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是我的！》吹渊

5、再会白水城

　　收拾好，外面天色也已经灰蒙，又到了为晚饭发愁的时间。

　　小猫他呀，也不容易。

　　虽说是捡养了别扬好些年，但其实莫岑一直都没什么钱，有时候连吃的都找不着，好在别扬自己坚强地活下来了。

　　甚至，偶尔还能掏点钱给莫岑。

　　“这么说来，麻烦，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是小猫的。”

　　别扬想了想，道：“你杀农谦那天。”

　　听到这个名字，小猫身躯一颤。

　　莫岑记得那天晚上，当时他追杀农谦进了深巷，刚解决完，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他开始复仇的第一步，当时心中本就慌张，再加上血刃仇人整个人都十分亢奋，突然的动静吓了他一跳。

　　慌乱中，他本能地化作小猫翻墙而逃，他的剑也落在了地上。

　　没跑多远他却发现来人竟是麻烦，也就是现在的别扬。

　　怕他发现地上的剑，莫岑只好化作人形又大摇大摆地走了回来，“哎呀呀，这人好像有点死了呀。”

　　他故作淡定，边说着，将剑藏了起来。

　　没想到别扬那么早之前就已经发现他的身份，竟然一直都没有揭穿。

　　这些年来，燕塞五门除了谭家，都被他杀完了。

　　黄泉引并不是一个简单的杀手组织，而是通过接下暗杀任务分析、掌控、甚至是改变天下局势。

　　有时候，刺杀是否成功并不取决于买主给的报酬，而是看黄泉引的组织者想要什么样的局势。

　　莫岑依靠这种优势掌握了不少燕塞五门的信息，也借机除掉了不少仇人。

　　如今这个世界上他还剩最后三个仇人，谭以，谭溯，谭元。

　　不对，谭元已经死了，还剩两个。

　　想到这里，莫岑心情都好了，完全没有身份被揭穿的窘迫，反而摸摸鼻尖，嘿嘿一笑：“那真是抱歉了。”

　　对于他的刻意隐瞒，别扬倒也不追究，转而问道：“今晚想吃什么？”

　　莫岑正纠结，突然意识到什么：“等等，你现在是世子，是不是有很多钱？”

　　别扬面色未变，语气也依旧冷清，听起来却莫名多了几分笑意：“是。”

　　“真的吗！”小猫红色的瞳孔都亮了，“风吹烛说八珍楼的东西才很好吃，你吃过吗，我想吃这个。”

　　“好。”

　　一人一猫很快就进了一间装潢华贵的高楼。

　　莫岑两眼亮晶晶地望着进进出出的富贵子弟，入目之人无不衣着华贵腰佩宝玉。

　　往常莫岑见到这种身份的人，一般都是去取人家性命的，直到此时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拂手时，袖口的云纹暗花会在灯光下流转着水波似的光泽。

　　进到房间，转过紫檀木雕花屏风，只见一张桌面光泽如镜的八仙桌置于正中央，门外的伙计高唱一声：“传膳——”

　　又见一列穿着锦缎比甲的丫鬟手捧朱红雕漆食盒鱼贯而入，为首的侍女纤指轻抬，一作用冰糖雕琢的蓬莱仙山展露于桌心，峰峦间点缀着琥珀色的桃脂，玲珑剔透，漂亮极了。

　　接下来，又上了些热菜，莫岑也叫不出名字，就知道雪白瓷盘中铺作牡丹状的鲈鱼片薄如蝉翼，橙红蟹壳里盛着嫩滑的蟹肉与洁白的蛋清，初开芙蓉与鸭汤煨制而成的汤羹粉白相间，另有“玲珑二十四馔”小食攒盒，盛着胭脂鹅脯、酥鱼骨、山海兜等，看得他眼花缭乱。

　　此时已是秋末，天气寒凉，酒香与菜肴的香气交织，鲜味随着白雾蒸腾而起。

　　小猫撑起前肢，身子都要探到碗里了，就连飘散而出的香味都舍不得错过，两只爪子扑棱着把热气往脸上划。

　　一旁的伙计一眼明了，笑着打趣：“小猫也要注意形象，口水要流出来咯！”

　　别扬淡定地捂住小猫口水都要流出来的嘴，将他探出一大半的身子搂了回来。

　　侍人刚退出去，莫岑就迫不及待从怀中蹦出，一碰地就化作了人样：“他什么意思，我哪有那样啊。”

　　不过现在也没时间计较这些了，很明显，变成人就是为了多吃两口。

　　莫岑忙着往嘴里投喂，还不忘感慨一句：“要是风吹烛在就好了，她也喜欢吃这个。”

　　吃饱喝足后，莫岑连腰都直不起来了，更是动都不想动一下，摇身一变又化作小猫窝进别扬怀里。

　　该说不说，别扬这人，虽然看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其实心地还是不错的，捡养他不亏。

　　莫岑暗自感慨一番，没过一会儿便呼呼睡去。

　　第二日，燕塞城，金桂街。

　　莫岑脚步轻快地游走在街上，见到小猫小狗都随机取个名字，还会礼貌问好，惹得一旁路过的人都笑着侧目捂嘴。

　　“瞧瞧这人，还问猫吃了没。”

　　正蹑手蹑脚准备钻进拐角的风吹烛闻言伸长脖子瞟了一眼，只是这么一下，就被敏锐的莫岑发现了。

　　“风吹烛，好久不见啊！”

　　“嘘！你小声点！”

　　这一声吓得风吹烛脖子一缩，她赶紧跑过来，刚想捂住莫岑的嘴，却被后面那道冰冷阴沉的目光扫了一眼，顿时就没了动作。

　　“哦，难道你在躲谁？”莫岑往四周看了看，双眸一亮，扬声大喊：“风吹烛！风吹烛在这里——”

　　“嘭——”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只竹筐原地打转，哪儿还见什么人。

　　“莫岑大哥！我求你！”风吹烛真是没招了。

　　莫岑笑得一个后仰差点直接翻过去了，“你在躲谁啊？”

　　“开玩笑，我躲谁！”风吹烛拍拍衣袖，反应过来后破口大骂：“你小子居然真的把我丢在那儿了，没良心的东西！”

　　“嘿嘿！”莫岑笑得没心没肺。

　　风吹烛刚想再说什么，突然发现刚才瞪她那家伙也跟着进来了，便问：“这家伙是谁？”

　　莫岑头都没回，便介绍到：“麻烦，是跟我一起的。”

　　原本他以为别扬得跟三皇子待在一起，今早都打算自己先跑了，没想到他也跟着出来了。

　　“麻烦？哎哟，这名字，可真不得了啊！”风吹烛一个转步就移到人家面前去了，“小兄弟，你是哪里人，怎个生得如此俊美！？”

　　风吹烛仰着头仔细瞧了又瞧，入目的是一张白如寒玉的脸，五官线条异常清晰利落，仿佛是冰冷雕琢而成一般。

　　最摄人心魄的却是那双眼睛，眼型生的极好，长而尾梢微扬，本是风流格局，瞥瞟间却尽是漠然。

　　身姿过于高挑，肩上披落的白衣如同高山上终年不化的冰雪，凛然不可侵犯。

　　别扬可不跟他俩嘻嘻哈哈，也就瞟了风吹烛一眼，连话都没回。

　　“麻烦鬼是我捡来的，不知道是哪里人。”莫岑冲她眨眨眼。

　　风吹烛凑到莫岑身边，低声道：“不会是你诱拐来的吧？”

　　“没有啊。”莫岑也俯身听她讲，满脸写着“这不可能”，“麻烦连名字都是我取的，他绝对是自愿跟着我的。”

　　“少诓我，这么大个美人你说捡就捡？！”

　　风吹烛显然不信，可惜她下一句悄悄话卡在了喉间说不出来，因为她又对上了那道冰冷的视线。

　　莫岑笑得毫不自觉：“肯定是小时候捡的啊，养了好久呢！”

　　“哈哈，是吗。”风吹烛干笑两声，多瞥了两人一眼。

　　莫岑一副热心肠，也没觉得氛围变了，继续道：“我跟你说，昨天麻烦带我去了八珍楼，真的跟你说的一样，里面全是好吃的，就连碗都是整套的，纯银鎏金样式……”

　　“你看，我就说好吧，我之前去，坐的可是百宝嵌紫檀木的大圆桌！”风吹烛一副“我早就知道了”的模样。

　　两人煞有介事地说了一大堆没头没脑的话，又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那你要一直待在燕塞城嘛，不会又突然消失吧！”

　　莫岑摇头，“不知道啊，我都是到处乱跑的。”

　　“那……”风吹烛眼眸一转，“你想不想去白水城！”

　　“白水城？”莫岑略作思索，“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跟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别扬，忽道：“封城了。”

　　莫岑闻言转过身：“这样吗，为何？”

　　别扬与他对视一眼，未答。

　　倒是风吹烛出声解释了：“就是前几天突然被杀了好几人的谭家，听说是为了铁山而围城。你说这时机巧不巧，现在都说是白水城派来的杀手干的，倘若真这样，局势岂不是要大变。”

　　“你知道的倒是多。”莫岑打趣一句，“这么说来，那边随时可能起战，我们去干嘛？”

　　“欸——”风吹烛压低音量，“越是混乱，越是有利可图。”

　　莫岑直接笑了出来，“你一个小姑娘，也不怕危险。”

　　“什么小姑娘，我今年已经十八了好吗！”风吹烛不服气地反驳。

　　“才十八！算起来，我今年都二十七了！”莫岑十分嘚瑟，“我年长你九岁，你算得出来吗，小屁孩！”

　　风吹烛撇撇嘴，“谁不懂啊，老不正经！”

　　两人虽然拌嘴，一路吵吵闹闹竟真往白水城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白水城就越是荒凉，秋来本就万物衰败，冷风穿过荒芜的田埂，又卷起沙土与枯草。

　　田地中早没了秋收的作物，只剩下几株焦黑的秸秆在风中瑟瑟发抖，村庄十室九空，土墙倾颓。

　　“他们似乎没种植多少作物。”

　　走了一圈，莫岑自然注意到了，这边田地稀少，都是些多石的山地，很难开垦种植。

　　这里还是距离白水城较远的村落，村民都已经走光了，他回头，又看了眼那条被无数慌乱脚步踩踏得泥泞不堪的官道，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再往里走，石山越来越高，乌云越积越黑，空气中弥漫着恐惧与死亡的气息。

　　谭家刚开始围城的时候，白水城曾试图反抗过，这边很明显受到了战乱的影响，道路不再平整，布满了杂乱的马蹄印、深深的车辙，以及残破带血的衣甲碎片。

　　那杆折断的旗帜斜插在泥里，原本鲜艳的红色图腾被尘土污渍覆盖，在忽强忽弱的风中有气无力地卷动着破烂的边角。

　　莫岑蹲身捡起，拂去污秽，上面的字露了出来，他问：“白水城的城主姓何吗？”

　　“何道冰。”

　　别扬站在他身旁，往前看去，只见一只乌鸦落在不远处那架倾覆的辎重车上，也同样偏头，似乎也在用漆黑的眼珠打量这片死寂的荒凉。

　　“这死天气越来越冷了，我们得赶紧在天黑前找个落脚处。”

　　到了晚间，气温明显下降，何况还在山中，风吹烛抱着手臂打了个寒颤。

　　三人加快了脚步，天黑得很快，他们还没翻过这座山头就已经完全暗下来了。

　　本就是山石路，又陡又容易滑脚，看不清路就更难走了。

　　本以为人都走光了，不过他们运气比较好，没走多久就看见了山谷中的光亮。

　　莫岑察觉异样：“奇怪，这么大个村庄，只有一户人家亮着光。”

　　风吹烛倒没放在心上：“去看了不就知道了。”

　　看着没多远，却走了好一段时间才终于来到村庄前。

　　“殳家村。”莫岑进村前，扫了眼立在一旁的乡名碑。

　　来到那间亮灯的房子前，风吹烛敲了三下木门，高声喊道：“有人在家吗？”

　　门后没有动静，可紧闭的门却忽地被拉开了，里面的人抬头看了出来。

　　方才还嬉皮笑脸的风吹烛脸色骤然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