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wonderful万得福

8、Chapter 08

　　Chapter 08
　　话音刚落，重新充上电的手机震动起来，是陈慕凡发来的信息。他显然是看到了她发的那条朋友圈。
　　[陈慕凡：你在哪？我去接你。]
　　[吴虞：不用，我朋友来接我了。]
　　[陈慕凡：又是那个谭景？]
　　[吴虞：不是。]
　　[陈慕凡：那是谁？]
　　[吴虞：你昨天见过的，万言。]
　　[陈慕凡：他可真够闲的。]
　　陈慕凡的语音电话打断了她正在输入的回复，她点击挂断。
　　[陈慕凡：接电话。]
　　[吴虞：我不想在外面和你吵架，有什么事回去说。]
　　震动声持续不停，她把手机彻底静音，不去理会他的信息和电话轰炸。巨大的烦躁涌上心头，她抬手抵在眉心，紧紧咬着后槽牙。
　　她已经可以预见，回去之后免不了又是一顿争吵。
　　其实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因为她身边的男性朋友们争吵过无数次。吴虞自认为不是没有分寸感的人，可陈慕凡却恨不得筑起一道高墙把她困在里面，隔绝她和一切男性的来往。甚至连和她取向相同的谭景也被划入了警戒范围。
　　但每次激烈争吵后，陈慕凡都会主动示好，像变了个人似的真诚道歉，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优秀，自己又爱得太深，太在乎她，以至于关心则乱，有时甚至声泪俱下地哀求。吴虞不忍看他痛苦自责的样子，于是每次都选择原谅。然而，这短暂的平静只是暴风雨的间隙，下一次的爆发早已在暗处默默积蓄力量，等待某一天突然引爆。如此循环往复，如同挣不开逃不出的泥沼。
　　她无数次问自己，为什么会走到如今这种境地？明明初见时，他那么风趣幽默，温柔体贴，又才华横溢，这些都曾深深吸引着她向他靠近。可真正在一起后，她总有一种被束缚住的感觉。但他的行为又让她觉得，或许失去一些自由，是一段亲密关系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可这代价也太让人伤神了。
　　自从吴虞退出和他的对话，把注意力都放在手机上后，万言就一直在默默观察着她的状态。他注意到她眉头紧锁，咬紧着下唇盯着屏幕，似乎在因为什么事烦心。
　　他调高音响的音量，轻柔的爵士乐曲在忽明忽暗的车内流淌开来。
　　“你说，”吴虞忽然侧过头，看向正专心开车的万言，他的手指跟着音乐节拍轻轻敲着方向盘，“怎么样才能真正的自由？”
　　“这个嘛……”万言沉吟片刻，伸手把音量调低，“首先，你的心要自由。”
　　“其次，你要有可以给自己自由的能力。”他接着说。
　　给自己自由的能力？吴虞在心里问自己，她有这个能力吗？或者说，她有离开陈慕凡的勇气吗？
　　见她默不作声，万言问她：“是不是因为我送你回来，让你男朋友不高兴了？”
　　“你怎么知道？”吴虞惊诧地抬起头。
　　“猜的。”万言笑了笑，“被我猜中了吧。”
　　“对，他总是这样……”吴虞仰起脸，重重叹了口气。
　　万言沉默了片刻，朝前方点了点下巴，“你要是不想回去，前面有个服务区，我在那儿停下，你可以在车里睡到早上，我直接送你去学校。”他指了指后排的座椅，“那里可以平躺，好好睡一觉，别让那些糟心事影响状态，耽误了真正重要的事。”
　　“还是算了，”吴虞想了想，还是拒绝了他，“不能耽误你工作。”并且除了这个，还有一件更恐怖的后果，陈慕凡要是知道她和异性待在一起彻夜不归，绝对会炸出漫天的蘑菇云。
　　万言扯了扯嘴角，“好吧，听你的。”
　　“不过，”他把头转向吴虞，“如果你感到不开心，也不必勉强自己。Follow your heart。”他伸出食指轻点着心脏的位置。
　　Follow my heart？吴虞忍不住问他：“我很好奇，你虽然比我小，但是怎么这么懂人心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东西？”
　　“别忘了我是干哪一行的，”他咧开嘴巴，笑得恣意张扬，“看人演戏看得多了，想不懂都难。”
　　“会很累吧？”吴虞设身处地地想，要让她和万言换换位置，她怕是活不过两集。
　　“还好，和你选择做建筑师一样，这也是我选的路。”他的声音坚定，“是好是坏都得走下去。”
　　这话说的，吴虞感觉自己整颗心突然燃起来了。
　　但车子一驶入米兰地界，她那颗刚燃起来的心脏，就像是失重一般在胸腔里跌跌撞撞起来。每磕碰一下，喉咙就紧一分。手指不由自主地紧紧扣住身旁的扶手。
　　万言看着她那因用力而泛白的指节，下意识地腾出手想要握住它，轻揉开那绷紧的惊慌。然而，他的手在空中悬停了一瞬，最终掩饰性地落在了中控台的音量按键上。
　　音乐声渐次减弱，万物之安静下来，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吴虞深深吸气，试图压下心头翻腾的焦虑。
　　她隔老远就看到了公寓楼下，陈慕凡如同困兽一般焦躁踱步的身影，也不知他在那等了多久，她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就停在这儿吧，”距离公寓还有一个路口，吴虞叫停他，“你快回去吧，不然要来不及了。”她朝万言挤出一抹笑容，“大恩不言谢，下次需要我帮忙时尽管说！”
　　万言在路边停下车，看着她强颜欢笑的样子皱了皱眉，“我送你过去吧。”
　　吴虞连忙摆手拒绝，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道了别，跳下车关上门，又朝他挥了挥手。
　　刚转过身，就看到陈慕凡拧着眉头，大步冲她的方向走来。凌晨的空气微凉，霸道地沁入每一个毛孔里，她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吴虞快步迎上去，心想先把他拉回家再说，这深更半夜的，要是在路上闹起来，邻居是会报警的……
　　“不回消息不接电话，你们俩在一块儿都干什么了？！”陈慕凡近乎低吼的声音里燃着怒意，他一把攥住吴虞的胳膊，力道大得让她猛地一个趔趄，
　　吴虞用力挣扎，想要挣脱他那双铁钳般箍紧的手，“你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我只是不想在别人面前和你吵！”
　　他紧扣的手未松分毫，吴虞用力掰开他的手指，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陈慕凡你体面一点行吗？有什么事回家再说……”
　　一阵风从吴虞身后倏地掠过，一双白皙却有力的手握住陈慕凡青筋暴起的手腕，用力之大，指关节都绷得发白。
　　“手放开。”万言冰冷的命令声让吴虞心头一颤。
　　陈慕凡狠狠甩开他的手，“用不着你来管！”话音未落，作势又要来抓吴虞的胳膊。
　　万言灵敏地一侧身，将陈慕凡挡在身前，盯着他怒火中烧的眼睛，“请你冷静。不要对女孩动粗。”
　　吴虞看着万言紧绷肩背，像只匍匐在草丛里蓄势待发的猛兽。心里涌起一阵羞恼，还是被撞见了最不堪的一面，她竭力想要维持的体面在此刻彻底土崩瓦解。
　　“没事，你快回去吧。”她对万言说。随即绕过他，拽起陈慕凡的胳膊把他从万言面前拉开，往公寓大门走去。
　　她走到一半，回头看向万言，被他脸上阴鸷的怒意惊得一悸，“今天谢谢你，真的没事了，拜拜。”
　　她拖着陈慕凡逃也似的冲进公寓大门里。厚重的木门在身后“砰”地一声重重阖上。
　　走到家门口，她长舒一口气，对身边依旧怒目圆睁，喘着粗气的陈慕凡说：“你一定要当着别人的面搞得这么难堪吗？”
　　“难堪？”陈慕凡仿佛被这个词刺痛，声音里带着讥讽，“你大半夜从一个男人的车上下来就不难堪了？”
　　他在吴虞身后重重摔上家门。
　　房间里依旧弥漫着刺鼻的松节油的味道。
　　“不是所有人都是你想的那么龌龊。”吴虞瘫坐在沙发上，脑袋嗡嗡作响，她揉着太阳穴，说出的话都气若游丝，“我明天还要上课，拜托先别吵了，让我睡一会儿……”
　　“你不说清楚你们都干了什么，就别想睡！”陈慕凡堵在她面前，不依不饶。
　　吴虞苦笑，“你讲点逻辑行不行？如果我们真的做了你以为的那些事，我还会让他送我回来专门被你给撞见？”
　　“你要讲逻辑？好，那我们就讲逻辑，”他向前逼近一步，将她笼在自己身躯投下的阴影里，“从佛罗伦萨到米兰300公里，他大晚上不睡觉，为了你来回开600公里，你告诉我，他为什么这么做？”
　　“为什么？”吴虞撑着沙发扶手，吃力地站起身，“我们是朋友，我帮了他的忙，他知恩图报，也帮我的忙，有什么问题吗？”
　　她绕过陈慕凡径直走到书桌前，把电脑塞进包里，挪到玄关换上鞋子，“明天我有很重要的事，没心情跟你吵。”
　　陈慕凡冲过来钳住她的手臂，她吃痛皱起眉，回过头压着眼睛命令他，“松开。”
　　陈慕凡怔了一下，手上松了些许。吴虞趁机甩开，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说：“你先冷静一下，我今晚去柳池家住。”
　　她关上门，房间里传来清脆的玻璃碎裂的声音，她知道，他又把什么东西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