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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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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阳光透过别墅二楼窗帘的缝隙,在浅鹅黄色的墙面上切割出明亮的光斑。许劲禾在陌生又舒适的大床上醒来,有片刻的恍惚,才意识到自己已身处新家。空气里有淡淡的新家具气息,混合着从楼下隐约飘来的食物香气。
她洗漱完,换好衣服下楼时,发现餐厅里已经颇为热闹。长条形的原木餐桌上摆着中西合璧的早餐:熬得浓稠的小米粥、小巧的灌汤包、煎得金黄的培根和太阳蛋、烤得恰到好处的吐司、还有几样清爽的时蔬小菜。林静和南阿姨正从厨房端出温热的牛奶和鲜榨果汁。
陈建明已经坐在主位,看见到许劲禾,温和地笑了笑:“劲禾起来了?昨晚睡得好吗?”
“挺好的,陈叔叔早。”许劲禾礼貌回应,目光扫过餐桌。陈安宁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放着一杯温水,她穿着米白色的家居服,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后,正小口喝着水,姿态优雅。陈迟的位置空着。
“小迟跑步去了,应该快回来了。”林静一边摆餐具一边说,脸上带着新婚特有的柔和光晕,“劲禾,快来坐。南姨一早起来忙活的,尝尝合不合胃口。”
许劲禾在陈安宁对面的位置坐下。刚坐定,门口传来响动,陈迟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深灰色的运动装,额发被汗水微微浸湿,贴在饱满的额头上,脸颊因运动泛着健康的红晕,呼吸尚有些不平。他看到餐厅里的人,点了下头,径直走向一楼的洗手间,片刻后收拾清爽地出来,在许劲禾旁边的位置坐下。
“人到齐了,快吃吧,一会儿凉了。”林静招呼着,大家开始动筷。
早餐的氛围比昨晚宴席轻松许多,但也弥漫着一种新组合家庭特有的、小心翼翼的试探感。南阿姨的手艺很好,食物可口。
吃到一半,陈建明放下筷子,看向陈安宁,语气关切:“安宁,昨天你们班主任给我发了条信息,提到你最近几次模拟考的文化课成绩,波动比较大。虽然你走钢琴艺考,专业分是重中之重,但文化课分数线也在逐年提高,不能掉以轻心。”
陈安宁拿着勺子的手顿了顿,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遮住了眸中的情绪,只低声“嗯”了一下。
“爸知道你练琴辛苦,时间紧,”陈建明继续道,“所以我考虑给你请个专门辅导文化课的家教,针对性补一补。已经托人在找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安排试课。你看怎么样?”
陈安宁抬起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唇抿了抿,最终说:“听爸爸安排。”
这时,陈建明的目光转向许劲禾,笑容更温和了些:“劲禾,还有件事。听你妈妈说,你这学期一直住校,周末也常留在学校自习,很辛苦。现在家安顿好了,离学校也近,有司机接送,很方便。你看,要不要搬回来住?每天路上耽搁不了多久,在家吃住总归比学校舒服些,也能多跟你妈妈,还有安宁、小迟他们相处。”
许劲禾正在喝粥,闻言动作停住。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母亲,林静正殷切地望着她,眼神里满是期待。她又用余光瞥了瞥旁边的陈迟和对面的陈安宁。陈迟似乎专心吃着煎蛋,没什么反应;陈安宁则轻轻搅动着碗里的粥,看不清神色。
搬回来住?每天和这对龙凤胎兄妹同处一个屋檐下,朝夕相对?这个念头让许劲禾的心弦瞬间绷紧。但随即,另一个念头冒了出来——家教。
她最近确实为一些问题困扰。学校课程安排紧凑,课间休息短,答疑时间总是挤满了人,经常轮不到她。问同学吧,有些题同学自己也讲不明白,或者思路不同。有些疑难问题积压着,像小小的疙瘩,影响学习节奏。如果能有个及时解答的途径……
而语文和英语,尤其是作文和阅读理解,始终是她难以突破的瓶颈。如果……能和陈安宁一起上家教课,哪怕只是在旁边听听,或者问几个自己的问题,或许会很有帮助?总比自己摸索强。
想到这里,许劲禾放下勺子,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个认真的表情:“谢谢陈叔叔考虑。搬回来住……我同意。学校宿舍确实比较吵,有时候休息不好。”她顿了顿,看向陈安宁,语气带着商量和一点试探,“另外……关于安宁的家教,陈叔叔,如果方便的话,我能不能……也跟着一起听听?主要是语文和英语方面,我也有一些问题想请教老师。当然,以安宁的课程为主,我只是旁听或者问几个问题,不会打扰太多。”
这个提议让餐桌上的人都有些意外。
陈建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底浮现出赞许和欣慰的光芒:“当然可以!这是好事啊,你们姐妹俩一起学习,还能互相促进。这样,我让人再找一位专门负责……”
“不用麻烦的,陈叔叔,”许劲禾连忙摆手,“我就是有些问题需要及时解决,跟安宁一起上课就行,老师可以主要辅导安宁,我旁听和提问。如果老师觉得不合适,或者影响安宁学习,我们再调整。”她不想显得自己要求太多,也不想给陈安宁造成压力。
“安宁觉得怎么样?”
陈安宁这时也抬起了头,清冷的目光落在许劲禾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都可以,左右不过多一个人的事。”
“这样……”陈建明沉吟了一下,看向林静,林静微笑着点点头。“也好,先试试看。如果效果不错,就一起上。如果有什么问题,我们再调整。”他随即对坐在餐厅角落安静用餐的一位穿着熨帖衬衫、面容儒雅的中年男士说道,“吴叔,这件事你跟进一下。联系家教,安排试课时间,还有劲禾搬回来的具体事宜,司机接送的时间也协调好。”
那位被称为“吴叔”的男士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态度恭谨而专业:“好的,先生。我会安排妥当。”
许劲禾这才注意到这位新面孔。
陈建明解释道:“以前家里就小迟和安宁,南姨照顾生活起居足够了。现在人多了,事情也杂,吴叔是管家,负责统筹安排家里的大小事务,你们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或者南姨。”
早餐在关于新安排的讨论中结束。饭后,陈迟放下碗筷,说了句“我吃好了,你们请便。”上楼洗漱后便径自离开了家,不知去向。陈安宁也轻声说了句“我回房间了”,转身上了楼。
许劲禾则回到自己房间,开始正式整理上次没收拾完的东西。书籍分类上架,笔记和文具归置到书桌,一些小摆设和旧物找到合适的位置摆放,那只毛绒兔子被她放在床头柜上。她整理得很慢,一点点将这个空间填充上属于自己的印记。
午饭是南阿姨准备的,精致可口。饭后,林静提着一个保温饭盒,对许劲禾说:“我去公司给你陈叔叔送点汤,他今天有个会,午饭估计又随便对付了。你在家自己安排,有事找南姨或吴叔。”
林静离开后,别墅里更安静了。下午两点左右,一位穿着得体、气质温和的男老师来到家里,被吴叔引上二楼。很快,琴房里,流泻出流畅而富有感情的钢琴声,时而激昂,时而舒缓,偶尔停顿,传来老师低声的指导和讲解。看来陈安宁的钢琴课开始了,艺考在即,训练强度果然不小。
许劲禾没有打扰。她的半期考成绩单和班主任的叮嘱还在脑海里回响。年级十六名,不错,但还不够顶尖,尤其是语文和英语拖了后腿。而全国数学和化学竞赛双双进入决赛的消息,既让她感到压力,也有一丝兴奋。这是证明自己能力的机会,也是通往理想大学的另一条路。她需要好好准备。
但绷紧的弦也需要松一松。连续的学习和昨天的忙碌,让她感到些许疲惫。她想起一楼那个靠近落地窗、采光极好的角落,被母亲布置成了一个小画区,画架、颜料、各种工具一应俱全。心思微动,她下了楼。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洁净的落地玻璃窗,大片地洒进画区,暖洋洋的。窗外是小花园的景致,冬青依旧苍翠,几株晚开的菊花点缀着色彩。这里安静,无人打扰,只有阳光在画布上移动的光影。
许劲禾支好画架,铺上画纸,挑选了几支常用的彩铅。她没想画什么复杂的,只是想放松一下,画一幅眼前窗景的简单写生。她戴上耳机,播放着喜欢的轻音乐,很快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线条勾勒出窗框、枝叶的轮廓,色彩慢慢叠加,光影逐渐显现。时间在专注中不知不觉流逝,阳光的角度缓缓偏斜,在她身上镀上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她微微歪着头,神情沉静而投入,仿佛与外界的纷扰暂时隔绝,周身散发出一种安宁美好的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隐约感觉到旁边似乎有人,但音乐声让她忽略了。直到肩膀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啊!”许劲禾浑身一哆嗦,手腕一抖,笔尖猛地一滑!一道突兀的、偏离轨迹的深色线条,赫然出现在原本和谐美好的画面上,像一道丑陋的划痕,破坏了整体的意境。
她愕然转头,摘下耳机,看到陈迟站在旁边,脸上似乎也有一丝来不及收起的、类似“糟糕”的神情。他大概是刚回来,身上还带着外面的寒气。
“你……”许劲禾看着被毁掉的画,一股夹杂着心疼和懊恼的情绪涌上来。这是她放松心情画的,虽然不算多完美,但过程很享受,结果也被自己毁掉了。
“抱歉,”陈迟的声音比平时更干涩一些,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吓到她,更没想到会造成这个后果,“那个……饭好了,叫你吃饭。”他眼神飘向那幅画,又快速移开,似乎也有些无措。
许劲禾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快。她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是好心叫她。只是……看着那幅画,还是有些郁闷。
“知道了,谢谢。”她低声说,放下笔和耳机,最后看了一眼那幅添了败笔的画,转身走向餐厅。
陈迟跟在她身后几步远,没再说话。
餐厅里,林静已经回来了,正和南阿姨一起摆菜。陈安宁也坐在了餐桌旁。看到许劲禾和陈迟前一后进来,林静笑道:“正想让小迟去叫你呢,画入迷了?”
“嗯。”许劲禾勉强笑了笑,没提画被毁的事。
这顿饭吃得比早餐更安静。许劲禾因为画的事有些兴致不高,陈迟似乎也因为刚才的意外有些沉默,陈安宁则一如既往地安静用餐。只有林静偶尔说几句话,询问饭菜是否合口。
饭后,三人照例各自散去。陈安宁回了琴房,陈迟上了楼,许劲禾也回到自己房间。
关上门,她走到书桌前坐下,看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画被意外破坏的小小不快,很快被更多现实的事情冲淡——即将开始的走读生活,要和陈安宁一起上的家教课,迫在眉睫的竞赛决赛,还有需要突破的语文英语瓶颈……
她拿出数学竞赛的习题集,将注意力重新拉回到属于自己的战场。窗外的月光,渐渐代替了夕阳的余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