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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你欺我心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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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你现在的状态强行应战,最少得废掉一条手臂。”
莫岑闻言抬眸望去,视线相对的瞬间瞳孔骤缩,整个人明显一怔。
下一秒,他左手抓着断刃斜劈而去!
本是致命一击,可惜红袍人反应极快,一个后仰竟闪身避开了。
莫岑趁其不备一把夺走他手中的剑,随后立即提剑冲刺而去。
若是平时,这一招定能捅穿对手心脏,然而此时他右手重伤,刺伤的动作骤然变得迟钝。
只此一瞬,就被对方寻得机会将剑夺了回去。
红袍人握剑瞬间拦腰斩去,幸好两人之间还有些距离,莫岑才能借机翻身躲避。
他脚底用力,顿时翻飞而起,又一脚踩在对方剑上,这才得以借力避开。
落地的瞬间他一脚踢开直刺而来的剑,紧接着又是一个后旋踢,虽然脚踝被抓住了,可他藏在鞋底的短刃死死按在了对方颈侧。
眼见着莫岑就要割喉杀人,面具人这才缓缓出声道:“够了,细辛。”
边说着,他心情颇好地捋了捋袖袍,“我只让你赢,可没说要你杀人。”
莫岑依旧与红袍人僵持着,冷声回道:“他不死,我就赢不了。”
“行了,收手吧。”面具人站起身。
“是,主人。”莫岑这才收手。
下台之前,他又侧眸看了眼台上的红袍人。
红袍人却并没有被打败的恼怒,反而还站在台上。
“倒是有些能耐。”高台观坐的黄袍人仍然卧坐着,“继续吧。”
面具人扫了眼剩下几人,没有反驳,便是应允了。
那几名黄衣人几轮下来也被消耗了不少体力,最后又有两名杀手赢了比试,莫岑与这两人一同被黄袍人带走了。
因莫岑身受重伤,便被单独安排在另一边疗伤,简单包扎着后他也被带上了马车。
另外两名杀手也在车内,不过此时他们都被束住了手脚,或许是因为莫岑伤势过重,所以并没有被绑住。
他在马车里找了个勉强算得上空旷的地方坐下,随后一路无言。
他们虽然同在一个组织为同一个人做事,但他们之间并没有任何接触,甚至,所有杀手之间属于敌对关系。
选拔中,只有杀了对方,才能活下去。
所以能活在这个组织里的,都是莫岑杀不死或是未能交手的人。
天色微晚时,马车停在了一座静穆庄严的府邸前。
回到现在,莫岑一口喝尽杯中茶水,却因动作幅度过大,牵动了右肩的伤。
他的手臂的伤太重,就算是变成小猫恐怕也很难从这里逃出去。
想到这里,莫岑抬手轻轻按住了受伤的右肩,缓缓趴在了桌上。
不管怎么想,今日这两人来此绝不是为了买凶,毕竟他们带来的那几名手下武功就绝非一般。
那他们为何而来?
这种计划之外的变故让莫岑心里生了几分慌张,虽说别扬今日似乎有意帮他,但他毕竟不再只是他认识的那个麻烦,此时未必可信。
眼下得先脱身,再思考应对之策。
思及至此,他满血坐起,一转眼又撑手靠在了窗边:“你叫什么名字。”
守在外面的侍卫没搭理他,还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也不恼,自顾自地往下说:“我好饿啊,能不能给我送点吃的,我想吃肉。”
对方瞥了他一眼。
莫岑扬起两边嘴角,讨好似的笑:“我今天就吃了一个馒头,然后就被抓过来打了一架,我差点被打死了你知道吗。”
他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或许窗外的侍卫也觉得烦了,便示意一旁的人去给他找饭,“行了,安静点,等下就给你送来。”
“你人还怪好嘞!”莫岑依旧趴在窗边跟他搭话。
没过多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莫岑边说着话向门口瞥了一眼。
“哐——”
只一刹那,方才还开着的窗被猛地关上,莫岑犹如一支离弦的箭,瞬间抓起桌上的茶壶砸了下去。
来人下意识抬手格挡,陶瓷壶身当即碎裂。
莫岑反手抓起锋利的碎片,猛力朝着那人心脏扎下!
瓷片刺破皮肉,鲜血立刻涌流而出。
莫岑表情有片瞬的怔愣,很快又压下了眉头,眼神也变得凶狠:“你敢不躲。”
来人正是别扬,此时脱下红袍,换了身红衣,甚至连耳尖都红了,正垂眸看着被刺穿的位置。
“我有话想与你讲。”别扬低头,流血的伤口偏移心口三分。
没有瓷片落地的声音,莫岑扫了眼才发现碎落的瓷片被对方截住了。
以为他要走回击,莫岑警惕起来,瓷片再次对准脖颈,“你既是世子,当初怎么会在那种破巷里。”
虽说这些年他们也不是时时待在一起,可莫岑向来敏锐警觉,竟能让他都没察觉半点端倪。
别扬依旧没有避开,缓声解释:“圻南乃是南诏重要的关塞之城,圻南沦陷,南诏自然会被攻伐。”
此事莫岑倒是知道,但没想到当时情形严重到竟连世子都会流落街头。
那时候他刚化作人形,整个人都有些浑浑噩噩,记忆中最清晰的就是已成焦土的圻南城,还依稀记得他抓着破碗跟着流民迁逃。
战乱面前,他们都那么渺小,恍如烽火中飘零的枯叶,落到何处便腐朽于何处。
莫岑想得正入迷,突然注意到对方平静冷淡的面色,俨然一副有恃无恐的模样。
他顿时恼了,往前逼近了几分:“你以为我不会杀你。”
别扬半步未挪,扫下的目光也十分轻浅,“我知道你会。”
他这般模样反倒让莫岑有些迟疑了,“你与我既有共同的敌人,为何还要隐瞒身份。”
“因为你的计划容不得半点偏差。”似乎是觉得呼吸过于炽热了,别扬略微向后拉开些许距离。
这倒是实话,莫岑略作思索,又威胁道:“如果你敢骗我……”
“那我就死。”
别扬直直对上他的视线。
莫岑赶紧开口,却没说出什么,反倒是先错开了视线。
看他疼得眉头微皱,莫岑最终还是先松开了手。他偏开头又问:“既然知道是变故会被我除掉,那现在又为何要现身。”
别扬答道:“因为他们要铲除黄泉引,我不得不现身。”
莫岑心里一咯噔,“是谁?”
“当今天子。”
莫岑闻言沉默片刻,“这么说来,那黄袍人莫非就是太子?”
别扬摇头,“是三皇子,此事交由他全权处理。”
莫岑顿时就想明白了,燕塞城有一个私占公权的谭家,还有一个从中作梗的“黄泉引”,燕塞早已脱离朝廷管制。
此次让三皇子前来,怕是要清除结党营私者,封三皇子为燕塞藩王。
不过,别扬的话也未必十分皆实,他得再探探虚实。
思及至此,他转身就想逃走,刚迈出两步却听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小猫。”
莫岑身形一顿,猛地回身。
“此处已被重重把守,你很难出去。”别扬向前走了两步。
他这话说得像是在威胁,莫岑立即警觉起来。
反正都被发现了,当务之急是先离开这里,于是他拉开身位拔腿就跑。
别扬误以为他要这样横冲直撞跑出去,情急之下一把将人拦住。
被抓住的瞬间莫岑慌忙化作黑猫,一个灵活跳跃准备翻窗而出,又忽地被拦腰抱起。
小猫瞬间炸毛,龇着牙伸出猫爪准备抓刺而去,无意间却瞥见对方仍在渗血的心口,又忽然停止了挣扎。
他最是讨厌血,一股腥味,沾在身上很难弄干净,所以从来不让别人的血沾在身上。
别扬抱起他时用的是右手,避开了伤口,猫毛自然也没被弄脏。
小猫收起锋利的爪子,仿佛想帮他止血一般,猫掌轻轻按在了心口上。
听到一声闷哼,小猫缓缓抬头,恰见对方低头垂眸。
四目相对,都怔了一瞬。
哼。
小猫立马低下头,将脑袋埋在了臂弯。
别扬顿了须臾,将手中的碎瓷片往地上一扔,清脆的声音立马引起门外侍卫的注意。
“世子!”
外面的侍卫几乎在一瞬间就冲了进来,自然也一眼就看见了心口被血染黑的衣服。
别扬扫视一眼,冷声道:“废物。”
众人这才惊觉,大喊而出:“有刺客!快来抓刺客!”周围很快就乱作了一团。
别扬往怀中望了眼,这才抱着猫大步往外走去。
刚安静一会儿,莫岑又开始说话了:“他既然是皇子,身份地位岂不是比你还高?”
“嗯。”
“那你见他还要下跪吗?”
“我乃亲王世子,平日行揖拜礼即可。”
“既是亲王后人,当年南诏受难,却那么久才出兵支援,看来是要削弱你们的权力啊。”
两人边说着便来到了正堂,莫岑这才闭嘴安静下来。
他的瞳孔是极为罕见的红色,再加上最近还有红瞳猫杀人的传言,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莫岑连眼睛都不睁,就窝在别扬怀里。
“也就是说,此人在几乎被劈掉一条手臂的情况下,先是刺伤了你,随后在众目睽睽下逃走了!”
三皇子眉头紧蹙,脸上尽是不可思议。
别扬轻抚怀中毛茸茸,应声道:“嗯。”
三皇子看着那一身短毛浓密又蓬松的黑猫,乍一看还以为是个软乎乎的小毛球,一时无言,片刻后,又突然转口问:“你为何会出现在那间房里?”
“今日不战而败,我心有不甘。”别扬抬手,宽大的袖袍将小猫遮掩住。
很简洁的一句话,却充分解释了他出现在那里的理由。
三皇子瞟了眼他身上的伤,叹了口气,“今日带你进黄泉引已是破例,此行事关重大,往后莫再让我为难。”
此后,两人又聊了些有关黄泉引的事宜,与莫岑的猜测大差不差。
莫岑想看看这三皇子长个什么模样,又怕红瞳引起注意,可干趴着实在是无聊,他悄咪咪爬上了别扬肩头。
随后抓过他半散的发丝遮住眼睛,从发丝间隙中偷偷瞄了一眼。
一张威严的脸,体格也是十分健壮。
感觉没遮住眼睛,小猫又薅一把头发盖在脸上,没一会儿就把别扬耳下的头发玩得乱糟糟一团。
“行了,你身上有伤,先去处理吧。”
别扬闻言这才小心地将肩上的小猫扒下来,作揖告退后回到房间。
刚落座,医师便送来了药物和处理伤口的器具。
瓷片较小,刺出来的伤口看起来挺大,好在并没有太深。
医师刚清洗好伤口,还没来得及上药,别扬便已抬手将其挥退。
他目光所落之处,只见小猫正趴在桌上舔舐伤口。
“会恶化伤口。”说着,他探手,食指抵住了小猫的脑袋。
小猫抬头瞪向他,发现其他人都走了,立马出声道:“这是小猫的独门秘技,你懂什么。”
莫岑化作人之前不过是只两个月大的幼猫,由于化作人形,他的猫形态便不再生长发育。
他总唤其它狸猫作小猫,其实他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只小猫。
别扬俯身靠近桌面,专心地为它擦洗包扎。
莫岑也就由着他了,眯眼趴着,疼一点就龇牙咧嘴嚎两声。
“你不怕我吗,会说人话的猫哎,还能变成人。”莫岑这嘴根本闲不下来。
听到这话,别扬压住翘起的嘴角,不答。
莫岑早已习惯,挪了一下头靠近些,“所以,今天你来救我。”
黄泉引组织强大,内部究竟隐藏了多少杀手就连潜伏了十几年的莫岑也说不准,三皇子想要将其铲除绝非易事。
今日挑选杀手是假,打探是真,还能顺手除掉几个黄泉引的杀手。
莫岑正愁没机会脱身,这倒是个契机,虽然因此受了伤,但往后行动就方便了。
可这番举动极易打草惊蛇,三皇子对此却并不顾忌,说明他前来燕塞一事及其隐秘。
也就是说,三皇子此次出行并未带有大量军队,否则不可能不被察觉。
如此机密之事,却让别扬参与其中,只有一种可能,此次绞杀行动要从南诏调兵。
想明白这点,莫岑又仰起脑袋,视线相碰,他扬唇一笑:“你的伤口不包扎吗?”
别扬淡声答:“不急。”
莫岑试探性的动了动受伤的右肢,又看向别扬因为大幅度动作又开始渗血的伤口,忽地撑起身扑了过去。
别扬一手将他搂入怀里,神情依旧冷淡,只是嘴唇抿紧了两分。
小猫看见伤口习惯性想舔舐,又想到他刚才说的话,冷哼一声便趴着不动了,“你叫那老医师回来给包扎吧。”
别扬用左手拭去血迹,随后将医师准备好的药放到绷带上,随后用嘴咬住绷带一端,竟想单手包扎。
为避免药物滑落,莫岑扑出两只猫抓按住,语气颇为不满:“你欺我心软。”
“嗯。”
别扬应声低头,不料小猫刚好也探头冲了上来,触感柔软细腻的额头就这样撞上了他的鼻尖。
一人一猫四目相对,小猫微笑着扬起两边嘴角,对方却漠然地错开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