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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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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经理眼瞅着简家少爷最近很少来餐厅了,心底暗暗琢磨是不是吃腻了餐厅的菜式,又或者?他眼角余光瞟了瞟林雨,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嘴。
林雨想也不想,就说自己也不晓得,简家的事他自觉无论如何不要从自己嘴里说出来为妙。
黄经理呵呵一笑就走开,实则心里怎么想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六月份,他亲自去玉霖送更新后的菜单时,秘书小姐姐痛快地签下了下半年下午茶的订单,他心里的疙瘩总算是拧开了。
林雨看着手机的提示短信,心里暗暗发笑,张简霖也算是妥妥学渣本渣了,书不知道读了多少,反正给他发短信的频率暴增,内容无他就是犯困和喊饿两种。
自从那次半夜被接到别墅去安慰小少爷,后面简玉章兼职像是找到了安全阀门,只要张简霖一作妖,他立马把林雨奉上,见得多了,对林雨都和颜悦色起来,完全不似以往那般地主老财看农奴的嘴脸。
以往每周二是林雨放假的时候,一般他都是睡到日上三竿,然后去菜市场买菜回来做饭,下午要么出去逛逛公园要么出去跑几趟外卖,后来则是多半带着书去最近的图书馆里蹭空调蹭读书的气氛。
然而,被认定成张简霖的人形安慰剂之后,简玉章干脆雷打不动地一到周二就安排司机早早把人接到家里来,还大方的表示家里请的家教都是名校博士,让林雨一起来读书,美其名曰“资源不浪费”,实则是让林雨盯着张简霖上课。
林雨拎着前一晚备好的点心材料——一小袋陈皮碎、半盒淡奶油,是答应给张简霖做陈皮蝴蝶酥的——快步走出巷口。黑色轿车稳稳停在面前,司机熟稔地打开车门:“林师傅早,简总让我带了早餐,您路上吃。”
车座上放着温热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包装精致,是林雨没见过的牌子。他道谢后坐下,指尖摩挲着包装纸,心里清楚这是简玉章的“示好”——简玉章对他的态度明显软了,不再是之前那种带着审视的疏离,反而多了些实实在在的关照,比如让家教也给林雨讲题,比如偶尔会问他“最近课本有没有看不懂的地方”。虽然他不清楚其中缘由,不过大概是自己现在“安慰剂”的身份吧?!
到简家时,张简霖正趴在餐厅的长桌上,对着数学题皱眉头,面前的牛奶已经凉了。见林雨进来,他像见了救星,猛地抬起头:“哥哥!这题我算半天都不对,家教老师说我笨!”
林雨走过去,弯腰看了眼题目——是函数应用题,刚好是他前几天刚学会的“百分比浓度计算”。他拿起笔,在草稿纸上画了个简单的示意图:“你看你,天天不是看我和面,面多了加水,水多了加面,不就是这个道理嘛?还有,家教老师哪个敢说你笨啊?你还学会栽赃陷害了?”
张简霖眼睛一亮,左右摇晃着脑袋,“对哦!我懂了!”抓起笔飞快地算起来,至于什么栽赃什么陷害?听不懂!
家教是个戴眼镜的年轻博士,坐在旁边看着,笑着对林雨点点头,显然对于张简霖欺师灭祖的行为已经习以为常。
张简霖难得在状态,几个家教老师连轴转着上课,他们也看出来了,林雨一来这少爷的屁股算是安生了,学习也带脑子了,这时候工作最有效率也最有成就感。林雨坐在旁边的空位上,摊开自己的高中数学课本,偶尔问问一旁的家教——博士不愧是博士,讲的解题思路比他自己琢磨的更清晰,高屋建瓴穿针引线,反正他模糊的地方人家一说就能打开他的任督二脉,久而久之他也喜欢上周二有免费家教的日子了。
简玉章路过时,正好看见这一幕:林雨低头记笔记,笔尖在纸上飞快滑动,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专注无比;张简霖则凑在旁边,偷偷看林雨的笔记,还不忘把自己的牛奶推过去,让林雨喝。
他本来在自己的小书房办公,脚步一转拿了文件和电脑就坐在了隔壁大书房的阳台上,一眼又能看到自己弟弟和林雨他们。
中午吃饭时,张简霖叽叽喳喳地跟简玉章说:“哥!哥哥等会儿做陈皮蝴蝶酥,可惜下午你不在家,不然可以给你尝尝!”
简玉章笑着点头,随后故意逗他:“哦,陈皮蝴蝶酥啊?好久没吃了,没事,下午我也在家,刚好尝尝。”
张简霖一听立马露出如遭雷击的表情,他只是客气客气说给哥哥吃啊,客气懂不懂?
“好,今天带的料足,可以多做一点。”林雨好笑地看着张简霖的小表情,心里也乐开了花——这孩子不经逗,不过偶尔逗一逗也听好玩儿的。
下午的课结束的早,林雨立马开始在厨房忙活蝴蝶酥,张简霖笨手笨脚却异常坚持擀面皮,把黄油弄得到处都是,到最后还是林雨耐心地收拾一塌糊涂的台面。
简玉章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两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觉得,林雨给这个家带来了一种久违的烟火气。
林雨起初被简玉章这么望着还有些脸红心慌,后来自己在家做心理建设——人家那是看自家弟弟,对你连爱屋及乌都还算不上,记住,你去,就是为了蹭蹭家教课,顺便看望张简霖。效果奇好,至少已经能做到处变不惊,就当是换了个地方给简家少爷们做点心。
傍晚送林雨回去时,简玉章把那个牛皮纸袋递给她:“这里面是些成人高考的资料,你要是有兴趣,可以看看。有不懂的,也可以问家教老师。”顿了顿,又说,“浪费你的私人时间来陪小霖,给你钱你又不要,这些东西既然你确实需要,就不用推辞了吧?”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算是真情实意,再推辞就扭捏了。林雨爽快接过纸袋,打开看了眼,里面的资料整理得整整齐齐,厚厚一沓。他抬头真诚地道谢,随后就上了车。
就着天光,林雨看着缓缓后移的花园景色。这里毗邻珠江边,在本就拥挤的繁华区域硬生生开辟出一块静谧的住宅区,对比之下,目之所及的那些高楼大厦反倒显得逼仄,像密密麻麻堆叠在一起的积木。
车平稳地驶过一段树荫掩隐的道路,拐弯便上了上海路,街边的人和车肉眼可见的拥挤起来,即便如此,司机依然娴熟地驾驶着车辆行驶其间,也有人和车主动避让。良好的密闭性能,让林雨什么嘈杂的声音都听不到,但是隔绝不了擦肩而过的艳羡目光。
他合上眼皮闭目养神,他想,他还是喜欢嘈杂的地方,一种热闹带来的肤浅安心感。
简玉章目送车走出花园,转头就看到张简霖又在吃,两颊鼓鼓囊囊的,他走过去,伸手捏了捏弟弟的脸颊,语带疑惑,“天天睁开眼睛就是吃,怎么也不见胖?都吃到哪儿去了?”
张简霖翻了个白眼儿,嘴巴没停,还抽空挑了一块有些压碎的蝴蝶酥递到简玉章的嘴边,含含糊糊地说道:“不多了,只能给你一块儿。”
看着还知道“舍小保大”的傻弟弟,简玉章一点不客气,张嘴就把蝴蝶酥含进嘴里。此刻,他觉得当初让林雨来陪自家弟弟,是他做过最对的决定了。
自从那事后,张简霖就开始“没心没肺”起来,就算爸妈和自己明里暗里的劝慰他,在简家他永远不需要掩盖自己的本性,可是收效甚微。都过去十多年了,看着现在的弟弟,简玉章依然感到心痛——他的天真无邪被人硬生生夺走了。
借着咀嚼蝴蝶酥,简玉章按下眼中的狠厉和阴冷。
“哥,”张简霖忽然开口,声音明显带着期待,“你说,要是哥哥和我考同一个大学多好,我就能一直跟哥哥在一起啦!”
他说得漫不经心,却偷偷抬眼观察简玉章的反应,像只探头的小仓鼠。
简玉章用指腹抹掉弟弟嘴角的碎屑,语气淡到听不出情绪:“一起上大学?你上的可是新加坡国立大学,那里学费很贵的。而且,林师傅现在才刚开始学高中知识,你今年秋天就要入学了。”
“啊?很贵吗?”张简霖的笑脸垮了下来,连嘴里还塞着东西都忘了,“可是你不是说我们去餐厅吃饭哥哥就能赚钱吗?”对学习进度的事充耳不闻,他相信林雨一定能考上的,也不知道这份信心是哪里来的。
“不够,还差很多。而且,他就算考上了,除了学费还要吃饭住宿,一边上学一边打工,很辛苦的哦。”看到弟弟沮丧的小脸儿,简玉章忍不住继续让他“直面”残酷的现实。
看张简霖好像陷入了比数学题还难解的话题里,简玉章突然有些好奇,“你怎么没想借钱给他,或者干脆直接送他一个名额?”他漫不经心用手指挑了挑弟弟的额发,都18岁了,张简霖的五官还是显得很稚嫩,没有一丝成年人的棱角。
“不行!”张简霖毫不迟疑地回复。
“为什么?”
张简霖又翻了个大白眼,语气颇不耐烦,用一种“你什么都不懂”的口吻说,“哥哥不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国立大学很难考的,有了你的背书,他不知道要少走多少弯路。”
张简霖被简玉章问得急了,腮帮子还鼓着,却猛地把嘴里的蝴蝶酥咽下去,差点呛到,咳嗽两声后,语气更急了:“我就是知道!之前我想买新的电脑,他不肯,说自己的电脑能用也能玩儿游戏;那时候我没钱,哥哥还给我零花钱呢,给我买衣服,他自己都不买!”
他眼神难得有些怒气,前所未有这样维护过谁,“哥哥说,他以前钱包被偷了,饿了两天找了工地搬砖,他特别感谢那个工头呢,不嫌弃他力气小干活慢。哥哥在努力读书,我却送他名额,那不是跟‘施舍’一样吗?他会不开心的!”
简玉章还是第一次见到张简霖这么口齿伶俐,最重要的是逻辑清晰,哪儿有平时那么懵懂的样子?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上已经脱口而出,“他当初可是拿了我三十万。”
张简霖立刻脸色涨红,蹭地站起来,声音变得又快又急,“那是因为你打了他!你打了哥哥!你当时自己说的,那是赔偿!我知道的!”
简玉章看到张简霖情绪有些失控,顿时后悔起来,干嘛逞口舌之快,连忙把人双手一收拢进怀里安抚,“是是是!小霖说的对,是赔偿,当时哥哥担心你受到伤害,所以没问清楚就打了人,那三十万是赔偿,不算林雨要的。而且,哥哥也很后悔的,他是个好人。”
张简霖梗着脖子,眼中怒气未消,“真的?真的后悔了?”
简玉章举起手发誓,“真的,真的后悔了。不然你想,我怎么会带你去那家餐厅吃饭?还告诉你,那里吃饭点林师傅为我们服务,他就能多拿钱。”
这番有理有据的话彻底打消了他的疑惑,张简霖的脸色很快由阴转晴,他拿了盒子里最后一块点心,洋洋得意地说:“哥哥可聪明了,老师都夸他。”随即,轻哼一声,掉头就走。
简玉章目瞪口呆地望着小弟余怒未消的背影,又一次刷新了林雨在他心中的分量。他伸手捏了捏口袋里的烟盒,脑子里居然正儿八经开始思索他俩一起上大学的可行性了。
“林师傅,到了。”
林雨睁开眼才发现已经到了出租房外的街口,他礼貌地和司机道谢,随后拿着资料下车。
现在已经四月中旬,天气已经热了起来,今年四月份没怎么下雨,估计都攒着准备在五月使力呢,一整个月的雨,足够把每个广州人都腌入味儿。
街边的小吃摊前挤满了人,烤串的诱人味道无时无刻不在往人的鼻腔里钻,林雨就看到几个原本都走远的人又转回来,还有人干脆端着热汤粉蹲在路边吃。就在这么拥挤的街道里,骑着电动车的外卖员也依旧游刃有余穿梭不停。
林雨跟在人流后向出租屋走去,慢慢感受燥热的空气渗入体内,逼出一层薄汗。
今天回来的早,到家才刚刚九点,林雨也不准备出去送外卖了,干脆直接洗澡。洗完澡,林雨翻开那个牛皮纸袋,里面除了成人高考的政策解读和院校清单,还夹着张手写的便签。那是简玉章的字迹,笔锋利落:“面点专业优先看轻工职院,历年分数线附后,可先从数学基础题练起。”
简玉章的态度转变,他自然也感受到了,但是这么体贴是他没想到的。他指尖摩挲着便签纸,忍不住自言自语,“我数学很好的。”
话一出口,他就笑了,本想直接把贴纸扔了,中途手却拐了个弯放进了抽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