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之雨》我同桌是女给给

3、天台宣战

　　天台的铁门被风吹得哐当一响，谢繁没有回头。他需要这片刻的隔绝，需要这灼热的阳光和空旷来蒸发掉胸腔里那股湿冷的闷痛。

　　指骨上传来的刺痛感逐渐清晰，取代了最初的麻木。他低头，看见关节处擦破了一层油皮，渗着细密的血珠，混着栏杆上的铁锈和灰尘，看起来狼狈不堪。

　　他靠在滚烫的栏杆上，任由汗水顺着鬓角滑落。楼下传来隐约的喧闹，是属于胜利者的，或者说，是属于那些不必在此刻品尝失败滋味的人的。他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入肺腑的是夏日午后的燥热和尘土气息。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长，身后传来铁门被轻轻推开的吱呀声。

　　脚步声很轻，不疾不徐，停在他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

　　谢繁背脊一僵，没有动。他不需要回头，也知道来的是谁。那种独特的、清冽又带着点疏离的气息，已经无声地侵入了这片他只想要独处的空间。

　　“找我有事？”谢繁开口，声音因为之前的喘息和压抑而显得有些沙哑，带着明显的敌意。

　　身后的人沉默了一下，然后，是宋晏那把平静无波的嗓音，听不出什么情绪：“你的手。”

　　谢繁猛地转过身。

　　宋晏就站在几步开外，天台的阳光同样落在他身上，却仿佛被他周身那种冷清的气质过滤掉了热度。他看着他，目光落在谢繁那只受伤的手上，眼神里没有关心，也没有幸灾乐祸，更像是一种……纯粹的观察。像是在看一道有趣的物理题。

　　“关你屁事。”谢繁把手往身后藏了藏，语气恶劣。

　　宋晏并没有被他的态度激怒，他的视线重新回到谢繁脸上，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似乎能轻易看穿他强撑起来的伪装。“老赵让我来看看你。”他陈述道，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顺便，看看年级第二需不需要帮助。”

　　“年级第二”这四个字，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精准地扎进了谢繁最敏感的那根神经。

　　他瞳孔骤然一缩，一直强压着的怒火和屈辱瞬间冲垮了理智的堤坝。他猛地向前一步，几乎要撞上宋晏，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狠戾：“你他妈再说一遍？”

　　两人身高相仿，此刻距离极近，呼吸可闻。谢繁能清晰地看到宋晏纤长的睫毛，和他眼底那片没有任何波澜的静湖。

　　面对谢繁几乎喷薄而出的怒气，宋晏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甚至微微偏了下头，像是在仔细审视谢繁脸上每一丝愤怒的纹路。

　　“我说，”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重复，声音依旧平稳，却因为刻意的放缓而带上了一种冰冷的质感，“年级第二，谢繁同学。你的解题步骤，这次似乎没什么‘笔误’可以修正了。”

　　这不是直接的脏话，却比任何辱骂都更具杀伤力。他记得！他记得昨天竞赛教室自己那句逞强的“下次别随便点评别人的解法”，并且在此刻，用最残酷的方式还了回来。

　　他在告诉他，这一次，连找借口“笔误”的余地都没有。是彻彻底底的，毫无花巧的，失败。

　　谢繁的拳头瞬间握紧，受伤的指骨因为用力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但这疼痛反而刺激了他。他死死地盯着宋晏，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

　　“宋晏，”他咬着牙，每一个字都浸着寒意，“你故意的，是不是？从你转来这里，就是冲着我来的？”

　　宋晏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过了几秒，他才几不可闻地牵了一下嘴角，那弧度极小，转瞬即逝，甚至算不上是一个笑容，却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居高临下的意味。

　　“冲着你？”他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仿佛听到什么幼稚言论的嘲弄，“谢繁，你是不是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

　　他往前踏了半步，距离更近，近到谢繁能看清他瞳孔里自己扭曲的倒影。

　　“我只是，”宋晏的声音压低了少许，像羽毛刮过耳膜，却带着金石般的硬度，“恰好在这里，而第一，恰好是我的。”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谢繁。

　　所有的理智瞬间蒸发，他猛地挥拳，带着风声，朝着宋晏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砸了过去！

　　这一拳含怒而出，毫无保留。

　　然而，宋晏的反应快得惊人。他似乎早有预料，侧身、抬手、格挡，动作流畅得像经过千百次演练。谢繁的手腕被他精准地抓住，力道之大，让他无法再前进分毫。

　　两人僵持在原地，手臂相抵，力量在无声地角力。谢繁能感觉到宋晏手腕传来的、与他清瘦外表不符的力道和稳定。

　　宋晏握着他的手腕，目光垂落，再次看向他擦伤流血的手背，语气里终于带上了一丝几不可察的、类似叹息的意味，但说出的话却依旧冰冷：

　　“看来，你需要帮助的，不止是学习。”

　　他说完，松开了手，仿佛碰触到什么不洁的东西。然后，不再看谢繁一眼，转身，像来时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向天台门口，消失在楼梯的阴影里。

　　天台上，只剩下谢繁一个人，和他粗重的喘息声。

　　阳光刺眼，而他只觉得浑身发冷。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宋晏手指的力度和温度，那句“第一，恰好是我的”和“你需要帮助的，不止是学习”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海里循环播放。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嘲讽方式。没有得意洋洋，没有趾高气扬，甚至没有明显的情绪波动。宋晏只是用他最擅长的方式——精准、冷静、直击要害——将他所有的骄傲和防线，瓦解得分崩离析。

　　谢繁看着宋晏消失的门口，眼神由最初的暴怒，逐渐沉淀为一种更深、更沉的东西。那里面有屈辱，有不甘，有被看轻的愤怒，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激起的、近乎执拗的战意。

　　他低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宋晏……”他低声念着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它嚼碎在齿间。

　　这件事，果然没完。

　　而且，从现在开始，性质变了。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夺回一个名次，一场胜负。

　　这是一场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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