻思着，高阁起了大火，李璁定是马不停蹄去救那些画了，也不知道这延和殿里还有没有人……若韩峥云真的死在这儿，死在他聂扶清手里，他该怎么跟韩夫人交代，万死莫赎。
留守的婢子听到声响，连忙喊人将二人抬了出来。
“快……”聂扶清猛地攥住婢子的腕，犹豫半晌又松开，“无事，不必惊动惠帝。”
延和殿大太监忘言闻声赶来：“侯爷放心，已经差人去寻太医了。小韩大人胸口还插着刀不宜挪动，您先去东尽间歇息，喝几口安神茶吧。”
“不，不用了，本侯现下无力地很，在这坐会儿。”
听到忠武侯发话，几位宫人也就赶紧去照顾一旁快要没命的韩峥云了。
太医很快赶到，说出血严重但不致命，需尽快拔刀。
聂扶清坐在不远处，细细听着这边的动静。
这两位太医是碎嘴子，吵得聂扶清头疼，但他硬着头皮也非得在一旁听着。
他听见太医说，这把匕首古怪的很，凿着能让人血流不止的暗沟，这刺客好毒的心肠！
又听另一位太医说，这些刺客从哪找来的，看这一身伤口怎么连耍链镖流星锤峨眉刺的都有。
聂扶清很想知道韩峥云情况如何，但他不敢侧头，若当着别人的面把真情实意给出去，韩峥云这一刀就白捅了。
“毁了。伤里有毒。这啥毒啊？”
“快啊！快去禀报惠帝！小韩大人这毒耽搁不得，刺客身上或许有解药呢？”
一位太医跟着宫女急忙去了湖岸高阁。
聂扶清在一旁苦笑，宫内行刺必定下死手，来的也都是死士，现在八成都死绝了。他踉跄起身，整理衣袖，看似心情颇好，只如寻常吃了场酒一般，还冲太医打了个招呼：“您慢慢治，本侯先回府歇息了。”
湖岸高阁已毁，当然是回忠武侯府。
可还未等聂扶清踏出门，宵练就不知从哪个角落冒出来，迅速打晕了太医和留下的两位宫女。
“主人。”宵练连忙扶住快要虚脱的聂扶清。
“关门……”
宵练立马换了个声音冲外头喊道：“太医要避风医治，把门关上。”
聂扶清救人心切，宵练一个没跟上，让他一下子跌在韩峥云身边。
聂扶清也不管身上伤痛，拿起一旁太医拔出来的“腹蛇”，就要往自己手臂上割去。
“主人！”宵练连忙阻止了他，“您……总归别用腹蛇，太伤身。”
宵练知道劝不住，便掏了把银白色小刀递给他。
这是把好刀，磨得锋利，没什么痛楚。
聂扶清将蒙着眼的白绢解下，终于看见了韩峥云一身的伤，双臂和肩膀处极其严重，深深浅浅叠在一起，若非他身着黑衣，岂不是要染成血衣了。
可如此凶险情形，聂扶清身上硬是没一道口子。
“我到底还要欠你韩府多少……”
这几年算计掉的官员巨贾不少，也波及了不少布衣百姓，聂扶清早以为自己没良心惯了，可每次将韩峥云算进棋局中时，他总能想到临近冬日韩夫人派入送来的那一件件棉衣。
本以为能操纵全局，玉子温润置于指尖，可棋子生了心，执棋者有了情，便再舍不得落子。落子，就有失去的可能。在这场博弈之中，陷下去的何止一个韩峥云。
本以为情投意合，佳偶天成，哪管他什么身份立场伦理规矩。可那半点情义只能封在栖碧之中，出了醉眠居，便只能是陌生人。
本以为的事情太多了，棋盘之上另有棋局，半点不由心，何苦拉韩峥云进来害了人家？
聂扶清心里有愧，使劲攥着手臂想要获得更多的血，又让宵练撕下衣摆做成宽布条，再浸泡上自己的血……他想用这些去还了韩家的恩情。
解毒的法子他没有，可灵药毒药换着法地灌了三年，他的血能解百毒。
“给他敷上，快。”
宵练接过透满血的布条，抬眼正对上聂扶清的眼睛，给她吓了一跳：“主人！您的眼睛……”
“自中毒后便如此了，无事，先救人。”
“……宵练定守口如瓶。”
两人开始将布条敷满韩峥云的每一处伤口，昏迷的人突然挣扎起来，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着：“聂扶清……聂扶清！”
喊得咬牙切齿，喊得恨不得扒皮抽骨。
“好极了。就该这样。”聂扶清收回想要趁机再碰碰他的手。
宵练收好浸满血的布条，又把韩峥云的衣裳全部归位。一颗东珠从他怀里蹦出来。
宵练把东珠拿给聂扶清看：“主人，这？”
聂扶清神情自然道：“放回去，我留的。”
宵练不明白，在这风口浪尖上，惠帝和明太后看到韩峥云有东珠会怎么想？自家主子这到底是要救人还是害人。
但她还是照做了，不留痕迹地将聂扶清背回忠武侯府静养。
宵练知道这两人总有一日会生出一段孽缘，可她没想到，这段孽缘这么快就化作了刀，一道又一道地割着彼此身上的肉：“您今日为了给他解毒元气大损，就不怕等到明日，这颗东珠就要了他的命？”
聂扶清不置可否，而是继续叮嘱着：“记得让罗勤勤去给他随便喂点什么补药。”
宵练心中突然生出怒其不争的情绪：“……他对您不只有师徒之谊。”
“我知道。我不是……也给了他一刀么？”
宵练正要开口问他想法，不知怎的，竟然不敢问下去。
答案如何重要吗？她只是聂家的家臣。
哪怕像当年的聂橦华为情所困，致使“雀”组织一分为二相互仇杀，她也只是臣，只应服从命令。
当晚，聂扶清做了个梦。他入了仙人之境，游仙山，历名川，见神兽，实在凡境不可及，令人心驰神往，再不愿踏出一步。
太白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诚不欺我！
他在旁听神仙谈论世间事，不解其意，短短几阶云梯竟爬得狼狈不堪：“求问高士！如今大靖内蠹外讧，此困境何解？”
神仙不答，缓慢回头，眼神睥睨而来。
聂扶清这才看清，那一张张面孔，竟然都是肖钱李孙之辈！
他在梦中吓得浑身发颤，放血的手腕疼得像是被活生生砍断，又拼命呼喊无人应，精疲力竭后堕入更深的沉寂。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刺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