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wonderful万得福

7、Chapter 07

　　Chapter 07
　　吴虞戴上耳机，《Por una cabeza》的旋律流淌出来，她闭上眼睛，回想起这两天发生的种种，嘴角不自觉地弯起。一曲终了，她收回思绪，决定将这段回忆归类为一段奇幻旅程，现在旅程结束，她要回归现实生活了。
　　她拿出手机，点开陈慕凡的对话框，进行例行报备。这是长久以来形成的习惯，每次出门，去了哪，见了谁，干了什么，都要告诉他，不然他就会挑出各种不如意的地方和她生气，甚至会因为她只回复了一个“哦”而大发雷霆，指责她语气敷衍。开始时吴虞会安慰自己，这是因为他太在乎自己，而且艺术家嘛，总会有点偏执的。现在，这些自我安慰的话术慢慢失去了效力，变得越来越单薄，治不了根本。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刺耳的刹车声将她拉回现实。吴虞睁开眼，车窗外是一个黑洞洞不见人影的站台，似乎并不是预期停靠的博洛尼亚站。
　　车厢里响起广播，紧接着就爆出一声响亮的咒骂。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她凝神细听，心里“咯噔”一下凉了半截。
　　完蛋，又罢工了，明天早上八点才能恢复运行。
　　那岂不是见不到艾城了？
　　心这下凉透了。
　　她瞥了眼那个像是泡在墨水里一样漆黑一片的站台，在脑内快速推演所有可能的解决办法。如果是稍大点的站还好，她至少能咬咬牙斥巨资打出租车回去。但是这里——她挪着沉重的脚步走出车厢，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眼站名，是一个荒无人烟的偏僻小镇，在这里想找到出租车真是难上加难。
　　她掏出手机，屏幕上显示的20%电量让她眼前一黑，慌忙从包里翻出充电宝，一看，眼前又一黑，充电宝忘记充电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很好。
　　她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找到候车室，破败又狭小的空间里有几个和她一样的倒霉蛋，正在打电话四处求援。她翻遍整个房间，终于在墙角找到了一个插座。她大喜过望，正要扑过去——
　　“那个是坏的。”其中一个倒霉蛋好心提醒。
　　她眼前彻底黑了。
　　不对，还没有到绝路，她明天一定要见到艾城！
　　她打电话给谭景，此刻他应该正在柳池家，今晚他们有个酒局，也许可以随便找个同学借辆车来这儿接她。
　　没人接。她打给柳池，一样没人接。估计又喝大了围在一起跳舞呢……
　　电量告急，吴虞瘫在冰凉的长椅上，突然觉得好笑，这荒诞的遭遇颇有“人在囧途”的意味。
　　她可能真的见不到偶像了。
　　那就发个朋友圈纪念一下吧。她飞快编辑了一条朋友圈，发送。照惯例屏蔽了爸妈，他们知道了也只能干着急，什么坏事都不让他们知道就是她最大的孝顺。

　　同一时间，佛罗伦萨酒店的房间里，《Por una cabeza》的旋律在房间里低回流转。万言窝在沙发里，百无聊赖地翻着今天拍摄的照片。划到在米开朗琪罗广场上拍下的，吴虞那洒满夕阳柔光的侧脸时，他停下动作，不自觉笑起来，拇指轻轻摩挲着她橙红色的脸颊。就这么看了不知多久，心里蓦地升起一股悲伤。
　　有缘再见，这四个字压得他胸口发闷。他不知道何时才能再见到她……
　　他点开和吴虞的对话框，指尖在输入栏徘徊着，思考该怎样开启对话。看了眼时间，这个点，她应该快到了吧。他点进她的朋友圈想要转移一下思绪，一条崭新的状态跳进他的眼睛——是她刚发的。
　　[新成就达成。深夜火车罢工被扔到荒郊野外，手机也即将没电……偶像，我们有缘再见。]配图是一张黑黢黢的站台。
　　他惊跳起身，指尖飞快地在屏幕上敲着字。
　　[万言：被困在哪了？]
　　[吴虞：一个不知名小镇，好荒凉，都找不到出租车……]
　　[万言：具体地址发我。]
　　[吴虞：嗯？你要地址干嘛？]
　　[万言：给你送点电量过去，好不好？]
　　[吴虞：不用麻烦了吧……挺远的。]
　　[万言：没关系，我正好去看看你有多惨。]
　　收到地址，他飞快整理好衣服，一把抓起背包，直奔百惠房间，“咚咚咚”地敲响房门。
　　门开了，百惠睡眼惺忪地看着门口整装待发的万言，一脸懵地问：“言哥？这么晚了……什么事？”
　　“车钥匙给我，我出去一趟。”
　　“大半夜的，去哪啊？明天一早还要拍摄呢……”百惠瞬间清醒了大半，见万言铁着一张脸，小声嘟囔着回去拿钥匙。
　　“放心，不会耽误明天的事。”万言接过钥匙，扭头跑向电梯，手里不忘发消息，告诉她一小时后车站外见。
　　万言钻进保姆车里，轻踩油门，伴随着一阵低沉的轰鸣，车子驶入浓稠的夜色中。此刻他的心里，除了担忧，更多的是欣喜，看来他的愿望足够强烈，这么快，就能再见面了。
　　他瞥了眼中控台屏幕上的时间。快点，再快点，他深踩了脚油门。
　　越接近目的地，窗外的景色就越荒凉，像寂静岭一样瘆人。沿途的植物森然茂盛，像蛰伏在路边的巨兽，肆意伸展的枝叶把本就昏暗的路灯光线吞噬殆尽，只在路面勉强投下些许光亮。车灯照射不到的前方，如同没有尽头的隧道，不知将要通向何方。
　　不远处的路灯下，一抹幽暗的蓝色突然出现，如同飘在半空中的蓝色火焰。那火焰来来回回地在灯光照亮的椎体空间里转着圈，时不时地上下跳动。
　　万言减速，把车停在路边，降下车窗，昏黄的光线勾勒出吴虞略有些沮丧的脸，然而那双大眼睛依然晶晶亮地闪着光。
　　“上车。”他朝她招手。
　　“啊？”吴虞没接上他的频道，“不是……来送充电宝的吗？”
　　“哈，”他皱了皱眉，反问她：“我大老远开过来，就为了送个充电宝？”
　　“不是吗？”吴虞走上前，她似乎看到了万言身上散发出的圣光，不禁感叹，也不知道是哪路神仙听到了她的祈祷，真的派了个天使来救她，这下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当然不是啊！”天使朝副驾扬了扬下巴，“送你回米兰，快，上车。”
　　吴虞感激地直点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脚油门，车子重新汇入昏暗的道路。
　　吴虞系好安全带，得了便宜卖乖似的问他：“会不会太麻烦你了……你明天不是还有拍摄行程吗？”她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12点了。这一来一回的，等他再回到佛罗伦萨恐怕天都快亮了。
　　“小事情，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吧，太危险了。”万言注视着前方，语气淡淡的，“况且，熬夜在我们这一行是常态，习惯了。”
　　“巧了，我们也是，一到考试季，就得天天通宵赶方案。”吴虞低头摆弄着手指，“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害得你睡不成觉。”
　　“安啦，”万言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在空中上下摆了摆，“我本来也喜欢晚上开车出去兜风，只有在这个时候我才是自由的。”
　　“你呢？”他侧过脸微笑着问她：“你自由吗？”
　　“我现在挺自由的。”吴虞回答他。
　　“现在啊，”万言喃喃重复着，“你也有不自由的时候吗？”
　　“当然有啊。”吴虞脱口而出，等她回到米兰，回到有陈慕凡在的家里，就不再自由了。还好万言没再继续问下去，她不想过多透露自己糟糕的感情生活，尤其是，在他面前。
　　一阵短暂的沉默后，万言先开了口：“你朋友圈里说的有缘再见的偶像，是谁啊？”他轻声笑了笑，“感觉应该不是我。”
　　“是一个很厉害的建筑师，明天要给我们讲课。”想到这个，吴虞精神振奋了些，半开玩笑地说：“我这个偶像比较小众，不比你这样的大众偶像。”
　　万言这回倒是很谦虚，他摇了摇头，“能让你这么崇拜的，一定是非常厉害的人。”说完，又满脸期待地看着吴虞：“那我呢？”
　　“我超崇拜你！”吴虞十分捧场地冲他竖了个大拇指，“你跳舞真的超棒！”
　　“喜欢看吗？”万言顺着她的话问。
　　“喜欢啊。”吴虞再一次脱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