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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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人再敢明目张胆地盯着何与看，但那些闪烁的目光像针尖一样扎在他背上。
同系的一个女孩借着分发压缩饼干的间隙，飞快地往何与手心里塞了一团皱巴巴的纸条。
“林小雨醒了，正在到处宣扬你不是正常人，是怪物。”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颤音，眼神却很清明，“她说你对她用了精神控制，现在很多人怕你。”
何与不动声色地把纸条揉进袖口，接过饼干，点了点头。
怕好啊，怕了就不敢来找麻烦。但他也不想真被当成邪教头子烧死。
当晚，何与溜进二楼的水房。
他从神农角里倒出了最后一点没用完的苔藓粉末，混着这几天收集的雨水，倒进了公共饮水的大铁桶里。
这点剂量救不了命，也治不好丧尸病毒，但足够让喝下去的人感到一种安慰剂般的神清气爽。
既然他们迷信天台有净化装置，那就让楼下也沾点仙气，只要每个人都觉得自己分到了一杯羹，那种要把他生吞活剥的恨意自然就会消退。
接下来的三个晚上，何与成了这栋楼里唯一的幽灵。
他照常摸上天台，停留的时间从半小时延长到了两小时。
神农角的那一分地里，几株从系统商城兑换的铁线荆棘幼苗已经抽出了嫩芽。
这种变异植物耐寒喜阴，刺尖带麻痹毒素，他打算等幼苗再壮实点，就沿着天台的外墙种一圈。
与其指望那扇生锈的铁门，不如相信植物构筑的物理防线。
除此之外，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季眠不再是全天候的尸体状态。
每天凌晨两点到三点之间，丧尸王的眼皮会极其轻微地颤动，那是意识苏醒的征兆。
虽然只有短短五分钟，但他会对何与靠近的脚步声做出反应，比如手指的抽动，或者喉咙里发出的低频震动。
就像是一头沉睡的凶兽，正在尝试挣脱梦魇。
第四夜，暴雨倾盆。
雨水像是要洗刷掉这世上所有的罪孽，砸在水泥地上溅起一片白烟。
何与浑身湿透地翻上天台，雨衣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他一眼就看到季眠蜷缩在蓄水箱的背风处，姿势极其不自然，整个人像是一张拉满的弓，脊背上的骨节高高凸起。
即便隔着雨幕，何与也能感觉到季眠身上散发出的那种焦躁。
“你怎么了？”
何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试探着走近。
季眠没有回应，但他那苍白的指尖正在无意识地抓挠着水泥地面，指甲崩裂，黑色的血渗出来，瞬间被雨水冲淡。
他在忍耐，或者说，他在抵抗某种源自骨血深处的痛苦。
何与犹豫了两秒，脱下自己那件还在滴水的加厚冲锋衣外套，连同那条破军毯一起，严严实实地裹在季眠身上。
就在他的指尖掠过季眠脊椎的那一瞬间，对方猛地抽搐了一下。
“唔……”
一声极轻的呜咽从季眠喉咙里挤出来，脆弱得像是一只被捕兽夹夹住的小兽，完全没有了那天秒杀全场的戾气。
何与心头莫名一震，下意识想要收回手。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
原本还在痛苦颤抖的季眠猛地翻身侧卧，那只冰冷得像死人一样的手，闪电般扣住了何与的脚踝。
力道并不大，甚至带着几分虚弱，但那种执着劲儿却让人根本无法挣脱。
何与低头。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正好砸进季眠那双半睁的眼睛里。
那双眼睛里没有眼白，只有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暗红，像是个深不见底的漩涡。
“......别走。”
声音沙哑破碎，仿佛两块粗糙的砂纸在相互摩擦。
这是季眠变成丧尸王以来，说出的第一句人话。
何与还没来得及震惊，脑海中的系统界面突然疯狂闪烁起红光，刺耳的警报声差点震聋他的耳朵。
【警告！警告！】
【检测到宿主与目标达成深度交互！】
【领域共鸣强行升级中……】
【警告：王级生物的情绪波动已突破临界值！高阶信号正在向外扩散！
请宿主立即安抚！立即安抚！】
几乎是同一时间，脚下的教学楼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
“轰——！！”
那不是地震，那是成百上千具尸体同时撞击墙体发出的闷响。
原本死寂的校园广播突然刺啦一声响了起来，广播里的人声变了调，吼声在暴雨中显得格外惊悚：“所有人注意！所有人注意！监控......监控不对劲！那些东西在看上面！”
何与猛地抬头看向不远处的闭路电视屏幕墙，因为电力系统故障，这些屏幕原本只有雪花点，此刻却诡异地全部自动跳转。
画面里，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出现了。
地下车库、食堂、操场、甚至是远处街道上游荡的丧尸，此刻全部停止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它们像是被某种指令操控，齐刷刷地停下脚步，僵硬地抬起腐烂的头颅。
几万双灰白的、浑浊的眼睛，穿过重重雨幕，死死地盯着同一个方向。
天台。
它们在看这里。
甚至连远处那些原本互相撕咬的尸群，也开始像朝圣一般，层层叠叠地向着这栋教学楼聚拢，黑压压的一片，迅速在楼下围成了一个半圆。
“大量高能反应接近！重复，这不是普通尸潮！”广播里的声音因为极度恐惧而破音，“是有组织的！它们……它们像是在军队集结！”
何与跪坐在冰冷的雨水里，脚踝还被季眠死死攥着。
他看着怀里这个逐渐失控，额角渗出黑色液体的男人，终于明白发生了什么。
季眠正在失控。
作为新生的王，他无法控制自己体内那股磅礴的力量。
这种力量就像是一个巨大的信号发射塔，正在向全城的丧尸宣告这里的存在。
而季眠刚才那一声痛苦的“别走”，是在向他求救。
何与反手握紧了季眠那只冰冷的手，掌心的温度源源不断地传过去。
“我不走。”他咬着牙，在狂风暴雨中大声喊道，“我就在这儿！”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季眠眼里的暗红似乎凝滞了一瞬，那种仿佛要撕碎一切的暴虐气息稍微平复了一瞬。
何与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个任务投喂者。
对于这个即将毁灭世界的丧尸王来说，他是这个世界上最后一道保险。
然而，似乎已经晚了。
何与僵硬地转过头，看向校园外围那片浓得化不开的灰雾深处。
那里，三点猩红色的光点正缓缓亮起。
它们悬浮在半空，保持着绝对一致的高度和速度，呈品字形向着校园大门逼近。
那光芒不像普通丧尸那样浑浊，而是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系统提示：侦测到其他统领级丧尸接近。】
【警告：王不见王。领地意识冲突即将爆发。】
暴雨更大了。
那三点猩红的光像是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整整三天，既没落下，也没挪窝。
它们就停在校门外三百米的高压线塔尖上，不论暴雨怎么冲刷，那股子被高阶生物锁定的阴冷感始终像条湿黏的蛇，缠在何与的脖子上。
那些普通的丧尸像是得到了军令，不再盲目撞门，而是沉默地在外围堆叠，一层又一层，把这所大学围成了铁桶。
何与心里跟明镜似的，这是围猎。
那三个大家伙在等。
等季眠彻底失控，或者等这个还没成型的王暴露出虚弱的软肋。
神农角空间内，时间流速飞快。
何与蹲在田埂上，手里摆弄着几截刚剪下来的极地青藤。
这种藤蔓表皮粗糙得像砂纸，但韧性极强，切开后里面是海绵状的纤维。
他把藤蔓的根系小心翼翼地接入一个用塑料瓶和活性炭拼凑的简易过滤槽里，引导着灵泉水微量渗入。
如果不离开，这里迟早变成他和季眠的坟墓。
但要带着一个随时可能发疯的丧尸王突围，还要保证水源，他必须搞出一个可移动的生态循环系统。
“还得再快点……。”
何与抹了把汗，把失败的废料丢进堆肥坑。
退出空间时，天色昏沉。
周舟正拖着那条打着石膏的腿，费劲地从那堆电子垃圾里扒拉出一个黑匣子。
“拼好了。”
周舟脸色蜡黄，把那台线路裸露的无线电收发器推到何与面前，手指还在发抖，“这是从保安室的报废电台和几个对讲机里拆件凑出来的。频段我调过了，只要通电，哪怕是备用频道，只要在这个城市半径五十公里内有军方营地，就能收到。”
何与接过来掂了掂，分量很轻，却沉得让他掌心出汗：“能撑多久？”
“看电源。如果只是干电池，几秒钟就得断。”周舟咽了口唾沫，眼神狂热又绝望，“如果是车载蓄电池或者发电机......稳住十分钟没问题。何与，这是咱们唯一的活路。”
何与盯着那堆缠满胶布的线路，沉默了两秒，点头：“修好它。我给你三天，发电机我想办法。”
入夜，空气里的湿度大得能拧出水。
何与照例摸上天台。
季眠还在那个位置蜷着，像块被遗弃的顽石。
经过那晚的暴走，他似乎透支了某种力量，陷入了更深层的休眠，只有额角残留的一道黑色干涸血迹，昭示着那一瞬的狰狞。
何与叹了口气，刚要把手里的破军毯抖开，侧后方的通风管道突然传来一声极其压抑的咳嗽。
“咳......咳咳......”
声音浑浊，像是肺里塞满了烂泥。
何与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反手扣住腰间的瑞士军刀，猛地回头。
黑暗中，一只惨白的手扒住了管道边缘。
紧接着，李哲那张熟悉的脸缓缓探了出来。
但他又不完全是李哲。
在原剧情里那个曾经会熬夜给他抄笔记，笑起来有两个酒窝的大男孩不见了。
此刻爬出来的生物，左眼瞳孔已经变成了毫无生气的死灰，右边的袖管被暴力撕裂，整条右臂肿胀了一倍，皮肤下透出青紫色的血管，最恐怖的是手肘处，一根森白的骨刺刺破皮肉长了出来，边缘锋利如刀。
“听说你要走？”
李哲费力地把自己从管道里拖出来，那条变异的手臂拖在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他靠着铁栏杆，冲何与扯出一个扭曲的笑，“带我一个呗。”
何与僵在原地，脑子里嗡的一声。
记忆像是开了闸。
在原剧情里，他和李哲合租备考，那个冬天房东要赶人，李哲硬是用身体挡在门口，最后两人缩在一张被子里，分吃一碗泡面。
那时候李哲说，等哥们发达了，绝不让你受这窝囊气。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何与的声音干涩得厉害。
李哲抬起完好的左手，摸了摸那只灰败的眼睛，动作轻柔得像是在摸什么易碎品：“昨天才发现......原来我看你的目光，早就不像看人了。”
他顿了顿，语气平静得让人心惊，“何与，你知道那种感觉吗？饿。看着你，就像看着一块行走的回锅肉。但我脑子还清醒，真他妈讽刺。”
何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楚。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密封的小玻璃罐，里面是捣碎的雾瓤瓜泥，掺了高浓度的灵泉水，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他没敢靠太近，把罐子放在距离季眠两米远的水泥墩上。
“你还能说话，就说明还没烂透。”何与盯着李哲那只异变的手臂，“吃了它。这东西能压制病毒，虽然治不好，但至少能让你好受点。”
李哲愣住了。
他那只灰色的眼珠转动了一下，死死盯着那罐在黑暗中泛着微光的食物。
喉结剧烈滚动，那是生理性的贪婪，是怪物对能量的渴望。
但他没动。
良久，李哲发出一声嗤笑，那笑声里透着一股子腐烂的绝望。
“我不配。”
他猛地转过身，像只受伤的野狗一样重新钻回了漆黑的管道里，只留给何与一个颤抖的背影。
“何与，有时候我真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