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石出

13、认同

　　第13章
　　回到座位上的姜牧还是懵的。还没回过神来，HR的王丽就找过来了，问姜牧现在有没有时间。姜牧心慌慌的，直接推脱开会，躲了。

　　要说，在这升职这件事一直都不在她的计划里，因为她打心眼儿里只是把这个工作作为一个暂时的栖息地，她总有一天要去拍戏的，去拍真正的电影。
　　但也不能否认，这个消息依旧让她欣喜，毕竟这也算是能力获得认同的一种表现吧。这样一来，她就成了这里有史以来升的最快的项目经理，在某一个瞬间，姜牧就觉得自己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的那种爽快刚从左脑升起来，右脑就及时发出一声冷笑。呵，德不配位，必有灾殃，没听说过吗？
　　姜牧一瞬间就冷静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因为能力才坐上这个位置的，但她一时半刻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什么。因为非要塞张萌萌进来所以安抚她？还是像他们说的是为这个项目考虑？难道是因为方姐和老板知道了姜予洪是我爸？

　　姜牧还没想好要不要拒绝，这沉思过程还没圆满。一看邮箱，方姐已经一封邮件发给全公司，发布了姜牧的新职衔。那封邮件与别人升职时发出来的无异，满是溢美之词，只是她这通夸奖，看得姜牧胆战心惊。
　　“作为新人的姜牧已经在多个项目中展现了过人的解决问题能力以及非凡的责任心。她经手的几个项目都在她的努力下得到了客户的认同。。。”

　　看到这，姜牧感觉就不大对了。她经手的项目确实就只是经手，都是其他更有经验的制片带着她做的，这把功劳都压在她头上是什么意思啊？

　　后面还有更夸张的，“让我们向姜牧学习，努力，认真，负责，成为公司不可或缺的中坚。”

　　我靠！姜牧从小到大都没收到过如此之高的评价。太浮夸了。
　　果然，她一抬头，看到周围同事看向她的眼神就开始复杂起来了。姜牧一目十行把那封邮件看完，带着那股浓浓的不适感，躲去阳台抽烟。为啥，咋整？后面会怎样？姜牧觉得自己脑袋一片混乱了。
　　她烟刚叼在嘴里还没点着，阳台门一响，蒋笑跟出来了，走过来伸手跟她要烟。

　　“恭喜呀！升职了呀！”

　　那高兴劲儿现在已经被一股忧虑掩盖了。姜牧对着蒋笑苦笑一声。“那邮件写的好吓人啊。。。，我现在都有点不敢进去了。”

　　蒋笑若有所思的回头看了姜牧一眼，犹豫了一下才说，“可不么，一封升职邮件，我还以为是什么年度表彰大会呢。”
　　“我觉得自己被坑了。。。”随着她嘴里喷出一口烟，姜牧轻声说，这话像是无意识的跟着那烟飘出来的似的。
　　蒋笑不知道她是在跟他抱怨，还是在自言自语，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但也许是姜牧的表情太过愁苦，也许是老蹭姜牧的烟让他过意不去，蒋笑不由的想要宽慰她几句。
　　“你也别想太多，那邮件说的虽然夸张，但你确实也挺厉害的，还是有点真实性在里面的。”
　　这话让姜牧眼睛一亮，眼睛直直的看着蒋笑，眼睛就写着三个字，“真的吗？”
　　“真的，我们组的人都说，做你的项目最舒服，信息给的清楚，问题也解决的及时。”
　　这是姜牧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这么直接的，不做作的表扬，这让她十分的不知所措。她很熟悉怎样反驳批评，怎样诡辩指责，可真的不会回应这个。所以姜牧只是赧然的低下头，轻轻的笑了一声，她不知道该怎样感谢蒋笑，所以只能默默的从裤兜里掏出烟盒，笑着问蒋笑要不要再来一支。
　　他笑着摇摇头，“刚抽完。。。”

　　蒋笑看了姜牧一眼，接着说。
　　“咱们两不是同时来的么，当时我们一起做的入职培训，我记得可清楚了，负责培训的人问你制片人是做什么的，你说是管钱，管进度，打杂的。。。”
　　“嗯，我那会儿刚从剧组出来，确实是那么想的。”
　　“但你记不记得后来培训讲失败项目案例，说制作人员加班量超标，结果还是质量差，拖周期，然后问大家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你说，制片人能力太差。。。哈哈哈哈哈。。。”
　　“哈，有吗？真的吗？”
　　“有啊，当时我印象超深。”
　　“然后人家问，那一个成功的制片人是什么样的。”
　　“你说，那不就是制作不加班，质量好，按时完成嘛。。。”
　　“哦我想起来了，当时培训的还是方姐之前的那个制片人，叫曾什么的。。。”
　　“是，你给人家气够呛。。。”
　　“对呀，当时我特别茫然，都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你那话说的超冲的，再配上你那目不斜视的面无表情。。。”
　　蒋笑开始模仿起来，激的姜牧翻了好几个白眼。
　　“话说，你怎么跟我参加制片的入职培训啊？”
　　“HR通知我的时候发错场次时间了。。。”
　　“啧，都是草台。。。”
　　“诶，但是你不是！我还跟组里人讲过呢，我们觉得入职培训上说那些你差不多还真都做到了，不加班，质量能保住，还能按时完成。”
　　“可别瞎说，周期我没排过，会我没组织过，那可不是我的功劳。”
　　“主要是你在乎啊。。。”
　　“啊？”姜牧一脸不解。
　　“你看我们加班着急，你就去找你领导催反馈，催通过，你也检查片子啊，我们从你手里拿出来的文件素材就没有出问题的。你发东西也仔细查，很少提交了又回来改的，这些细节挺重要的！更别提你那反馈记得，细腻！”

　　姜牧冲蒋笑摆摆手，扭过头去吸了吸鼻子。这一通夸，快给她说哭了。她急忙又抽出一支烟，想缓解一下自己的尴尬。旁边的蒋笑拍了拍她胳膊，冲她要烟盒，姜牧刚递过来，阳台门被推开了。

　　“小牧牧，我到处找了你半天，给你买的咖啡里的冰都化了。。。”

　　蒋笑愣了一下，把烟盒推回给姜牧，说要回去工作，扭头走了。

　　心里刚流过的那点温度还没来得及流淌开，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姜牧看着方昭凛那张总是自得的脸，觉得这些人就是不想让自己好过，每次自己刚有点儿开心事儿的时候，总得被打断。她脸上的一点好脸色，瞬间就挂不住了，她没看方昭凛，扭过头去吞云吐雾去了。

　　方昭凛走到姜牧身边，回头看向刚出去的蒋笑，“诶，那谁呀？”

　　“蒋笑，特效组的。”

　　“哦。。。”方昭凛把手里的咖啡塞给姜牧。
　　“怎么在这躲起来抽烟？升职了不开心么？”

　　姜牧不想理方昭凛，而且现在到了大家上班的高峰期，大家从阳台上路来路过都在看方昭凛满面笑容的站在姜牧旁边，再加上刚才那封拉仇恨的升职邮件，不知道大家会有怎样的猜测。

　　但她脑袋里突然又出现了刚才那一番对话，是啊，我有个目标来着，少加班，质量好，按时交。何必计较谁跟我一起干，谁顺没顺我的意呢。好好做事儿不完了么。只要自己镜头出的好，方昭凛，方姐，张萌萌，又能把她怎么样呢？

　　她大大的吸了两口烟，把烟头摁在烟灰缸里。回头看向方昭凛，语重心长叫了他一声。
　　“方少。。。”这声叫的方昭凛一愣。
　　“高中的时候那点儿事儿，都过去了没？”
　　方昭凛的脸上突然有些不自然，勉强笑了笑，“过去了呀，都多少年了。”
　　姜牧点了点头，“是，我觉得大学四年相安无事就挺好。咱们工作里遇见也是缘分，不过我想，我们还是保持专业距离。以后不用你给我买咖啡，也别叫我小牧牧，今天早上那样太过亲密的接触也还是免了，好吧。”
　　姜牧举起手里方昭凛塞给她的咖啡，“谢谢方总的咖啡。”

　　说完这几句话，没等方昭凛有什么反应，姜牧头也不回的走了。自打知道了方昭凛是自己新项目的甲方制片人，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让方少爷贴了好几次冷屁股了，不知道日后工作里会不会有很多只小鞋，不过管他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反正论搞关系刷好感这一套，姜牧肯定是学不来，还是扎扎实实把活儿干好存活率更高，其他的事情，听天由命算了。

　　她回到工位上，在方昭凛介绍张萌萌的那封邮件上也同样回复了一句欢迎，然后在制作管理软件上给张萌萌设置了跟张明月同样等级的权限。
　　手头工作都做完之后，回头检查邮箱的姜牧又看到了那封职位变动通知。她害怕似的，把那封邮件带着诸多人恭喜祝福的回复的邮件删掉了。然后给发信息来恭喜她的人一一做了回复，并再三强调深知自己不配，还有诸多需要学习的。希望能借此降低一点那封浮夸邮件带来的负面效果。

　　「想开了很好。」她收到了来自方姐的一条信息，看样子是看到她在邮件里回复的欢迎了。
　　姜牧笑了笑，找了一个比心的表情包回复了。

　　她抬头看了看远处在工作的蒋笑，心想，“是啊，把项目完成好，得到这些人的认同，对我来说更幸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