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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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丙丁又开始薅鸡毛招魂了。
周阳明的身影则消失在龙头位置，再现身，却见周围一片陌生景象，眼前是座破旧的狐仙庙，正壁原该有像的地方，如今空荡荡，也不知供奉的是哪家的狐仙。
虽是破庙，供案倒是还在，两三盏陶碟上摆着新鲜野果，是有人供奉的。庙前车马往来，周阳明随着几个香客进入庙内，环视一周，忽然惊讶发现，此地是他小时流浪时曾借宿的狐仙庙。只是这庙在他十岁的时候被一场天雷劈塌，无人修葺，早早成了一片荒地，故而没有立刻认出。
本该消失的庙忽然出现，周阳明心道，难不成是幻境？还是有人重修过此庙？
正胡乱揣测着，突然有数个小厮提着大批贡品鱼贯走进，“此庙是我们老爷年轻时为狐仙大人所设，今日老爷回归故里，特来拜祭，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只见庙门被一大帮人迅速守住，整齐列队，而小厮摆完贡品后一华衣老者被人扶下马车，朝狐仙庙缓步踱来。
周阳明等几个香客被小厮连请带轰地推了出去，狐仙庙后面有片林子，和庙隔地不算远。香客们抄小路回村，身影很快消失在树林中。
周阳明没有离开，而是走到庙后，纵身一跃，趁着无人发现藏身庙顶，伸手拨开一片瓦，贴着砖瓦，垂眸看向庙内光景。
只见华衣老者持香敬拜，少顷，香炉忽然倾倒在地，冷灰撒了一滩，哗啦啦卷成一阵香灰疾风，没多久有什么极轻、极快的东西，悄无声息地在风中现了形，是九尾白狐。
“一别数年，恩公总算回乡了。”九尾狐抱拳一拜，笑道：“恩公大驾，有失远迎。是白尔失礼。”
“狐仙大人，莫要如此客气。”华衣老者连忙回礼：“老朽此次前来，是有事要拜托于你。”
九尾狐似是已经知道华衣老者所求，接过话来：“当年雷劫，是恩公救了我，后来张宅遭厉鬼缠，在下明明答应恩公帮您除去厉鬼，庇佑祖宅，却让那厉鬼躲进生桩之中，斩杀不得。是我食言，许下报恩承诺，得您封赏，平白长了七尾却没有报答成功。恩公，我知道您此番回乡，定是为了祖宅闹鬼之事来找我，此事是在下办事不利，这次我必倾尽权力，为您排忧解难。”
“好好好，那你打算怎么除去这只厉鬼？”老者问。
“20年修炼期已满，我这条残疾九尾马上就要迎来渡劫天雷，”九尾狐道：“届时，我会放弃飞升，引天雷劈厉鬼。任它躲在何处，都无济于事，只能被天打雷劈，魂飞魄散。”
袁邱闻言直接呆若木鸡，不仅震惊于九尾狐的名字，更震惊地发现壁画里救狐狸的男子竟然是张家家主，心说这他妈怎么就这么巧，不仅九尾狐的名字与坑他钱的少年相同，就连易丙丁捉鬼的主家都和那狐狸有关系。
啧，世界真奇妙，就是个巨大的圈儿，转来转去除了转晕自己，永远转不出去。
他看向一旁的易丙丁：“大佬，这老头儿家里闹着的女鬼就是白映雪？”
易丙丁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儿，“不是她还有谁？”
袁邱看了眼张老头儿，估摸着对方的年龄，沉默半晌，忽然惊诧道：“白映雪也是他埋的？！”
“猜对了，小猴子。”易丙丁拍手鼓掌，笑嘻嘻道：“你好聪明啊。”
“这个老不死的，竟然让报恩的狐狸去对付那个冤死他手的小姑娘，简直丧尽天良。”袁邱道：“听那狐狸的意思，之前还出手对付过白映雪，当真是助纣为虐。现在还想引雷劈魂，让人家魂飞魄散，它一个修行的狐狸，帮着老不死的这么欺负一小姑娘，就不怕遭天谴，飞升不了吗？”
“它早就知道自己飞升不了了。”
袁邱惊地半天说不出话：“什.....么？”
“你没听那狐狸说它已经得到张家家主的封赏了吗？”易丙丁看向九尾狐：“修炼得道的生灵，都要向富贵之人讨封，得到贵人承认道法才能生效。且讨封时还要现出原形，以表示对贵人的尊敬。此为狐仙讨封。”
“这只狐狸得到张家家主的封赏，又许下报恩的承诺，如果不履诺，它的道法就会失效，沦为寻常狐狸，再也不能修炼。而修行中造孽债，天不会允它飞升，所以除不除白映雪，这只九尾狐都飞升不了。”
“这狐狸未必不知女鬼白映雪的来历，只是除了报恩它没得选。”易丙丁看过来：“以它七尾的道行，对付白映雪绰绰有余。”
“你的意思，其实第一次出手时这九尾狐就有心放了白映雪？”袁邱不信道：“你又不是它，你怎么可能知道？”
易丙丁从善如流地接了话，“你易哥可是半仙儿，什么都知道。”他顺手拉过袁邱的手，让他摸了摸前面的空气。
袁邱的手被骤然一阻，像是摸了无形的玻璃，拍了半天手也没穿过眼前的屏障，转头懵逼如驴的看着易丙丁：“这这、这......”
“这里是第九幅壁画，因九尾狐的第九尾尚未渡劫成功，所以并未现形。”易丙丁眉眼弯弯，笑地神采飞扬：“怎样，易哥知道的多吧？”
“易哥威武。”袁邱问：“那咱们现在是画中人？”
易丙丁晃了晃手指，拉长语调：“不是咱们，是周阳明。”
袁邱闻言，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庙顶。与袁邱二人不同，屋顶少年并不知死地出口连接的是第九幅壁画，也不知自己身处画中，但在檐下二人的对话中，他心中推出易丙丁的公鸡为何会出现在死地而非九尾狐身边，因为九尾狐的目标是白映雪，所以法坛设在死地之上，只等引天雷劈死地，令冤魂魂飞魄散。而那只寻狐的公鸡寻得不是狐狸本身，而是狐狸的心之所愿，心在哪里，九尾狐迟早会出现在那里。
庙宇里，张家家主问起九尾狐驱鬼时间，九尾狐道：“四月初四，两天之后。”
周阳明支着下巴一听，四月初四正是今天，可九尾狐却说是两天之后，这里的时空明显不对，又想到九尾狐今天就要对白映雪下手，当即跃下屋檐，旋身落在狐仙庙后，一路朝米铺飞奔而去。
与此同时，壁画之外，法坛之上，九尾狐白尔化作人形，头戴五岳冠，身着黄色法衣，手持宝剑，抬眸望向穹顶，法坛之下，偌大八卦图中千狐打坐，另有道行浅的狐狸全部跪在震殿之外，为其护法。九尾渡劫，万狐引雷，场面堪成壮观肃穆。
白尔剑指苍天，“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雷来！”
引雷诀甫出，一道闪电划过夜幕，正劈中法坛上方的穹顶，令旗狂摆间，只听“轰隆”一声惊天炸响，穹顶开裂，顶之碎石顷刻间化作齑粉簌簌落下，一束蜿蜒闪电顺着穹顶裂口噼啪炸亮地注进剑锋，将执剑之人照地雪亮。
隔着壁画界障，袁邱清晰地看到了白尔的脸，正是坑了他4988的那个棒槌！
易丙丁把没吃完的瓜子揣回兜里，注视着前方法坛：“你的钱要不回来了，气死你也要不回来。”
袁独苗不缺钱，压根儿没有想要钱的事，而是想着这狐狸真狗，既骗钱还残害冤鬼白映雪，回去之后一定要追到学校，爆K白尔九九八十一遍。
除此之外，他还想知道白尔一个狐狸精是怎么混进人类中学的，他看了看旁边的易丙丁，心中升起莫名的想法，难道和易丙丁有关？
“轰隆——！”
不容袁邱多想，洞外的夜幕已黑云压城，穹顶之裂洞落下越来越多的紫电，巨大的光球从天而降，万狐对天长啸，波澜壮观。
这时，白尔道袍翻飞，一道八卦形状的金光闪过，法坛下的八卦动了！
八卦阵下就是双龙盘柱所在的死地，此刻法坛之上，电闪雷鸣，滚滚紫雷尽数引于宝剑之中，白尔对天长啸一声，倏地伸手将剑插入艮宫死地。
死地之中，易丙丁招魂间隙已经算出白映雪的生平，招魂符废了十八张，一张也没有把白榷晴引来，看着那团充满期待的蓝色鬼火，易丙丁道：“白姑娘，他不值得你的期待。”
白映雪一生所得关心仅来自白榷晴一人，张家四处寻童男童女作生桩，她何其聪明，早就猜到对方出现在她家的目的，可这个家里，好像没人能救她。她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白榷晴身上，至死都在等哥哥能履诺，带她回家。然而，白榷晴食言了。
活着等不来，死了亦不复相见。白映雪看了眼龙头方向，“道长，我有话要对他说，不见到他，魂飞魄散都不甘心。”
易丙丁掏出第十九道黄符：“姑娘，执念乃是诸般枷锁。放过自己吧。”
他不理解为何一个聪慧女子会如此执着，明知对方嫉妒，疏离，冷漠，撒谎，还要如此惦念。人情似纸张张薄，亲非亲，何苦要这般为难自己？
此时，柱顶雷电忽然袭来，爆闪而下，盘柱上的双龙层层剥落，白映雪心知是那九尾狐引来的天雷，自己在劫难逃，索性化作凶魂紫火，带领死地所有蓝青鬼火，猛地扑向天雷，以魂硬抗天雷，“道长！”
这一声堪成凄厉，仿若杜鹃泣血：“哥哥不是我的枷锁，他是我的恨！我恨他！我恨他啊！”
嘶吼间，万千厉鬼被雷电劈地灰飞烟灭，周遭升起阵阵青烟，消散的皆是再也入不了六道轮回的冤魂，不知里面有多少个白映雪。
易丙丁怔住，为这突如其来的天雷，也为了白映雪。他万万没想到九尾狐的渡劫天雷没有减弱，反而在雷坛阵法的加持下暴力加强，那狐狸精竟然放弃渡劫飞升、引劫雷来劈白映雪！他更没想到白映象的执念不是思念亲情，而是本就该赤裸裸的恨！
“鸳鸯袖握兵符，明有女战神秦良玉，她可作女将，我亦可以！有将才的为何不能是我白映雪？”白映雪失控般大喊：“他教我诗书，我为他洗衣做饭洒扫，他是哥哥呀，我待他亲厚，不敢有一丝苛薄，我那么信他，敬他，他凭什么看不起我？又凭什么嫉妒？！”
嘶吼间又有不少鬼火劈成青烟随风散去。死地中的厉鬼被天雷激地戾气横生，虽然雷劈不到易丙丁身上，戾气却震地他心脏震颤，浑身的骨头仿佛错了位，血液都是逆流的。
轰！！！又是一声惊天巨响，刹那间，由奇门死地所立、班门亲自雕刻的双龙盘柱被生生劈开，生桩倒下露出其中白骨的同时，地面剧烈晃动起来，易丙丁踉跄摔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死地柱顶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没了水泥柱镇压的白映雪带着残余鬼火沿着裂口逆雷飞出。
裂口上方，正是雷坛做法的震殿。此刻九尾引雷，万狐护法，千鬼对抗。精怪与厉鬼的极致对决，万狐啸千鬼哭，浪潮般刺耳尖锐，一切都乱了。
紫色鬼火周身包着万千蓝青，焰色在劫雷中急速闪过，外围蓝青在半空中劈散一层又一层，猛地朝法坛正中的白尔扑去。
那里是雷法中心，术法最强之处，白映雪此举看似奔着两败俱死去的，实则只能自寻死路。袁邱心里明白，白映雪这只冤魂，注定要魂飞魄散，不禁替其感伤。将才作白骨，冤魂不得渡。
就在此时，进了米铺的周阳明找到那棵海棠树，此树正是第九幅壁画的界障，他伸手摸向树干，袁邱看到，一只手穿过第九幅壁画，紧接着周阳明整个人穿画而出，他纵身一跃，趁着狐鬼不防，掏出随身匕首，一刀劈了过去，雷电中寒光一闪，一支引雷令旗被拦腰斩断。
令旗断裂的霎那，宝剑剑柄上的雷电猛地荡开一圈强劲金光，如翻涌海波般波及整个震殿。周阳明躲闪不及，整个人立时被掀飞，狠狠地摔在壁画上，剧痛传来，他当即喷出一口鲜血，重重地坠落在地。
雷法少了法器，效果立时大减，半空中的电闪雷鸣立刻弱下来，白尔唤了声“剑来”，宝剑立刻以雷电之势挡层层厉鬼，剑声锵鸣，鬼叫凄厉，青烟飞散，剑花雷火不断，短暂形成对峙局面。
有人作乱，殿中狐狸分成两队，一批站起，狂涌般朝周阳明追来，一批留在原地护法。周阳明勉强爬起，眼看着愤怒的狐群将要逼到眼前，他的腿却疼地颤抖，连站都站不起来，而白尔的剑也在此时精准地朝白映雪方向落下，危急关头，数道血符从八卦艮宫忽然飞出。
引雷阵已开，易丙丁从崩塌死地跃上八卦艮宫，少年雷鸣电闪之中双手捏诀，割开的掌心血流如注，“天地雷德，万法震荡，吾奉正一祖师敕令，拜请三茅真君降临，以符为凭，以血为引，雷引于此，速速召来，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穹顶天雷全部引入血符之中，随着一声“定”，整个狐狸洞的生灵全部被弱雷击中，微弱电流周身游走，所有生灵在电击中震颤着钉在原地。
周阳明浑身颤抖，隔着包抄的狐群，他遥遥看到，仙风道骨、神采飞扬的少年吐了血。
那一刻，周遭一片死寂。
易丙丁善符咒，却没有役使雷电的经历。他道行尚浅，强行催血化符役使假道士白尔的劫雷仿若水沟盛湖海，螳臂当车，超出限度，自然难以承受地吐了血，好在结果是好的，雷电加持的定身符把万狐千鬼都钉住了。
他强撑着轻盈落地，擦掉嘴角的雪，朝白尔拱手：“今日飞升不渡，偏要冒充我上清道士，引劫雷灭冤魂，你就不怕天谴吗？”
“又是你，小道士你知道什么？”白尔淡淡道：“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本仙家乃是报恩，何来天谴？”
他扫了眼被劫雷劈成蓝色鬼火的白映雪：“此女身死数十年，为祸人间，阖该天打雷劈。”
“张正藩草菅人命，以童男童女祭宅，遍寻不到便以金钱来诱我父母逼我作了生桩，”白映雪凄声道：“我的骨被灌在水泥之中，魂被困在张宅地下，永世不能逃脱，残魄只能流落于枉死城，从此黄泉无路，投胎无门，映雪没有为祸人间，我只不过是在为自己讨回公道！”
沉默半晌，白尔缓缓道：“人鬼殊途，既已成鬼，便不该在人间讨回公道。”
“枉死城的冤魂怨气不散，不能轮回投胎，亦见不了酆都判官，”白映雪哽咽道：“这地狱人间，哪里都没有我白映雪伸冤之地。”
“既然天道如此不公，我便在这人间地狱皆讨公道。”白映雪厉声道：“张正藩夺了我的命，我便来索他的命。此为公平，何来不该一说？”
“枉死城不止你一个冤魂厉鬼，”白尔看了白映雪一眼，一皱眉：“都像你这么做，人间岂不乱套？”
“天地精怪都像你这般不识好坏地报恩，”白映雪扬声回怼：“那才会人间大乱。”
“我白二爷报恩，轮不到他人来说三道四。”白尔侧眸看向易丙丁：“小道士，这里没你什么事，我不会为难你，你解开定身符，我替你引雷劈开狐狸洞出口，带着你的同伴快点离开这里。”旋即看向白映雪：“今夜不是我劈了她就是她杀了我。”
妖魔鬼怪最难缠。
劫雷蕴含浩瀚力量，袁邱看到易丙丁身体几乎快要承受不住，结果这死鬼老妖还在那互相打嘴炮，争对错，不禁为倒霉蛋易大佬默哀一分钟。
易丙丁心中郁闷，看向白尔，忍痛朗声问：“你要引雷劈开狐狸洞出口？”
“是。”
“是个屁！”易丙丁语气极为不满：“狐狸洞是障眼法，藏甲村，甲乃参天之木，狐狸洞所藏出口正是米铺后院那棵海棠树。老子二师弟还在那里等我回去，你他娘的引雷劈树，是要劈死我二师弟吗？”
常丙清可是他亲手捡回来的师弟，易丙丁虽然烦他向师父告状，却也极其看重对方的背锅天赋。
易丙丁环视一圈，提声朗朗道：“在座诸位想死，贫道一个不拦着，可若是谁误了我二师弟的命，那贫道就跟你们没完！”
雷鸣之中白衣少年垂眸，原来除鬼的易丙丁出手救下白映雪，是为了救常丙清。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 1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