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行》notmyselfXXIX

14、纯属虚构

　　那天晚上之后，林风悲和陆南行就和好如初了，他们之间的关系也许更甚从前，林风悲喜欢在华灯初上时坐在客厅的餐桌上，注视着陆南行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也喜欢两人一起躺在床上时，故意不去看陆南行，想象着对方注视着自己时的目光。只要想到在这个陌生的世界上，这座冷淡的城市里，还有一处灯光会为他而点亮，有一个人会真正想到他，他就会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但是同时，林风悲还是那个活得很快活的他，他血液中的天性不断地呼唤着他寻欢作乐。突然之间，陆南行发现自己的生活忙碌起来，以前他会直接推掉的聚会现在他会带着林风悲一起去，而林风悲那些呈自然指数增长起来的朋友的应酬就更多了。就这样，林风悲为陆南行打开了一扇奇怪的门，那里五光十色的热闹陆南行很是喜欢，却并不向往，很是钦佩，却并不依赖。他看见林风悲和别人特别亲热时还是会感到嫉妒，自己假装和别人亲热时，却会看到林风悲期待和鼓励的眼光。他真的为此而感到困惑，如果每一段恋爱都配备一本说明书该有多好，可惜这样的说明书到哪都买不到，所以他只能自己摸索试探。
　　渐渐地，陆南行觉得自己可以从抽离的角度来观察在场所有人，有些人知道自己的目的，也知道要怎样达到目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想要找到自己的目的，有些人是真的兴高采烈，有些人却只是强作欢颜，有些人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人大脑一片空白。而在这其中，最让陆南行搞不懂得却是林风悲，那个总是从容不迫，不卑不亢，应答如流的人，却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观察得久了，陆南行甚至觉得林风悲那圆滑完美的处世之道处处透露出一种狡猾，一种有些傲慢，拒绝敞开心扉的狡猾。所以他总是忍不住要捉弄林风悲，等着看他情绪崩溃，真情流露的那一瞬间。
　　两人的日子就在打打闹闹中过去了，这天林风悲像往常一样来到实验室，推开门却没有像平日一样听见陆仁嘉喋喋不休的话语，偌大的房间里只有靠窗的桌边坐了一个身穿白褂，长发披肩的女人。
　　林风悲第一个反应是要转身出去看一下门牌号码，第二反应是这女的必定是这个实验室里唯一的女性，他的大师姐冷芳，想到这里，便摆出一副很熟的样子打了个招呼：“嗨，好久不见。”
　　却没有得到什么回应，那女人还是抬着头默默地看着他，林风悲此时觉得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实验室，看见椅子只觉得坐也不是，不坐也不是，正在纠结的时候，那女人终于开口了：“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小师弟，别来无恙。”
　　林风悲听了这话，知道自己没认错人，不由大大松了一口气，找了把椅子在一个不显眼的角落坐了下来：“好久没见师姐了，也不知道师姐是不是生病了还是怎么了，跟陆师兄打听他也是一问三不知。”
　　“我从来不跟那个俗物说话。”冷芳淡淡说了一句，林风悲立刻就明白陆仁嘉今天为什么不在了，只是不知道眼前这位清瘦文弱，气质淡雅的女性怎么会突然冒出这么一句不符合人设的话。
　　“一个月前的深夜我在实验室里值班，磁脉分析仪突然发生剧烈波动，显示西方地区有极为强烈的能量波动，”冷芳目不转睛地看着林风悲，看似不经意的言语却一个字一个字地敲进了林风悲的心里，林风悲清楚地记得，从他莫名其妙被卷入异世界到现在，正好过去了一个月，“我记下地理坐标，收拾行装，马不停蹄地赶往当地，希望能找到梦寐以求的时空裂缝，可惜却一无所获。”说完长叹了一口气。
　　你当然找不到什么时间裂缝，要是有这种东西存在我至于这么受罪么，要是有这种东西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听你闲扯了。林风悲在心里暗暗道，嘴上却说：“师姐真是孜孜不倦，在学术的道路上勇于进取，我这个做师弟的一定要向你学习才行。”
　　“对时空的探索是我毕生的追求，”林风悲仿佛能看到一个美丽的光环在冷芳头上渐渐形成，那么的耀眼，那么的夺目，令他自惭形秽，“我一定要找到时间旅行的办法，回到过去。”
　　光环一下子消失了，林风悲顺口问了一句：“你那么想回到过去吗？”想到陆南行跟他说过这个世界有一股穿越热，很多年轻的女孩子都想要穿越回古代，和帝王将相才子佳人来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只是没想到有人可以中毒如此之深，竟然想从现代科学里寻求穿越之法。
　　冷芳的双眼却变得朦胧起来，用更加如梦似幻的语气说道：“曾经的我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我们在一起的时光是那么快乐，一直到了要谈婚论嫁的地步，我们介绍双方家人互相见面认识，他却在婚礼的前一个晚上消失了，只留下了一封信，说他没办法跟我结婚，因为他爱上了我哥哥，跟我哥哥私奔了。”
　　林风悲听得满脸黑线，吐槽无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这可真是家门不幸。”其实他想说的是：你莫名其妙跟我说这些干吗，我根本不想知道好不好？
　　“从此以后我就一心向学，拜入汪教授门下，只求能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让我能回到过去，改变发生的一切。”冷芳继续说道。
　　“你要怎么改变过去的事？”林风悲好奇道。
　　冷芳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可是我越深入研究，越明白人类无法进行时空之旅，教授也明白，只是我们都不愿意就这样放弃，还在苦苦追寻哪怕些微的希望。”冷芳终于完成了她如梦如幻的演讲，低下头去不再看林风悲。
　　可是林风悲还有一个问题：“为什么你觉得人类无法穿越时空？”
　　冷芳又抬起头来，这一回换上了她日常的清冷目光：“现代科学关于时间相对性的讨论都是在光速数量级上进行的，但是根据质量与能量的等价性，物体的运动在达到光速级别时，能量会产生剧烈的增幅，相应之下质量也会变大，从而带动能量进一步增加，两者互相促进达到无穷，这会发生数学上的无解，从而造成物理上的不可能实现。”
　　其实冷芳的话林风悲一句都没有听懂，不过他还是假装聆听会意，在实验室里又坐了一会儿，找了点事情溜号了。比起冷芳这个方外之人，他还是跟陆仁嘉这个俗物在一起时比较自在。
　　林风悲正在校园里走着，想着这刚刚开始的一天要到哪里去打发，就看见不远处的树下有一个矮小的身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身影是那么的瘦小，那么的忧伤，站在初秋的老槐树下，显得格外的凄凉，令人不忍细看。
　　“你怎么不在实验室呆着跑到这里来发呆，你自己跑出来避风头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林风悲上去就踹了那人一脚。
　　“你师兄一天之内连撞两位瘟神，出来透口气都不行吗？”陆仁嘉哀怨地说道。
　　“两位瘟神？”林风悲正在勒陆仁嘉脖子，用膝盖顶陆仁嘉脊梁骨，想尽办法蹂躏师兄，忽然停了下来，“我就看见了师姐啊。”
　　“那是因为你睡懒觉的好习惯救了你！”陆仁嘉从林风悲的长手长脚里挣脱了出来，颓废地蹲在地上，林风悲也学着他蹲了下来，听师兄诉说他的悲惨遭遇。
　　陆仁嘉住在离学校不远的合租房里，说到合租房最奇妙的地方就在于，每一天的每时每刻都会有人醒着，而陆仁嘉又是一个已经出现了抑郁症早期症状的人，睡眠浅，神经过敏，一点小小的响动都会把他惊醒。所以他每天只是回合租房洗漱换衣服，实验室才是他休息睡眠的最佳场所。
　　这天他也和往常一样，一早就哼着小调，脸上挂着病态的笑容，充满朝气地打开了实验室的门，发现今天的第一位瘟神已经就位了。教授助理魏一迟正在阴郁地检查着实验数据，用阴郁地眼神欢迎他的第一个受害者，用更加阴郁的声音对陆仁嘉这段时间负责的实验数据提出质疑。陆仁嘉怎么受得了自己呕心沥血得出的结果遭到如此质疑，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跟魏一迟辩解起来。魏一迟听完只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又开始给陆仁嘉上起了思想课，把陆仁嘉从头到脚批评得体无完肤。到最后才说到正事，请陆仁嘉通知实验室全体成员，下午开会。
　　“我什么都没听见，我根本不认识你，走了再见。”林风悲听到这话唯一的反应就是能跑多远跑多远，被陆仁嘉一把拽住。
　　好不容易送走了魏瘟神，陆仁嘉觉得自己的hp槽已经见底了，又听见实验室门一开，欣慰地以为小师弟终于来了，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了第二位瘟神。冷芳是从来不跟他说话的，但是她浑身上下的每一根发丝，每一根汗毛都在对他说：“你这只恶心的蟑螂，快给我消失！”已经承受了致命一击的陆仁嘉如何承受得了再一次的攻击，只得远远地冲着冷芳把魏一迟的通知说了一遍，便哭着跑出实验室，正在树下思考自己短暂的一生时，又被自己的师弟暴打了一顿，他现在已经气若游丝，性命垂危，即将撒手人寰了。
　　“那你赶紧咽气吧，我要走了，我今天还有事。”林风悲又想站起来，又被陆仁嘉拽住。
　　“我们先去吃午饭，然后回去开会。”魏一迟的阴郁完全把陆仁嘉给传染了。
　　初秋的阳光美丽而忧伤，透过层层树叶落在泊油路上，织出一幅幅光与影的画卷，如此诗情画意的一天，林风悲却觉得自己被一种莫名的阴郁与绝望牢牢抓住，那股游走在胸腔无处宣泄的浊气让他渐渐开始用另一种眼光看世界，校园里到处都游走着跟他一样双目无神，情绪低落的人，还有更加阴郁的影子们蹲在每一个角落，等着更多的人去加入他们。
　　回到实验室，林风悲亲眼目睹了令陆仁嘉无比痛苦的魏一迟，这也是一个眼镜角色，林风悲最近慢慢发现，眼镜这样看似普通的配件，戴在每个人脸上竟会产生千差万别的效果，有的人戴上眼镜显得五官更加立体，气质更加突出，阴险的人显得更阴险，咄咄逼人的人更加咄咄逼人，陆兰堂就属于这一种，还有的人戴上的眼镜就如同一张面具，将所有的感情与思想都藏在眼镜后面，整个人仿佛就剩下一副眼镜，让人容易遗忘，怎么也记不住脸，魏一迟大概就属于这一种。油腻腻的头发塌下来罩在脑袋上像一顶假发，一身皱巴巴的廉价休闲西装和冷芳的一身名牌形成了鲜明对比。林风悲默默地搬了把椅子，和陆仁嘉找了一处阴暗的角落坐了下来。
　　“今天只是开一个简短的例会，不会占用大家多少时间。”魏一迟首先开口了，接下来便是被林风悲称为精神攻击的冗长发言，绕来绕去让人抓不住重点，冷芳出神地看着窗外的一朵云彩，陆仁嘉在玩自己的手指，连林风悲这么精通谈话之道的人都听得头晕脑胀。
　　“我个人认为实验室里良好的学习工作氛围是很重要的，教授也十分赞同我的观点，类似无缘无故缺席一个月的事情，我觉得以后最好不要再发生了，教授一年到头在外面出差，工作十分辛苦，我们不要再让他为这些琐碎而无聊的小事操心了。”
　　林风悲刚想给自己之前的缺席编点理由，冷芳已经发话了：“教授一出远门就请假回老家的人还不知道是谁呢？再说我们就算有事出去也是花自己的钱，不像有些人连探亲礼物都是用公家的钱报销的。”
　　林风悲特别希望自己能当场消失掉，听了魏一迟和冷芳的话，他觉得夏闲简直是纯朴天真的好孩子，就连陆兰堂跟他们一比也如同邻家大哥哥一般可亲可爱。
　　魏一迟却完全不理会冷芳的嘲讽，继续着自己的话：“明天教授就要回来了，我希望你们每个人准备一个小演讲，把你们最近的科研进展汇报一下。”
　　绝望就像一个阴险狡诈的敌人，总是在你最脆弱的时候给你最致命的一击，林风悲坐在图书馆里，看着好心的陆仁嘉给他找来的一大堆参考书发愣。
　　下午阳光灿烂，好多人趴在桌上打瞌睡的时候，林风悲在对着公式发愣。
　　傍晚夕阳西下，人们三三俩俩出去吃饭的时候，林风悲在对着数字发愣。
　　晚上秋虫低鸣，人们开始提笔狂赶作业的时候，林风悲在对着符号发愣。
　　深夜降临，图书馆里人渐渐变少，连陆仁嘉也支撑不住，说了句“兄弟加油”就走了。
　　林风悲行尸走肉般回了家，陆南行正靠在沙发上看电视，看见他回来了，便往餐桌上的泡面一指：“你回来啦，这是你的晚饭加宵夜。”林风悲没有抗议，走到桌边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掏书。
　　陆南行见林风悲如此反常，便走了过来，林风悲已经在桌上堆满了书：“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陆家小少爷怎么想起来要看书了？”
　　“你有空就来帮帮我吧，”林风悲极其虚弱地说道，“明天要检查工作进度了，我连达朗贝尔方程都不知道。”
　　“那是什么？”陆南行一下子笑了出来，“你一个一千年前的古人，知道这些才比较奇怪吧。”
　　“可是，我……”林风悲刚要说什么，突然自己也困惑起来，今天的自己就像被催眠一般，变得焦虑不安，忧心忡忡。
　　“你来到现代也没有多长时间，怎么就把现代人的坏毛病学了个遍，”陆南行已经回沙发上舒舒服服地躺了下来，“你以前是个王爷，现在是个无牵无挂的异乡人，哪来的这么多烦恼，我天天为了养家糊口四处奔波都不像你这样。报告通不过又怎么了，就算你被赶出学校，还不是一样赖在这里骗吃骗喝。”
　　“是哦……”林风悲被陆南行一讲又动摇起来，细细想来今天一整天就像一场噩梦一般，紧逼的气氛始终缠得自己透不过起来，被陆南行说了一通之后便想将手里的事罢手不做。又担心明天的报告会很丢脸，便又硬着头皮把书本这边翻翻那边翻翻，抄录了一大堆自己都看不懂的话，又反复看了几遍，这才心满意足地上床睡觉去了。

作者有话说

　　某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