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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我什么都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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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验室那短暂的触碰,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并未随着时间消散,反而一圈圈扩散,搅动着湖底的泥沙,让湖水再难恢复往日的澄明。
自那以后,许栀葭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对劲。
一种微妙的、难以言喻的紧绷感,悄然弥漫在她和陈家向之间。
那并非疏远,也不是刻意的回避,而是一种心照不宣的、带着试探和闪躲的微妙气氛。
仿佛两人之间,忽然竖起了一道极薄、极透明的玻璃墙,彼此能看见,呼吸却无法相通。
她开始更加刻意地控制自己的视线。
不再像以前那样,可以“不经意”地、自然地扫过他在的方向。
每当目光有转向他那一侧的苗头,她就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强迫自己聚焦在黑板、书本,或者窗外一片虚无的天空。
甚至,连路过他座位旁,都会不自觉地加快脚步,脊背挺得笔直,仿佛在走一条危机四伏的独木桥。
她害怕。
害怕那种指尖擦过皮肤带来的、久久不散的酥麻感。
害怕他在昏暗光线下,那双过于深邃、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更害怕,在他又一次自然而然、仿佛无事发生地对她说话、递东西、或者仅仅是投来一瞥时,自己会控制不住地脸红心跳,暴露出心底那点隐秘的、见不得光的慌乱。
她给自己披上了一层更厚的、名为“疏离”的盔甲。
班长工作,公事公办,语气平静无波;收发作业,目不斜视,动作干脆利落;小组讨论,言简意赅,只谈题目,绝不延伸。
她试图用这种近乎冷漠的、程式化的态度,来重新划定两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将那晚实验室里滋生出的、危险的暧昧与悸动,彻底封存,假装从未发生。
然而,有些东西越是压抑,越是会从意想不到的缝隙里钻出来。
比如,当他靠近时,她骤然加快的心跳;比如,当他声音响起时,她瞬间绷紧的神经;比如,在他移开视线后,她偷偷落在他侧脸、发梢、或者握着笔的修长手指上的、贪婪又迅速的一瞥。
这些细微的反应,像不受控制的本能,一次次背叛她的意志,提醒着她那晚的触碰是何等真实,那心底的波澜是何等汹涌。
她变得愈发沉默,也愈发敏感。
像一只受惊的蚌,稍有风吹草动,就紧紧闭合起坚硬的外壳,将内里最柔软的部分,牢牢护住,不示分毫。
只有深夜独处时,她才会卸下所有防备,一遍遍回想那个昏暗的瞬间,指尖拂过耳廓的微凉触感,他靠近时身上淡淡的皂角混合着一点实验室试剂的味道,还有他眼中那抹一闪而过的、她读不懂的深沉。然后,是更深的自责与羞耻。
她觉得自己像个卑劣的窃贼,偷偷品尝着本不属于自己的甜蜜,却又胆怯地不敢承认,只能用更深的疏离来掩饰。
她不知道陈家向是怎么想的。他看上去,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依旧会和后排的李言澈他们插科打诨,笑得没心没肺;上课时偶尔走神,在草稿纸上画着奇形怪状的小人;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也能不慌不忙地说出思路。
他依旧会在她值日时,顺手带走垃圾桶里满溢的垃圾袋;在她抱着厚重的作业本路过时,伸手接过最上面一摞;在她拧不开保温杯盖时,很自然地拿过去,轻松旋开,再递回来。
这些细微的、带着惯性的照顾,依旧在持续。
可许栀葭却从中,品出了一丝不同。
他的笑容,在她刻意移开视线时,似乎会淡去那么一瞬?他递还作业本时,指尖似乎刻意避免了触碰?他帮她拧开杯盖后,那句“给”似乎也少了点往日的随意,多了点……客气?
是她的错觉吗?还是因为他察觉到了她的疏离,所以也相应地,收起了那份或许原本就不该有的、过界的亲近?
这种不确定,像细小的砂砾,磨砺着她的心,带来持续的、细微的疼痛。
她变得更容易走神,更容易在深夜里惊醒,然后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听着自己紊乱的心跳,一遍遍地质问自己:到底在害怕什么?又在期待什么?
这种自我消耗的状态,很快体现在了学业上。
一次随堂小测,她因为审题失误,丢掉了不该丢的分数,排名掉到了第五。
卷子发下来时,看着那个刺眼的红色叉号,和旁边寥寥无几的扣分,她捏着试卷边缘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这不是她的水平。她不该犯这种低级错误。
是因为……分心了吗?因为那些混乱的、不该有的心思?
一种更深的恐慌攫住了她。
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因为这种事分心?
怎么可以?
母亲期待的眼神,班主任含蓄的提醒,还有那个永远悬在头顶的、名为“必须优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在此刻变得无比清晰、无比沉重。
她猛地将试卷塞进桌肚,仿佛那是什么烫手山芋。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她必须把那点不合时宜的、危险的苗头,彻底掐灭。必须回到正轨。
回到那个只有学习、只有排名、只有“必须”和“应该”的、安全而冰冷的轨道上。
从那天起,她的疏离,从刻意的、带着心虚的回避,变成了更决绝的、近乎自我惩罚的隔绝。
她不再去“不离别”奶茶店自习,哪怕周末有大把空闲时间,宁愿在图书馆人满为患的角落,或者干脆留在空荡的教室里。
她不再接收他任何“多余”的好意,比如递过来的零食,或者顺手帮忙。
一次课间,他像往常一样,将一颗柠檬糖放在她摊开的练习册边角,她看都没看,伸手拂开,糖滚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愣了一下,却没有去捡,只是抿紧唇,重新将视线投回书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她感觉到,在她拂开糖果的瞬间,斜后方那道视线,似乎在她身上停留了比平时更久的一瞬。
空气仿佛凝滞了。
然后,她听到他起身的声音,椅子腿摩擦地面,发出短促的刺响。
接着,是李言澈大大咧咧的声音:“哎,家向,糖不要啦?那我捡了啊!”然后是窸窸窣窣捡东西的声音,和李言澈嚼着糖含糊不清的调侃:“班长今天心情不好?连糖都不吃啦?”
许栀葭的背脊挺得笔直,握着笔的手指却微微发抖。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回应。
她能想象出身后可能发生的情景——他或许会无所谓地耸耸肩,或许会露出一个漫不经心的、略带嘲讽的笑,或许……根本毫无反应。
无论哪种,都让她心里那处细微的疼痛,扩散成一片麻木的冰凉。
之后几天,那种柠檬糖,再也没有出现在她桌上。
他们之间的交流,降到了冰点。
除了必要的、关于班级事务或学习问题的、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对话,再无其他。即使是在同一个竞赛小组,讨论问题时,她也尽量避开与他的直接眼神接触,语气公事公办,措辞严谨刻板,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陈家向似乎也接受了这种新的“相处模式”,不再主动找她说话,不再有那些看似随意的搭讪或玩笑。
他依旧和周围的人谈笑风生,打球,讨论游戏,仿佛生活并没有任何改变。
只是,当她偶尔不经意间抬眼,会撞见他投向窗外的、有些出神的侧脸,那嘴角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似乎淡了些,眉眼间笼着一层极淡的、她读不懂的倦意或疏离?
是她多心了吧。
他那样的人,朋友众多,光芒万丈,怎么会因为她的刻意疏远,而有丝毫的改变或在意?
许栀葭这样告诉自己,将心头那点细微的不安和刺痛,强行压下去。
这样最好。
回到最初,回到原点。
他是天之骄子陈家向,她是必须永远向前的许栀葭。
两条短暂交汇的线,理应回到各自的轨道,渐行渐远。
时间在一种刻意营造的、令人窒息的平静中,滑向四月中旬。
校园里的樱花开了又谢,粉白的花瓣落了一地,被匆匆走过的脚步碾碎成泥,无人怜惜。
天气渐渐暖了,午后的阳光带着慵懒的倦意,透过玻璃窗,在课桌上投下明亮的光斑。
那天是周五,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翻动书页的轻响。
许栀葭正在解一道复杂的物理综合题,思路卡在一个关键步骤,眉心微蹙。
阳光有些刺眼,她抬手稍微拉了下窗帘。
就在这时,教室前门被轻轻推开。
班主任孙老师走了进来,脸色有些严肃,手里拿着一张纸。
他走到讲台上,敲了敲桌面,示意大家安静。
“占用大家几分钟时间,”孙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教室里扫视一圈,最后落在某个方向,顿了顿,才开口,“我们班的陈家向同学,因为家庭原因,需要办理转学手续,即将离开我们班集体。”
话音落下,教室里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随即,“嗡”的一声,低低的议论声像水波般扩散开来。
“转学?怎么这么突然?”
“家向要走了?去哪啊?”
“不是吧?这都快高三了……”
“听说他家里背景很深,是不是要出国?”
许栀葭握着笔的手,猛地一僵。
笔尖在纸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突兀的痕迹,穿透了纸背。
她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向讲台,又下意识地、飞快地转向斜后方的位置。
陈家向坐在那里,背靠着椅背,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既没有惊讶,也没有不舍,平静得仿佛孙老师宣布的是一件与他无关的事。
他甚至没有看讲台,只是垂着眼,看着桌上摊开的书,指尖无意识地转着一支笔,那支黑色的、磨砂外壳的按压式中性笔。
阳光正好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毛茸茸的金边,却照不进他低垂的眼眸。他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奇异的、与周遭喧哗格格不入的沉寂里。
仿佛一尊精致的、没有生命的雕塑。
许栀葭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停止了。
然后,以一种失控的速度,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腔生疼。
耳朵里嗡嗡作响,孙老师后面又说了什么,周围同学七嘴八舌的议论是什么,她都听不清了。
所有的声音都化作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转学”两个字,像一把冰冷锋利的锥子,狠狠地、毫不留情地凿进了她的耳膜,凿穿了她的意识。
转学?陈家向?要走了?
为什么?什么时候的事?去哪里?家庭原因?什么家庭原因?
为什么她一点都不知道?
她茫然地转过头,看向周围的同学。
李言澈嘴巴张得能塞下鸡蛋,一副震惊到失语的样子;周牧眉头紧锁,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苏曼琪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唐果果和林晓也面面相觑,低声交换着惊讶……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不同程度的意外、不解、惋惜。
原来,大家都知道了吗?不,看他们的反应,也是刚刚才知道。
可是……为什么孙老师宣布的时候,语气那么平静,仿佛这只是一个例行通知?为什么……没有人事先透露一点风声?哪怕是……哪怕是最细微的征兆?
许栀葭的视线,重新落回陈家向身上。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低着头,转着笔,对周围的骚动恍若未闻。
阳光在他发梢跳跃,勾勒出他清晰的下颌线和挺直的鼻梁。
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这个和她做了将近两年同学、前后桌、竞赛队友、分享过秘密、在寒冷冬夜并肩看过烟花、在昏暗实验室有过短暂触碰的少年……就要离开了。以一种她完全不知情、毫无准备的方式,突然地、决绝地,从她的生活里抽离。
而她,竟然是最后一个,不,是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在这样一个普通的、平静的周五下午,从班主任公式化的宣布中,得知这个消息的。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猛地窜起,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握着笔的手指冰凉僵硬,几乎要失去知觉。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了,闷得发慌,喘不过气。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阳光变得刺眼而眩晕。
她猛地低下头,死死盯住桌上那道被她划坏的题目。
复杂的公式和图形在眼前扭曲、晃动,变得一片模糊。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才勉强拉回一丝摇摇欲坠的神智。
不,不能失态。
不能在这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她用力眨了几下眼睛,将那股汹涌而至的酸涩狠狠逼退。
然后,她深吸一口气,慢慢地、极其缓慢地,松开了几乎要折断的笔,将它轻轻放在桌面上。
动作平稳,没有一丝颤抖。
孙老师似乎又简短地说了几句勉励和祝福的话,然后让陈家向上台说两句。
教室里响起了稀稀拉拉的、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掌声。
陈家向终于抬起了头。
他站起身,走上讲台。
脚步依旧从容,甚至脸上还挂起了一贯的那种、略显疏离的、懒洋洋的笑意。
他站定,目光在台下扫过,掠过一张张熟悉或不太熟悉的面孔,最后,似乎极其短暂地、在她所在的方向,停顿了那么零点一秒。
也许只是她的错觉。因为那目光太快,太轻,像羽毛拂过水面,甚至没有激起一丝涟漪,就移开了。
“谢谢老师,谢谢大家。”他开口,声音清朗,带着点惯有的、漫不经心的调子,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很高兴能和大家做这么久同学。以后山高水长,各自珍重吧。”
很简短,很官方,甚至带着点敷衍。说完,他对着台下微微颔首,便转身走了下来,回到自己的座位。
没有留恋,没有伤感,没有对任何特定的人,多说一个字。
仿佛他离开的,不是一个生活了近两年的集体,不是一个有着无数回忆的地方,而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短暂的落脚点。
下课铃就在这时尖锐地响起,打破了教室里凝滞的气氛。
孙老师说了声“放学”,便拿着教案离开了。
教室里瞬间炸开了锅,同学们呼啦一下围到了陈家向的座位旁,七嘴八舌地问着。
“家向,怎么回事啊?怎么突然要走?”
“去哪所高中?还在这边吗?”
“什么时候走啊?这么急?”
“要不要给你办个送别会啊?”
陈家向被围在中间,脸上挂着应付式的、浅淡的笑意,回答得模棱两可:“家里安排的,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可能就这几天吧。送别会就算了,太麻烦。”
许栀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没有动。她看着被人群簇拥着的、笑容疏离的他,看着那些或惋惜或好奇的熟悉面孔,看着这间喧闹的、即将失去一个人的教室。阳光依旧明媚,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一切如常。
只有她,仿佛被隔绝在一层透明的、冰冷的玻璃罩里,看着外面那个喧哗的世界,听着那些嘈杂的声音,却感觉一切都那么遥远,那么不真实。
他要走了。
陈家向要转学了。
这个消息,像一颗迟来的炸弹,在她脑海里轰然炸开,将之前所有刻意的疏离、冰冷的伪装、自我说服的“回到原点”,炸得粉碎,只剩下漫天飞扬的、带着尖锐棱角的碎片,扎得她血肉模糊,痛彻心扉。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在她终于下定决心、要将他彻底推出自己的世界之后?在她用最笨拙、最伤人的方式,将他推远之后?
为什么连告别,都不屑于给她?
心脏的位置,传来一阵阵尖锐的、绵密的绞痛,疼得她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口腔里弥漫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
眼前再次模糊,但她死死睁大眼睛,不让那脆弱的液体滚落。
原来,她那些可笑的、自以为是的疏离和决绝,在他看来,或许根本无关紧要,甚至是一种解脱?所以,他才走得如此干脆,如此悄无声息?
“陈家向……”她在心里无声地、一遍遍地念着这个名字,带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绝望,“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那个在雪夜递给她热饮、在昏暗KTV为她唱歌、在寒冷跨年夜点燃仙女棒、在实验室昏暗光线下为她别起碎发的少年……那个会对她说“愿你愿望成真”、会收下她刻着“挣脱枷锁”的挂牌、会笨拙地试图安慰她、会因为她疏远而露出些许困惑和失落的少年……难道那些,都只是她一个人的幻觉,是她一厢情愿的、可笑的错觉吗?
“为什么……”喉咙哽得发疼,每一个字都像砂纸磨过声带,“为什么你连转学……都不告诉我?”
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了,只有她,被蒙在鼓里?
像个彻头彻尾的傻瓜,还在为那些微不足道的、自我感动的疏离和纠结,折磨自己,也伤害他?
“为什么……大家都知道了……” 她看着被围在人群中心、游刃有余地应付着各方询问的他,那笑容如此熟悉,却又如此陌生,遥远得仿佛隔着一整个银河,“为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遗弃的冰冷感,像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以为自己在筑墙,将他隔开,保护自己那颗摇摇欲坠的心。
却不知道,他早已站在墙外,甚至,已经准备转身离开,去往一个她永远无法触及的远方。
而她,还困在墙内,自导自演着一场无人观看的、悲伤的独角戏。
“陈家向……” 心底最后一丝支撑也轰然倒塌,那个被她小心翼翼藏在最深处的、带着哭腔的质问,终于冲破了所有理智的防线,在她空荡荡的脑海中,疯狂回荡,带着绝望的颤音。
“你骗我。”
你不是说,我们是朋友吗?
你不是说,愿我的愿望都实现吗?
你不是说会是在我哭的时候,第一个给我擦眼泪的人吗?
原来,都是骗人的。
都是她一个人在黑暗中,抓住的、虚幻的浮木。
潮水退去,浮木飘走,只剩下她一个人,赤脚站在冰冷的沙滩上,看着空无一物的海面,和渐渐沉入海底的、那轮虚假的月亮。
周围的喧嚣渐渐平息,人群开始散去。同学们收拾书包,互相道别,陆续离开教室。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斜射进来,将桌椅染成一片温暖的金红色,却驱不散她周身的寒意。
许栀葭依旧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失去了灵魂的雕塑。
直到教室里最后一个人也离开了,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
直到夕阳沉没,暮色四合,昏暗逐渐笼罩了空旷的教室。
她才终于,极其缓慢地,僵硬地,抬起手,捂住了脸。
温热的液体,终于冲破了所有堤防,从指缝间汹涌而出,无声地,滚烫地,浸湿了冰凉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