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器榜》abcsys

6、第6章

　　空气中的压力似乎减轻了一些，但这时，白行舟却打破了沉寂：“其实，还有第三个方法。”

　　所有人都转向白行舟，他那冷静的语气仿佛带来了一丝曙光。众人纷纷看着他，似乎在等待着他提出的新的解决方案。

　　白行舟不紧不慢地道：“可以只留兵器，不写人名。”

　　话音落下，观风楼主的眼神瞬间一动，他似乎也意识到，这个提议并非没有可行性。

　　“写‘寒江杖’，不写柳前辈的名字。”白行舟缓缓道，“知情者自知，不知者，只记得天下第一兵器是一根行杖，不必知道那人的姓名、生平。”

　　他顿了顿，语气更为坚定：“这样既不抹去事实，又不让柳前辈被后人当成标靶。”

　　洛青砚轻叹了一声：“你倒想得周全。”

　　柳行年盯着白行舟看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那笑容中透出一种久违的温暖与释然：“你就是那个以扇独斗十二人的年轻人？”

　　白行舟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正是我。”

　　柳行年微微沉默，忽然道：“你可愿意自己的名字，也从榜上消失？”

　　白行舟看着自己手中的折扇，指尖微微一紧，眼中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没有急于回答，而是看向柳行年，仿佛在衡量着什么。

　　他忽然道：“我若说愿意，你会相信吗？”

　　柳行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地看着白行舟，眼神深邃而温和，仿佛在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一切：“我看人，不看嘴，看眼。”

　　白行舟轻轻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坦诚：“那你此刻，看出来没有？”

　　柳行年盯着白行舟看了许久，似乎在看透他内心的波澜。白行舟眼中的坚决与从容，最终让柳行年微微点头：“你是真的愿意。”

　　白行舟微微一笑，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既然如此，那便无须多言。”

　　这番话，像是决定了一切。众人目睹着两位绝世人物之间的对话，似乎明白了某种深沉的道理。无论是捧得起名声的责任，还是背负下来的负担，在这一刻，都变得不再那么重要。真正的江湖，真正的强者，早已不再需要名号与名次来衡量自己的价值。

　　楼内的气氛有了些许变化，原本紧绷的空气逐渐缓解。每个人似乎都在思考着自己与这个榜单、与这场江湖风波之间的关系。

　　齐无声的目光依旧平静，但那份曾经属于他的荣耀，仿佛在这一刻，悄然消散。

　　而柳行年，只是静静地看着白行舟，似乎已经释然。

　　观风楼主忽然开口：“白行舟，你要知道，一旦名字不在榜上，你今后走江湖，别人就只当你是个普通青年。”

　　“你可能再也得不到现今这般名声，再也没有人请你出手，也没有人用重金请你护镖、护人。”

　　白行舟道：“名声，本来也不是我拿来吃饭的。”

　　观风楼主道：“那你拿什么吃饭？”

　　白行舟看着窗外的雨，眼神渐渐迷离：“走到哪里，就做哪里的活。替人抬东西，替人写字，替人看门，都行。”

　　陆惊鸿忍不住道：“你疯了？” 他从未见过白行舟这样从容，仿佛在面对一场无法回避的抉择，毫不动摇。

　　白行舟道：“你在乎的是兵器榜，我在乎的是我手里的扇。” 他伸手轻轻抚摸着腰间的扇柄，那是一柄泛着微微青光的折扇，似乎携带着他无尽的往事与心绪。

　　“只要这扇还在，我怎么活都好。”他的声音低沉，却有一种让人心安的力量。

　　柳行年轻轻叹了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我师父若还在，恐怕会很喜欢你。”

　　观风楼主沉默许久，忽然伸手，将卷轴铺在桌上。那卷轴的边缘已经略显泛黄，经历过无数次的翻阅。

　　他从怀里取出一支细笔，蘸了蘸墨，笔尖在卷轴最后那一行停了一下，沉默片刻后，缓缓写了三个字。

　　“寒江杖。”

　　后面，空了一片，似乎在等待某个名字的诞生。

　　柳行年盯着那一行，眼中有些什么在轻轻动荡，仿佛那些曾经的往事又在他的心头涌起。

　　观风楼主又往上移，停在第二名那一行。

　　“无相扇。”

　　后面，同样空出一大片。

　　“你……”陆惊鸿忍不住低声道，“你连他的名字也——”

　　观风楼主没理他，又往上移。

　　“碧落剑”“碧海琴”“游龙枪”“飞花鞭”…一件件兵器的名字，清清楚楚，人名却从此消失无踪。那一瞬间，仿佛整个江湖都沉默了，所有的传说、所有的英雄，都在这一刻失去了名字。

　　“从今以后，”观风楼主缓缓道，“江湖兵器榜单，只记兵器，不记人。”

　　“兵器有强弱，人有生死。”

　　“兵器可以传给后人，人却终将离开。”他轻轻放下笔，抬头看着柳行年，那双眼睛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感。

　　“这样，可合你师父心意？”

　　柳行年盯着卷轴看了许久，终于点头：“他若在，应该会笑。”

　　“他很少笑。”柳行年的话语带着一丝淡淡的怀念，仿佛回忆起了那个曾经严厉又慈爱的师父。

　　夜更深了，雨声却小了。人群渐渐散去，观风楼的门前恢复了短暂的宁静。

　　有人不甘，有人释然，有人心里更乱，似乎在这一刻，江湖的规则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陆惊鸿走在廊下，脚步轻盈，却似乎失去了原本的坚定。他的眼中没有对白行舟的怨恨，反而带着一丝奇异的平静。

　　“你后悔吗？”白行舟问他，目光在夜色中闪烁着。

　　陆惊鸿愣了一下，抬起头，笑了：“后悔什么？”

　　“后悔你的名字也从榜上消失。”白行舟淡淡道。

　　陆惊鸿忽然笑了，笑容灿烂：“你错了，我一点也不后悔。”

　　他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疲惫的身躯，脸上露出一抹洒脱的神色：“从明日起，江湖上还是会有人说——那是持游龙枪的陆惊鸿。”

　　“只是不会再有人说——‘那是兵器榜上第几的陆惊鸿’。”

　　“我突然觉得这样更好。”他缓缓道，仿佛从某种束缚中解脱了出来，心情变得轻松。

　　白行舟道：“为什么？”

　　陆惊鸿眨了眨眼，目光中似乎有些自信：“因为我若是输了，人家只会说‘陆惊鸿输了’。”

　　“不会说‘兵器榜上的第几名，居然输了’。”

　　白行舟笑了：“你想得也周全。”

　　陆惊鸿忽然看着他，目光锐利：“那你呢？”

　　白行舟道：“我？” 他抬头，看着远处渐渐发亮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期待：“我只是忽然觉得——”

　　“江湖若只有一张兵器榜，那就太小。”

　　“榜上之外的风雨，才是真正的江湖。”他的话语中有一种难以捉摸的深意。

　　柳行年拄着行杖，站在观风楼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天边那一点微弱的亮。那是天边渐亮的曙光，预示着新的一天的开始。

　　观风楼主走到他身边，目光凝视着他的背影：“柳先生可还要留下？”

　　柳行年道：“不留了。”

　　观风楼主微微一笑：“从今以后，兵器榜只记兵器。十年后若还有下一册，愿柳先生能来看看。”

　　柳行年笑了笑，眼神深邃：“十年之后的事，谁知道呢？”

　　他抬杖缓缓往前走，走出几步，又回头：“你刚刚说，观风楼不收银子改字。”

　　观风楼主道：“是。”

　　柳行年道：“那你今晚改字，是为了什么？”

　　观风楼主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为了我自己晚上睡得好一点。”

　　柳行年哈哈一笑：“好。” 他转身，身影渐远，消失在风雨中。

　　太阳终于从云后爬出来一点，给湿漉漉的街石镀了一层淡光，温暖的阳光渗透进了观风楼的每个角落。

　　楼门大开，却没有新客人进来。只是风，带着昨夜留下的酒气和汗味，慢慢往外吹。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淡淡的孤寂，似乎一切都恢复了平静，甚至连雨声也变得柔和起来。

　　楼里的桌椅还未收拾，一如昨夜，仿佛一切都还停留在那一刻的暂停。卷轴摊在桌上，墨迹尚未干透，“寒江杖”“无相扇”几个字在晨光里格外清晰，仿佛在宣告着某种新的开始。

　　观风楼主看着这几个字，忽然觉得肩上的重担稍微轻了一点点。他知道，这张榜不会改变江湖，江湖有自己的路，早在任何榜单之前就已经开始。但至少——

　　至少在某一个深夜，有人愿意放下自己的名字，只让冷冰冰的兵器，孤零零地躺在纸上。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问站在楼角的少年小二：“你记得昨夜有多少人来？”

　　少年挠头：“好像……很多。”

　　观风楼主笑了笑：“很多就好。”

　　“等他们出去，有人会记得那根行杖，有人会记得那把扇，有人会记得琴声，有人会记得鞭影。”

　　“至于是谁握着这些兵器——”

　　他抬头，看着窗外渐渐明亮的天色，轻声道：

　　“那就交给江湖自己去记吧。”

　　天色已透出微亮，江湖的风，仍在雨后的湿气中缓缓流淌。

　　观风楼外，一条小巷在晨曦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幽深。那巷口依然挂着一盏斑驳的灯笼，偶尔摇曳的灯火如同江湖人心中的那些记忆，时明时暗，消散又回荡。

　　楼内，观风楼主的眼中，已没有了前一夜的沉重。墨迹尚未完全干透，但他知道，那些字已经不再属于他，而是属于整个江湖，属于那个永远无法停止流动的江湖梦。

　　他抬起头，看着窗外渐渐升起的晨曦，轻轻叹了一声。心中，那份久违的沉静再次降临。

　　忽然，一阵轻微的步伐声传入耳中，接着，门帘被轻轻拉开，一位身形修长的少年走了进来。正是昨夜曾离开的大人物之一——白行舟。

　　他看上去没有一丝疲态，甚至那副散发着岁月磨砺的扇子依然紧紧贴着他的腰间，仿佛没有任何力量能够将他从那份平静中撼动。

　　白行舟走到观风楼主面前，微微一笑，仿佛这个世界与他已无关，他只是在这繁华中行走的过客。

　　“观风楼主，”他开口，声音依旧温和，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说的沉稳，“你准备好了吗？”

　　观风楼主眉头微蹙，望着白行舟，眼中似有一抹复杂之情。这份复杂，藏在他深沉的眸底，不为人知。

　　“准备好什么？”观风楼主淡淡回应。

　　白行舟微微一笑：“准备好面对江湖真正的风雨。”

　　观风楼主略一沉思，微微一笑，似乎明白了什么：“你是说，那些榜单上还未出现的名字？那些被江湖遗忘的人？”

　　“是的。”白行舟点点头，目光在这座大厅中游移，似乎在回溯江湖岁月的风尘。

　　“江湖的风雨从未停歇，它只会随着时间流转，带走一些不该存在的，留下更深的痕迹。”

　　观风楼主轻轻放下手中的笔，他并未直接回应白行舟的话，而是默默看向窗外渐渐褪去的夜色：“江湖不止有兵器榜，还有那些被时间埋葬的传奇。每一场风雨，都是历史的铺垫。”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幽深的光：“每一把兵器的背后，都有一个名字，而每个名字背后，都有无数的故事。”

　　白行舟微微一笑：“故事，未必有答案，江湖人也未必能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