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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童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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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上码头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平时这个时间,渔民早就出海了,可毕竟这是录节目,不能按照谋生的标准要求这几个明星,就只能打折扣重体验。
船越小眩晕感越强,节目组干脆租了当地最大的一搜渔船,说是最大的其实也大不了多少,船身斑驳,锈迹爬满了吃水线,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腥臭味。
海风很大,带着潮湿的凉意扑在脸上,裴琤琮被吹得清醒了几分。头顶还是带着江旋给的帽子,他眯了眯眼睛,迎着风深吸一口气,像是要把昨晚的混沌全吐出去。
节目组为了安全上上下下排查了很久,嘉宾们提前吃了晕船药,套上橙红色的救生衣,在甲板上站成一排。还没开船,就晃得人脚跟发软。
裴琤琮参加过不少游艇上的晚宴,还以为能适应海上的这种颠簸,结果没几分钟,就头晕脑胀一脸菜色,其他人大多都适应不了,只有江旋看起来还好,令裴琤琮很意外。
船真正开起来的之后,站着都够呛,冉鸿已经半瘫在乔泽的肩膀上胡言乱语了,乔泽一开始还以为冉鸿说的什么重要的事,结果凑近耳朵一听,不是在跟海鸥打招呼,就是再跟各种海鲜打招呼,直到听到冉鸿开始报自己的银行卡号,乔泽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冉鸿晕的反应不过来,只知道嘴碰上一个凉凉的东西,舌尖试探的舔了一下,乔泽触电般缩回了手,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还在录节目,欲盖弥彰的盖了回去。
【只差一点点,我就能听见冉鸿小宝贝的银行卡号了!】
【天呐,红红怎么晕成这样,妈妈心疼。[哭泣][哭泣][哭泣]】
【乔泽刚刚为啥突然把手收回去了,冉鸿吐他手上了?】
远离陆地后,浪花不再一股叠着一股,船速渐渐平稳,天旋地转的感觉消退了大半,但还是像踩在棉花上,不上不下地悬在晕与不晕的临界点。
裴琤琮伏着船舷站稳,看着广阔的海平面,镜头跟着他对准了大海,蓝的很纯粹,美的很直接,海与天几乎一色,在这种纯色的景观下很容易让人产生众生渺小的感觉。
余光瞥见沈沛仪伏着栏杆一步一步的向他挪过来,裴琤琮不明所以。沈沛仪好不容易挪到他眼前,冲导演和摄像打了个招呼,让他们不用跟着,就示意裴琤琮跟着她过去。
沈沛仪带着他拐进摄像机拍不到的角落,把自己的麦关了,裴琤琮挑着眉也关上了自己的设备。
“你有事?”裴琤琮问。
沈沛仪脸色不佳,眼中却闪烁着八卦的光芒,裴琤琮直觉不好,转身要走,被拽住了衣摆。
“哎等等等等,别走别走。”沈沛仪连忙拉住裴琤琮,表明忠心,“我是僚机,我是僚机。”
“什么僚机?”裴琤琮面无表情地问。
“哎呀,就是......我都知道了啦”沈沛仪觑着裴琤琮的脸色,扭捏半天就是不说重点。
“娄言。”裴琤琮吐出一个名字。
“额......”沈沛仪动作一停,并不打算出卖情报局老大,咬死了不松口,“不是啊......这......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你要没事,我就走了。”裴琤琮作势离开,又被沈沛仪一把抓住。
“别别,别走。”沈沛仪拽的很紧,“我帮你追江哥。”
裴琤琮把被拽住的衣角拽回来,语气很硬,“不需要。”
“你就嘴硬吧,”沈沛仪一眼看透裴琤琮本质,“要是真不需要,你还至于昨晚睡不好吗?照照镜子吧哥哥,你黑眼圈能犁地了。”
“你会这么好心?”裴琤琮反问。
“我当然也有我的目的,”沈沛仪严肃下来,海风吹得她碎发翻飞,她抬手别在耳后,清丽的脸英气逼人,眼神带着惊艳的坚韧,“我要你拒绝和我的婚约。”
“我和你有婚约?”裴琤琮很惊讶。
“哦?你不知道?”沈沛仪表情上带着些怜悯,“看来裴家独子过得也不怎么样。”
裴家给他点鸳鸯谱这事并不是没发生过,大概六年前,有回裴家家宴,叫上了方知初和她父母,裴琤琮起先还以为是因为两家母亲是闺中密友好久没见,才设的这个宴,结果是为了订婚。
裴琤琮当即脸就绿了,一直忍到结束才发作,直接跟长辈出了柜。他爷爷差点气厥过去,以前不舍得罚的家规家法什么都往他身上招呼,裴琤琮没吭一声,最后老人还是舍不得,才没打出问题来。裴琤琮当晚就走了,连过年这种大事都只露了个脸。
裴琤琮当时怕江旋担心,借住在娄言那里,等到身上的伤好个差不多了才回去。家里停了他的卡,幸好翰途当时已经有了起色,才没让江旋看出来。直到他们俩分手,裴琤琮日夜买醉,那一个月基本就没有清醒的时候,眼睛也出现了问题,最后娄言怕出人命,还是联系了裴家。
裴琤琮的长辈被吓得不轻,那场订婚最后也不了了之,之后的五年也没再给提这回事。
没想到还能瞒着当事人又来一次。他和沈沛仪说不上谁的处境好一点,沈沛仪是私生女,虽然家里内部争权夺利一直没停过,但因为身份尴尬反而更自由些。直到和裴琤琮演了部戏,被他父亲看到了机会,私下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还真让裴家给了个不清不楚的答复。
不清不楚,就证明有机会,而且是有很大的机会。
那帮利欲熏心的沈家人大概没想到,这桩稳赚不赔买卖会被不被重视的沈沛仪率先拒绝。
“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同意。”裴琤琮说。
“希望你一直如此。”沈沛仪郑重的向他点点头,裴琤琮的表情替本人作了回答,沈沛仪解决一桩大事,松了口气,朝他眨眨眼,“我套了点江哥的事,你想知道吗?”
俩人回到甲板上的时候,正在把先前下的网拉上来。虽然节目组给了几倍的租金,足够抵一天的工钱,但对于渔民来说能赚一点是一点。网很重,船上人不多,就一个船老大和上了岁数的爷爷,嘉宾和摄像能帮忙的都过去帮忙,裴琤琮大步走到江旋身边,和他错开手,一起使力。
海域物产丰富,即使下网时间不长,也有不少的货倒在甲板上,众人照着船老大的要求帮忙把货物分出来,海鲜里夹杂着不少的塑料垃圾,冉鸿白着一张脸,气若游丝的扶住镜头呼吁保护海洋环境。
那位爷爷姓宋,也干着这个活,陈牧年轻的时候出过海,和老人聊的热火朝天,江旋竟然也时不时的附和几句。
江旋很投入,连裴琤琮坐在身边都没发觉,他听了一会儿,瞅着空问他:“你也了解吗?”
江旋被吓一跳。
“对不起,吓到你了。”船上噪音很大,裴琤琮坐的很近,膝盖抵着膝盖,这句道歉说的轻但诚恳,被风一吹就化了。
江旋迟钝地揉了揉耳朵,看了眼就在旁边的摄像,才恍然明白裴琤琮的意思,应该勉强算是同事间的客套“嗯,我小时候跟着家里人做过。”
裴琤琮愣住了。
他原先以为,江旋不晕船是因为天生平衡感好,能和老渔民聊得投缘是以前看过相关的书和纪录片,没想到会是因为童年经历。
江旋还在讲他跟着父亲出海经历了什么趣事,脸上带着非常明显的怀念,风向无常,江旋柔软的头发被吹回来吹过去,时不时的挠着眼睫,江旋就眯着眼,等待风再把那缕调皮的发丝吹走。
那些事,裴琤琮都不知道。
他与江旋相识四年,恋爱三年,他从没问过,江旋也从来没提起,到头来,是与那么多不相干的人一起知道。
裴琤琮定定地注视,都是和旁人的视线一起。
江旋当年那个女朋友知道吗?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自己为什么不问呢?
记忆中的江旋很少和他谈论过去,更多的是和他畅想未来,那些未来有些实现了,更多的没有实现的机会。
在裴琤琮不经意的时候,他不止错失了和江旋的未来,连带着已经发生的过去也一并错过了。
裴琤琮想想沈沛仪的话,掩盖住所有的情绪,面上挂着看不出破绽的笑意,和旁人一起附和。
中午的时候,船上条件有限,几个人围坐一起吃着清汤涮海鲜,只有盐没有其他的作料,让海鲜本身的鲜发挥到了极致。
爷爷很健谈,有个孙子还在上初中,成绩很好。返程的路上,陈牧邀请他们去小院里做客,推距来推距去,架不住六个人的劝说还是同意了。
再踏上陆地的时候,有种久违的踏实感。
冉鸿回到陆地上还是站不稳,紧紧抓着乔泽的肩膀,很傻的问:“我怎么有一种船上晕船,陆上晕陆的感觉。”
冉鸿像喝醉了,非要证明自己能走直线,面条似的步伐笑得人直不起腰。
裴琤琮放慢了步子,渐渐和江旋并肩。
“放学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接小宋?”
小宋说的是宋爷爷的孙子。
风把帽檐吹起来一点,逸散的发丝和江旋的额前发往同一个方向倒。
隔了几秒,裴琤琮听到回答。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