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之我又又又挂了》渟舟策

5、林中的小女巫(五)

　　公主索菲亚陷入沉睡的消息，是在“市民广场事件”两天后传开的。
　　起初只是宫廷内部流传的小道消息，说是公主殿下因连日劳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但很快，消息就变成了公主一病不起，昏睡不醒，连宫廷医师都束手无策。
　　再后来，流言开始染上离奇的色彩——有人说公主是被诅咒了，有人说她是误食了某种来自森林的毒果，更有甚者，悄悄将怀疑的目光投向了最近刚刚“声名鹊起”的森林女巫。
　　林苋听到这些消息时，正在贫民区那间阁楼里，尝试用简陋的器具熬煮一些最基础的、理论上无害的安神草药——主要是为了测试在【月之枷锁】和规则叠加的影响下，自己还能不能进行最基本的魔药操作。
　　结果令人沮丧，魔力滞涩得如同凝固的糖浆，草药间的反应也变得难以预测，一小锅汤药差点被他熬成散发怪味的焦糊。
　　然后，黑猫从窗户跳进来，尾巴尖上沾着一张被人丢弃的、皱巴巴的街头小报。
　　头条用夸张的字体写着：《王室阴云！索菲亚公主诡异昏睡，真凶疑似森林魔女！》
　　林苋放下勺子，擦了擦手，拿起小报。报道内容语焉不详，充斥着臆测和煽动，但核心信息明确：公主出事了，而且状况古怪。
　　他的第一反应不是恐慌，而是一种荒谬的“果然如此”感。这童话剧本里的经典沉睡剧情虽迟但到，只是没想到会落在公主头上，还来得这么突然。他还没准备好毒苹果或者纺锤呢！
　　紧接着，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了上来。
　　公主的昏睡，会不会和阿尔文有关？或者……和自己有关？
　　他立刻否定了后者。自己什么都没做。但阿尔文呢？不...他没有理由。那就是世界意识?
　　算了，眼下更重要的是，公主这一睡，剧情怎么办？王子和公主的婚礼终局还怎么达成？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重新摊开故事书。书页上的【终局】字样没有任何变化，但下方的注释又悄然更新了一行：
　　【检测到关键剧情人物‘索菲亚公主’状态异常：陷入强制沉睡。触发隐藏线索：‘真爱的见证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滴泪。’】
　　真爱的见证是黎明前的最后一滴泪。
　　真爱……指的是王子对公主的真爱？需要王子的泪，在黎明前落下，才能唤醒公主？
　　听起来非常符合童话逻辑，但也非常棘手。
　　首先，得让阿尔文对索菲亚产生“真爱”。命运纺线制造的那点短暂共鸣，显然远远不够。
　　其次，得让阿尔文为索菲亚流泪……林苋回忆了一下阿尔文那双深沉冷静、仿佛能洞悉一切又对一切保持距离的蓝眼睛，觉得让这位殿下流泪的难度，大概比让他林苋自己穿这身裙子跳支完整的宫廷舞还要高。
　　怎么办？再用一张潘多拉卡，创造能让王子爱上公主的技能或物品？代价呢？再来一条更诡异的世界规则？而且，“记忆沙漏”的阴影还笼罩着，他不知道下一次会忘记什么。
　　或者……另辟蹊径？
　　他的目光落在个人设定面板上。【设定三：命运纺线】已经使用并消失了。但下面还有【设定一：迷雾隐匿】和【设定二：没落贵族远亲】（已失效）。以及，那个因为公主昏睡而似乎变得有机会使用的……
　　他看向那条来自晚宴的线索。“黎明前的最后一滴泪”。如果无法让王子自然产生真爱之泪，那么能否……“传递”或“引导”？
　　比如，进入王子的梦境，暗示他？或者，进入公主的梦境，传递这个信息，也许沉睡的公主潜意识能对外界产生影响？
　　一个大胆的、近乎冒险的计划在他脑中逐渐成形。需要用到新的潘多拉卡，但这次，他必须将代价和效果都控制得更精细。
　　【当前可使用潘多拉卡：3张】
　　他抽出第四张卡。卡面冰凉，仿佛在汲取他指尖的温度。
　　“我拥有一个技能，”他声音压得很低，确保只有自己能听见，“我可以主动进入一个指定目标的梦境之中，并在其中传递清晰的信息、展示特定的场景，甚至进行有限的对话。该技能需在目标处于睡眠或类似状态下才能发动，每次使用持续时间不超过十分钟，且对同一目标二十四小时内仅能使用一次。”
　　他仔细斟酌着限制条件：需要目标沉睡、时间短、有冷却。这应该能降低规则反噬的强度，并防止技能被滥用。
　　光点没入。
　　【潘多拉卡使用成功】
　　【剩余潘多拉卡：2张】
　　【个人设定四：梦境编织。你可主动进入一个沉睡目标的梦境，传递信息、展示场景或进行有限对话。每次持续≤10分钟，同一目标24小时内限一次。】
　　【世界规则四：共感回响。当你使用‘梦境编织’进入他人梦境时，你的部分感官（如听觉、触觉）将暂时与目标轻微共感。退出梦境后，此共感可能残留数小时，表现为偶尔能模糊感知到目标当前强烈的情绪或身体感受（如剧痛、极度愉悦）。】
　　共感回响。
　　林苋抿了抿唇。这个代价比预想的要……奇特，也更麻烦。与目标感官轻微相连，甚至可能残留感知。
　　如果目标是公主还好，万一……目标是别人呢？比如，那个心思难测的王子？如果他在对公主使用技能时，不小心因为某种联系（比如阿尔文正在公主身边）而连接到了王子……
　　风险很高。但似乎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他必须进入公主的梦境，传递关于“真爱之泪”的线索，引导（或者说，暗示）阿尔文去做这件事。同时，也要探查一下公主沉睡的真正原因。
　　行动必须快。公主沉睡的消息已经传开，时间拖得越久，变数越多。
　　他选择在凌晨行动，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陷入深度睡眠，王宫的守卫也可能相对松懈——虽然对他潜入王宫的计划没什么帮助，但至少使用技能时干扰少些。
　　他换上一身深灰色的、便于隐藏的旧斗篷，将显眼的紫发紧紧束在兜帽下，带着黑猫，如同幽灵般穿梭在沉睡的王城小巷。依靠对王宫外围地形的粗略记忆（来自旧报纸和市井传闻），他找到了一段据说巡逻间隙较长的宫墙。墙很高，但年久失修的排水管和攀援植物提供了些许可能。
　　攀爬的过程堪称狼狈。林苋一边努力克服女装和体力带来的不便，一边在心里吐槽这根本不是什么童话冒险，而是极限体能挑战，折磨他这个连校园跑都够呛的可怜大学生。
　　等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翻过墙头，落在宫内花园松软的泥土上时，手上腿上又多添了几道擦伤。
　　黑猫轻盈地跳落在他身边，绿油油的眼睛在黑暗中像两盏小灯。
　　根据之前收集的信息和一点直觉，他朝着王宫深处，据说安置着公主的偏殿方向摸去。
　　幸运的是，深夜的王宫虽然戒备森严，但并非铁板一块。他凭借着【迷雾隐匿】失效后仅存的、对阴影和气息的本能感应（或许是这具女巫身体残存的特性），以及黑猫灵巧的引路，竟然有惊无险地避开了几队巡逻卫兵，靠近了那座被藤蔓爬满的白色小宫殿。
　　公主的寝殿外守着两名昏昏欲睡的侍女。林苋耐心等待，直到远处钟楼传来报时的轻响，两名侍女低声交谈几句，其中一人起身似乎是去取东西，另一人也倚着门框打起了盹。
　　就是现在。
　　他如同滑入水中的鱼，悄无声息地从侧面一扇未完全关闭的雕花窗翻了进去。殿内弥漫着淡淡的、令人昏沉的药草味和熏香气。
　　月光透过纱帘，照亮了垂着厚重帷幔的奢华大床。索菲亚公主静静躺在那里，金发散在枕上，面容苍白平静，胸口微微起伏，仿佛只是熟睡。
　　林苋走到床边，屏住呼吸。他伸出手，指尖悬在公主额前上方，集中精神，发动了【梦境编织】。
　　视野瞬间被拉扯、旋转，坠入一片光怪陆离的混沌。
　　---
　　公主的梦境并非漆黑一片，而是一座扭曲的、不断变化的城堡。墙壁是糖果做的，却流淌着焦糖色的、粘稠的“血液”；走廊里摆满了精致的玩偶，但它们的眼睛都在滴溜溜地转动，盯着闯入的不速之客；远处传来断断续续的、走调的音乐盒声音。
　　典型的焦虑、混乱，且带有一定童话扭曲色彩的梦境。看来公主虽然沉睡，但意识并未完全沉寂，只是被困在了这里。
　　林苋在梦境中凝聚出身形（依旧是自己的模样，但梦境似乎自动给他套上了一层模糊的光晕，让人看不清细节）。他沿着扭曲的走廊前行，躲避着那些诡异的玩偶视线，寻找着梦境的核心——通常那是梦主意识最集中之处。
　　最终，他在一个堆满了破碎镜子的房间里，“找到”了索菲亚。
　　梦中的公主穿着破烂的礼服，抱着膝盖坐在镜子碎片中央，眼神空洞，嘴里喃喃自语：“不对……不该是这样……为什么醒不来……父王……母后……阿尔文哥哥……”
　　“索菲亚公主。”林苋开口，声音在梦境中带着奇特的回响。
　　公主猛地抬头，涣散的目光聚焦到林苋身上，先是茫然，随即变成了惊恐：“你是谁？！是你把我关在这里的？！女巫！”她挣扎着想站起来，脚下却踩到碎片滑了一下。
　　“我不是。”林苋平静地说，向前走了一步，但保持安全距离，“我是来告诉你如何醒来的。”
　　“醒来？”公主愣了一下，眼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但很快被更深的怀疑取代，“我凭什么相信你？你看起来……很奇怪。”她盯着林苋模糊的光晕轮廓。
　　“信不信由你。”林苋没时间也没兴趣说服她，“想离开这里，需要真爱的见证——黎明前，最后一滴为你流下的真心眼泪。”他清晰地重复了线索。
　　公主的眼中先是迷惑，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变得更加苍白，甚至带着一丝绝望：“真爱的眼泪？谁？阿尔文哥哥？他……他为什么从来不看我呢？我那么努力......从修道院回来，学所有的礼仪，扮演最完美的公主......我明明比任何人都适合站在他身边......”公主的声音哽咽起来。
　　她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林苋身上，那眼神变得极其复杂，混杂着嫉妒、怨恨，“可他眼里根本没有我......他看的是你......”
　　林苋心里咯噔一下。公主对他敌意很大。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重点不是你看到了什么，”林苋稳住心神，语气冷静，“重点是你想不想醒来。记住这个线索，或许你的潜意识……或者别的什么，能把它传递给该知道的人。”他只能暗示到这里了。
　　就在这时，整个梦境城堡剧烈震动起来！糖果墙壁开始融化，玩偶发出尖笑，镜子碎片倒映出无数个扭曲的、哭泣的公主脸庞。
　　“不！不！救我——！”公主发出凄厉的喊叫，伸手想抓住林苋。
　　林苋感觉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从梦境深处传来，【梦境编织】的十分钟时限也快到了。他必须立刻离开。
　　“记住，黎明前的眼泪。”他最后说了一句，身形开始变淡。
　　“等等！你到底——”公主的喊声被崩塌的梦境噪音吞没。
　　---
　　林苋猛地睁开眼，回到了公主寂静的寝殿。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梦境最后的崩塌和公主那凄厉的眼神，让人心有余悸。
　　共感回响开始生效。
　　首先传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溺水般的窒息感和绝望，来自梦境中的索菲亚。这感觉让林苋呼吸一窒，他扶住床柱，才勉强站稳。过了几秒，这种感觉才渐渐淡去。
　　但紧接着，另一种更清晰、更……冰冷的触感，顺着共感的纽带，隐约传来。
　　不是来自床上的公主。
　　是来自……殿外？或者更远？
　　那是一种极其专注的、带着审视和探究的“注视感”，如同实质的视线落在皮肤上，激起细微的战栗。同时，还有一丝极淡的、清冽的气息，混杂着夜晚露水的微凉。
　　阿尔文。
　　他在这里。或者在很近的地方。而且，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共感回响连接到他了？是因为他正关注着沉睡的公主，还是因为他本身就与公主的梦境或状态有什么关联？
　　林苋的心脏狂跳起来。必须立刻离开。
　　他最后看了一眼床上依旧沉睡的公主，转身冲向进来的那扇窗户。
　　就在他翻出窗户，落在殿外花园草丛中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庭院月门的阴影下，静静地立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阿尔文。
　　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月光照亮了他半边脸庞，神情在明暗之间看不真切，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眸，清晰地穿越夜色和距离，精准地捕捉到了林苋仓促逃离的身影。
　　他没有动，也没有出声，只是那样看着。
　　但林苋能感觉到，那股通过共感回响隐约传来的“注视感”，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强烈，如同冰冷的丝线，缠绕上他的脚踝。
　　林苋不敢停留，用尽力气向宫墙方向奔去。黑猫敏捷地在前方引路。
　　翻过宫墙，重新落入贫民区杂乱的小巷，那种被锁定的感觉才似乎减弱了一些。但共感回响残留的、那丝属于阿尔文的冰冷专注感，却像烙印一样，久久盘踞在感官边缘，挥之不去。
　　他靠在肮脏的墙角，大口喘气。
　　任务算是完成了一半，线索传递了。但公主的状态比他想的更糟，像是意识被困在噩梦边缘。而阿尔文……他到底知道多少？他在那里等了多久？他是不是早就料到会有人来？
　　林苋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共感带来的轻微晕眩和异样感还在持续。
　　他忽然想起【记忆沙漏】，下意识地去回忆今晚行动的每一个细节——还好，都记得。遗忘似乎还没有发生，或者发生在更不起眼的地方。
　　他拖着疲惫的身体，慢慢走回藏身的阁楼。天色依然漆黑，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
　　公主会醒来吗？阿尔文会流泪吗？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自己似乎又在不知不觉间，朝着漩涡中心更近了一步。而那个站在漩涡边缘注视着他的人，眼神越来越深，网收得越来越紧。
　　黑猫跳上窗台，望着外面沉沉的夜幕，轻轻“喵”了一声。
　　林苋脱下沾满夜露和尘土的斗篷，紫眸在黑暗中黯淡无光。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个“女巫”，到底是在编织童话，还是在一步步走进一个为自己量身定制的、更华丽的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