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楼的风与未寄出的纸条》静影逐光

15、传递的小太阳

　　风掠过天台栏杆时，已经少了几分深秋的凛冽，反倒捎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暖意。清禾蹲在锈迹斑斑的消防栓旁，指尖捏着一张印着向日葵的便利贴，笔尖悬在纸面上，迟迟没有落下。
　　她想起夏星眠那张稚嫩的字迹，想起那句“他们总抢我的画、骂我是闷葫芦”，心脏像是被一只温柔的手轻轻攥住，酸胀又温热。口袋里还揣着夏星眠的小雏菊便利贴，纸页边缘的波浪纹被指尖摩挲得有些发毛，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也是这样，把满心的委屈和恐惧，藏在一张薄薄的纸里，塞进这个无人问津的角落。
　　清禾深吸一口气，笔尖终于落了下去。她刻意放慢了写字的速度，模仿着林安曾经的笔迹，温柔又娟秀，像春日里拂过柳梢的风。“星眠你好呀，看到你的纸条，我想起了曾经的自己——也被人嘲笑、被人孤立，觉得世界都是黑的。”
　　写到这里，她顿了顿，眼眶微微发热。林安当初给她写纸条的时候，是不是也怀着这样的心情？是不是也在某个风凉的午后，蹲在这个消防栓旁，一笔一划地，把暖意揉进文字里？
　　清禾咬了咬嘴唇，继续往下写：“但你要知道，他们的坏不是你的问题，你值得被喜欢。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通过纸条聊天，我会一直听你说～”
　　写完这段话，她没有立刻停下，而是盯着纸面上的空白处，脑海里闪过林安遗书里的那句“我逃不掉了”。那句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了她一下，让她鼻尖发酸。她想起自己没能对林安说出口的那些话，那些藏在心底的、带着悔意的叮嘱，此刻全都涌到了笔尖。
　　清禾在纸条的末尾，又添了一句，字迹比之前更重了几分：“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别像我一样，错过太多想说的话。”
　　写完文字，清禾翻出书包里的彩色铅笔，选了一支明黄色的，在纸条的右上角，画了一个圆圆的小太阳。她特意把太阳的光芒画得又细又长，像一道道金色的丝线，还在太阳的边缘，添了一圈小小的光晕。比当初林安给她画的那个，更圆，更亮。
　　画完太阳，清禾还觉得不够。她从书包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便签纸，那是她昨晚熬夜整理的——上面写着“遇到欺负要第一时间告诉老师”的小技巧，还有“不要独自承受，找信任的人倾诉”“被抢东西时记得保留证据”之类的话。她把这张便签纸，小心翼翼地夹在向日葵便利贴的后面，像是藏起一份沉甸甸的希望。
　　风从天台的缺口吹进来，拂过清禾的发梢。她抬起头，忽然发现，天空不知何时已经放晴了。阳光穿透云层，像金色的瀑布，洒在天台的水泥地上，洒在栏杆旁那几株被踩倒后又抽出新芽的月季上。
　　那几株月季，是林安以前种的。上次被张琪她们发现，狠狠踩了几脚，枝叶都蔫了，清禾以为它们活不成了。可此刻，在阳光的照耀下，月季的茎秆上，正冒出星星点点的嫩芽，嫩绿嫩绿的，像一个个小小的惊叹号，透着勃勃的生机。
　　清禾看着那些新芽，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风里的凉意彻底散去了，阳光落在她的手背上，暖融融的，像林安曾经的温度。她想起昨晚写在笔记本上的话，想起对林安的承诺，心里忽然变得无比坚定。
　　她小心翼翼地把两张纸条折好，轻轻塞进消防栓最里面的缝隙——和夏星眠的纸条，和当初林安给她塞纸条的位置，一模一样。指尖触到冰冷的铁皮时，清禾仿佛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传递。
　　那是从林安到她，又从她到夏星眠的，一份带着暖意的勇气。
　　清禾站起身，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她抬头望向天空，阳光刺得她微微眯起了眼睛。远处的教学楼里，传来下课的铃声，清脆悦耳。风里似乎还飘着桂花的余香，淡淡的，甜甜的。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的日子，她会每天都来天台，等着夏星眠的回应。她会陪着这个小姑娘，一点点走出黑暗，就像当初林安陪着她一样。
　　清禾转身往天台门口走去，脚步轻快，像踩着阳光织成的地毯。她的手里，还攥着那支明黄色的彩色铅笔。铅笔的笔杆上，印着一朵小小的向日葵，迎着光，开得灿烂。
　　走到天台门口时，清禾又回头望了一眼那个消防栓。阳光落在铁门上，锈迹仿佛都淡了几分，反射出一点细碎的光。那光，像一颗小小的太阳，在深秋的风里，静静燃烧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