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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一公升的狗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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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风悲特意迟迟地卡着点到了实验室,房间里的几张书桌被拼成了一张长桌,三人正坐在桌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他赶紧挨着陆仁嘉坐了下来,摊开笔记本,最后一遍亡羊补牢地温习报告的内容,紧张地等待着从未谋面的恩师的到来。
一个小时过去了,冷芳出去打电话,林风悲和陆仁嘉在白纸上画了格子下黑白棋。
两个小时过去了,冷芳又开始双目无神地看着窗外的云,林风悲和陆仁嘉干脆趴在桌上睡着了。只有魏一迟纹丝不动地坐了两个小时。
三个小时就快过去了,就在林风悲和陆仁嘉商量着给哪家外卖打电话的时候,实验室的门被推了开,一个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林风悲终于明白陆仁嘉说的双胞胎是什么样了,眼前的男子乍一眼看上去和自己很相像,就如同二十年后的自己一样,细细一看却又说不上来哪里相像,可要说不像的话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像。非要打个比方的话,就如同一个巧夺天工的整形医师照着自己的脸给这个男人整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惊人的相似却有细微的差别,正是这些细微的差别导致了两人的千差万别。又或者自己的脸是照着这个男人整出来的?林风悲不喜欢这个念头。
就在林风悲满脑子胡思乱想的时候,那男子也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来,乍一看见一屋子的人显然出乎了他的意料,注意到林风悲正在打量他,那男子回报以一个很阳光,很大叔的微笑,张着嘴可是想说的话还未成形,过了一会儿才说道:“陆风非同学,好久不见。”
林风悲没想到那人会跟自己打招呼,赶紧点了点头,那边魏一迟已经语调平缓地说道:“教授,我们已经准备好这个季度的工作报告了,您是要现在听还是下午再听?”
“工作报告?”汪教授对大家齐聚一堂的理由表示头一次听说。
“我们已经很久没进行过总结汇报了,我想趁教授今天在场,每个人汇报一下自己的工作情况还是很必要的。”魏一迟说话永远都这么不中听。
“这样啊。”汪教授似乎也有点动心,一步一步走到长桌的一头慢慢坐了下来,一言不发。
“那我们就开始吧。”见教授一直不说话,魏一迟便站了起来,走到小黑板便,准备开始自己的报告。
“其实你们心里肯定在想:报告什么的最无聊了,”汪教授一手撑在桌上扶着下巴,一边说道,“我也是这么觉得,工作做了就做了,没做还是没做,不会因为写了份报告就改变。”
没有人说话,林风悲差点笑出声来,赶紧把头埋了下去。
“学习上也是一样,别人的指点只能激发你们的灵感,真正决定要不要努力,要不要深入下去的还是你们自己。”汪教授站起来,深情并茂地说了一段,“所以今天这样的例会就取消了吧,你们如果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或者在研究上取得了什么进展和突破,都可以直接联系我,我会抽空和你们私下谈,”又补充了很不负责的一句,“如果你们不想跟我谈也可以,我相信你们的实力!”
大家又沉默了一会儿,魏一迟一直伫立在黑板边,冷芳拎起包准备往外走。
“等一下,”看着四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他,汪教授搓了搓手,“既然我们师生们难得齐聚一堂,今晚我请大家吃饭怎么样?”
还是没有人说话。
“没有人反对是吧,那今晚就定下来了,”林风悲觉得汪教授特意看了自己一眼,“欢迎大家把自己的男朋友女朋友,兄弟姐妹都带过来,热热闹闹地好好庆祝一下。”
还是没有人说话。
“那就到这里吧,大家晚上见,”汪教授有点筋疲力尽的样子,“一迟,在某某饭店定一个大一点的包间。”
到了晚上,林风悲一点都不意外地看见包厢里坐着的还是早上报告会上那几个人,没有人带家属来。能塞得下十个人的包间里冷冷清清地分布了五个人,没什么人说话,冷芳专心致志地把汤里的每一根葱挑出来,汪教授早上的那点活力大概是全部用完了,一言不发地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的啤酒杯,魏一迟的眼镜在房间明亮的灯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没有发出一点声响,慢吞吞地吃着菜。林风悲和陆仁嘉在这样的气氛下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只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闷酒。
席间林风悲出去上了个厕所,向包间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转身向大门走了过去,出了大门,一阵秋夜的凉风迎面吹来,让林风悲昏昏沉沉的大脑清醒了不少,望着天空中不甚清明的月光,他不又叹了一口气。
“唉声叹气,在想什么呢。”低低的声音从身侧传来,林风悲吃惊地看了一眼,汪教授不知道什么时候冒了出来。
“没什么。”林风悲讪讪地说,一直想要向教授求证的问题却怎么也问不出口,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今天一天的气氛的影响,他觉得自己渐渐变得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什么也不愿意去做。
“让我猜猜你现在在想什么,”教授低沉的语气里没有一点开玩笑的意思,“你想问我让你回到一千年前的方法,又害怕听到不愿意听到的答案,是不是,林风悲?”
夜晚的街道熙熙攘攘,各色人等鱼龙混杂,两个打扮地花枝招展的女子一扭一扭地从他们面前走过,留下无数媚眼和挑逗的手势。林风悲不敢置信地看着身边的人,那人的目光在月色下深不见底。
“你知道我的事情?”林风悲小声问道。
“我知道你们所有的事情。”汪教授一字一句清楚地说道。
“你居然知道我的真实来历,你知道我不是你半年前领进门的学生,我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林风悲整理着自己凌乱的思绪,“那为什么其他人会有关于我的虚假记忆呢?为什么那些头一次见面的人都说认识我,而我却完全没有印象呢?”
“看来这件事很困扰你,”汪教授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了下去,半晌才说道,“很抱歉,这些问题我也不知道答案。”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我的真实身份,我来到这个世界时你根本不在场。”林风悲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你相不相信人类拥有灵魂?你相不相信灵魂转世?”汪教授看着面前人来人往的街道,用倾诉的低语细细说道。
林风悲似懂非懂地说道:“这种事情,我不知道。”
“从你到来的那一天起我就能感知到,就好像沉睡在身体深处的灵魂突然苏醒一般,你生平的一切就如同画卷一样在我脑海中展开。”
“这不可能,”林风悲有些接受不了,又重复了一遍,“这怎么可能。”
汪教授一下子把脸凑了过来:“看看我这张脸,你还不明白么?我们拥有同一颗灵魂,你是我的前世,我是你的来生啊。”
自己的恩师,新时代的优秀科学家,竟然满脑子都是这些封建迷信思想,林风悲觉得自己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么残酷的现实。
“我可是知道你最关心问题的答案啊,”林风悲看到那张和自己无比相似的脸上出现了一个极为大叔的笑容,“你怎么还不问我?你到底在怕什么?”
我到底在犹豫什么?林风悲不由问自己,一件很重要的东西好像在心里丢失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大脑却在警告他:“不要问!不要问!千万不要问!”汪教授的笑脸在黑暗中变得狰狞起来,那黑色的瞳孔如同灾难的深渊,让人万劫不复。
林风悲终于还是抵不住诱惑,开口时沙哑的声音让他自己吓了一跳:“要怎么做,我才能回到过去?”
“乖孩子,”汪教授脸上的笑容更深了,“我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可是,你要拿什么来跟我的答案交换呢?”
“你要什么?”林风悲的声音好像不受自己控制。
“我要陆南行,”汪教授凑到林风悲耳边,低沉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他的脑海中环绕,“把陆南行给我,我就给你答案。”
“你疯了!”林风悲一下子清醒过来,大声叫骂着从教授身边退开数步,引得街边行人纷纷侧目。
离得远了更看不清汪教授脸上的表情,只见他又朝着林风悲的方向看了一会儿,便转身回饭店里去了。林风悲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这才跳上出租车,此时此刻他脑海中唯一的念头就是,绝不能让那个衣冠禽兽找到陆南行。
待到了陆南行的公寓楼下,林风悲的心绪也平静了不少,回忆适才和汪教授的对话,只觉得困惑异常,为什么教授指明要陆南行呢?他这个“要”到底是什么意思?反正不会是什么好事,林风悲不由感叹汉语的博大精深,转念又想到,难道汪教授真的和自己拥有同样的灵魂,所以连嗜好都是一样的?林风悲一边打消脑海中这个可笑的念头,一边把教授咒骂了千万遍。虽然自己很想回去,回到自己真正的故乡,但绝不是用这种方法,也不是在这个时候,那到底要用什么方法,在什么时候回去,林风悲不由迷茫起来。再仔细一想,在汪教授和他说这番话之前,他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回到过去的问题,一直抱着珍惜生命每一天的乐观心态,只要和陆南行在一起就觉得很幸福很满足。而汪教授却如同恶魔一般发现了他内心的弱点,在他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希望的毒瘤。想到这里林风悲不由咬牙切齿起来,推开了公寓的大门。
陆南行一如既往地躺在沙发上,光溜溜的脚丫随着电视里的节奏抖动着。林风悲一下子扑了上去,开始上下施展自己的咸鱼手。
“你好重,快下去,”陆南行把林风悲推到一边,“你快去洗澡吧,一身的酒味真难闻。”
林风悲却坐着不肯走:“你不去上班了,我也不去上学了,我们就一直呆在家里好不好?”
陆南行把自己的腿盘到屁股底下坐好:“你说什么傻话?我不去上班哪来的钱喂你吃东西?你不想上学就不要去啊,反正也没人指望你光宗耀祖。”
林风悲也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很傻,可是在酒精的作用下脑海中的思绪无限放大,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害怕汪教授的出现会让他唯一的世界分崩离析,“我担心你会被变态叔叔带走,你被抓走了我怎么办?”
“我要是被带走了,你就打电话报警知道吗?”陆南行知道林风悲每次喝醉了都会胡言乱语,不过像今天这样充满被害妄想的还是头一次,“警察们找到我的,你可以先回我爸妈家呆着,我爸妈也就是你的爸妈,还记得吗?好了别闹了,洗洗早点睡吧。”
林风悲知道自己说出的话很蠢,还是忍不住说道:“你在外面碰见怪叔叔找你搭讪,千万不要搭理他知道吗?”
“知道了知道了。”陆南行已经不想搭理身边的人了。
“你向我保证?”林风悲不死心地追问。
“我保证。”陆南行很随意地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