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崇拜我没有好果子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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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撤离前线的第十五天。
位于一颗隐蔽的星球极点基地。被外界申明生死不明的郝费叹了口气。
对象是早就被他抛弃在过去的阴影。原因是对方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他看着端坐在他面前的主角，温和地劝导：
“你不应该这么毫无尊严地崇拜我。”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然后对着他单方面怨恨的前对象里修温柔地提议。
“我只是一个在冒险的普通人，而你…我的朋友，你才是自己最应该敬仰的存在。你很勇敢，你在追随一个正在大逆不道发起一场风暴的罪犯，并且为他创造出令他也惊讶的奇迹。”
他面前这个平日冷酷直白的男人流露出一抹显而易见的濡慕。
“不，您是不一样，您…是与众不同的！为什么要妄自菲薄，所有人，每一个在泥土里打滚的人都在您的伟岸中发现自我！我崇拜您，我仰慕您的思想，我渴望，我无比渴望与您共肩，我的领袖。”
里修把”我的领袖“这几个字说出了一种甜蜜的色彩。他宛转语调，恳切注视着面前包扎着绷带的黑发青年。
”我的朋友，你应该知晓，每一个人都不是完美的。请理智地思考，就像你曾经为我们带来胜利一样，我尊重你，也请像我一般尊重你。“
郝费竭尽全力模仿自己过去的模样。他被面前这个只是一场宣讲会就马上放弃自己的一切来追随一个过去只是一个历史学家教授的主角给快气疯了，主角崇拜前反派？主角需要前反派？主角是煞笔吗。
…
…
在遥远的七十五周目，郝费陪伴里修补完一个真正的主角应该读过的人生。郝费为他——怨恨的主角，保驾护航，作为一个医官，除开战斗以外的事情，他近乎全包。圣洁，无害，仁爱，郝费绞尽脑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在琢磨自己的人设。
冷厉的战士和他温柔的副官。
一个强悍的beta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alpha。郝费无数次从属下手中看见那些糟糕，冒昧，恶心的小册子，霸道医官狠狠爱？什么情热期我的副官抱着我的衣服眼睛泛红哭着说为什么你不只属于我？什么我的冷酷上司竟然是o装b？
虽然但是，写得其实挺好的。甚至贴近现实。
在情感上，里修的确依赖一位柔弱的医生。他只信任从始至终陪伴在他身旁的医生，他甚至连他最大的秘密都告知了郝费。无论是身体还是灵魂。
那就是“我是Omega”和“我是转生者”。
在这个时代，转生者是大家共同的秘密。“转生者”顾名思义，就是携带记忆再次为人的重生者。
拥有前世记忆的转生者往往会创造出辉煌的成就，但可能来自过去——指人类势力妄图染指的前黄金时代的他们会遭遇“为了人类迈向上帝的人道的美好的光荣的”合法合情意的调查与研究。
远在郝费曾经统一人类的周目，就有脑子不太好的研究者提出了“对至高无上的领袖的解刨研究”。
那个年轻的褐色头发男人跪在议事厅的地板上，形销骨立的样子让郝费印象很深刻。
因此在里修小心翼翼地聊起这个话题时，郝费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黑发的青年一开始只是轻声在喉咙中酝酿，但看着里修惊骇的表情逐渐变成不体面的大笑。郝费捂住肚子开朗地说：
“他们真愚蠢，总是想要从过去捞点什么东西，而不是用他们可笑的大脑想一想怎么堂堂正正地向前方走过去…我们这个时代与其说叫黄金时代，不如叫巨婴时代。”
在他发自内心的瞧不起的宣泄中，他金发的主角突然抱住了郝费。
主角年轻，迷茫，找不到落脚点。但他此刻似乎找到了一些郝费已经不耐烦的东西。
“我没有办法去想象没有你的生活。”里修认真地说，“这样一个奇怪的世界，我很多次……”
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软弱，马上恢复平时死板稳重的模样。但他依旧沉溺于这个拥抱。
郝费沉默地不再说话。他抬起手，在对方以为是想要回抱时，捏住Omega很早之前就被割掉的信息腺体。然后装作若无其事地笑了两声。
…
…
就像现在一样他只是微笑地看着里修。
从遥远的过去来到人类的末路的主角，他没有享受到任何一点人类最后的红利，在逃离要求他联姻的家族后，少年以为天高海阔任自己游玩，但命运把他推上了生命与荣耀的绞肉机中。
原作一笔带过一场来自虫族、兽族以及智械组织的险恶谋划，他们囚禁了以中央星为中心，圆周辐射至周圈的十二个星球，包括帝国的行政中枢以及大部分掌握决策权的重要世家贵族的星球——帝国马上像一只砍断大脑的马，抽搐在死亡前的噩梦中。
帝国在短暂又激烈的反抗中，完蛋了。
帝国尽管完蛋了，但是联邦因此接收了帝国保存较为完好的文明火种，发起了一场唇亡齿寒的捍卫战争。
这就是里修成为“英雄”的背景。不到30岁的士兵坐上了前往前线的运输船上，他不知道未来会有什么，但是他休息室的门口上贴着的海报上的“向人类荣光倾泻所有”宣告了他的结局。
至此，里修将守望人类最后的脸面，抱着过去已经不复返的骄傲，看着小猫两三只的人类领地，清醒地在巨婴们的庆祝中沉沦。
剧情带给里修的似乎只有痛苦和遗憾。
哎，这个作者也太坏了吧。
而现在人类与外族的战争已经打响。郝费现在受的伤也正是一个自转周前与兽族的争斗中，被帝国残部突袭指挥部所造成的。好在防御力场反应及时，郝费不至于抱头逃跑，他只是被炸烂了一半身体而已。人类活了那么多年最擅长的就是自相残杀，郝费无奈地想。
虽然他脑袋里面天马行空，但可能在里修眼中就是他在目不转睛地微笑着望着对方。
他光明正大地看着被他盯着的男人面红耳赤地模样，哎。郝费冲着里修再笑了一下，里修马上露出了一种极为兴奋的表情。郝费见过很多这种崇拜的神情，但是从里修这个人脸上看见，还是让他发自内心的觉得很奇怪。
推门起来的郝费的副官打破了他和里修之间的奇怪的气氛。
“委员长，刺杀您的叛徒已经醒来了。”
“请带我去见他吧，泰恩。”郝费依旧云淡风轻地说，哪怕他自己在昨天还因为炎症严重而生命垂危。
他的语气中什么也没有。
这间狭小，破旧甚至没有阳光可以投下光辉的临时房间里面，短暂地存在过一个灰败的灵魂燃烧的痕迹。积累成山的纸质文件，挂贴在浸透过血但后来被后勤兵铲去的墙面上的战况示意图，皮肉脓肿发臭的落魄味道。以及一张简朴的床和一个正在靠过期消炎药活着的领袖。
郝费宽慰地看着皱巴巴的下属们。他们缀着泪，为这样的局面。
“我是你们的领袖，只要这个世界需要由我而燎原的火焰和热烈的一天，我就永远不会死亡。”黑发的青年脸色蜡黄，皮与肉凹陷在骨头外，但他的眼睛总是漂亮得不像话。
“麻烦诸位把我带到安德的身边去吧。”他轻轻地不容置疑地说。他的腿还是烂着，像死肉，泛滥着恶心的味道，毕竟他在治疗时提议优先治疗上半身。
领袖的外表必须是值得信赖和高洁的。郝费的理由是这个。
副官粗暴地抹干净眼泪，颤抖着把郝费抱到轮椅上，他的动作太小心翼翼了，可惜和他一瞬间扑到郝费身边的动作画风不符。
里修只好率先去打开门。
然后他们缓慢地在这处地下的防空洞中行走。
反抗军原本同兽族前线军勉强对抗，但由于指挥官的突然被袭击，他们一退再退，最终来到战争的后面战线，把原先占据的左翼战线默认交接给联邦第五军团。
他们这支残兵败将在撤离过程中，在各个星球的自治救援队的帮助下来到现在这个从前作为宇宙公路承接站的星球来。
不过由于生产工业的没落，他们的物质非常短缺。
他们三个穿过一众伤员。
稀少的医疗人员声色着急在呻吟中来回奔波。
在无尽的尖叫和哭泣中，郝费终于来到临时的囚牢。
刺杀他的刺客是帝国的间谍。或者原来不是间谍的家伙，他只是一个没有经过任何人怂恿而自发行动的出于朴素的价值观去调度卫星站攻击郝费的……普通人。
他叫做安德。除开这个随处可见的名字，他还有一个特别不凡的姓氏——安德雷。帝国执政官之首的姓氏。
安德隐姓埋名一路混上了郝费的另一个副官，平日为他处理政务。谁也想不到这个喜欢大笑的小伙子会背叛革命军。
郝费被推到伤痕累累的男人面前。
安德原来美丽的红色头发枯燥得像塑料，他被拷吊在监狱中。
“好久不见，我的安德。”郝费体贴地用袖子为他擦拭面上的眼泪：“谢谢你最后选把帝国的防卫星图交给里修，不然我们会死在撤退的路上。”
安德的眼泪反而越来越多。他哭泣的绿色眼睛如同伴随森林的湖泊盈盈，照映着微笑的郝费。
郝费安慰他说：“做过的事情就不要后悔了，安德。就像我从来不会后悔下令攻击阻碍我们前进的第十一团一样，我们需要前进，而不是继续没有意义的周旋。”
他们是一路打上前线的。
在帝国宣告灭亡后的半个月中，郝费率领他的同盟和军队绕过防卫据点，前往最前线——是郝费预料到的前线。
在过去的周目中，郝费从来没有在现在这个特殊又暧昧的时间点起势到这个地步，大部分时候他守在偏远的星系，通过每个月更新的前线战报来了解这场非常突然的战役。
但这一次，他走上了一条此前从未走过的路。
他不知道为什么，但是等他意识到的时候他已经走了很远很远了。
远到帝国最后的溃败是在他这个家伙的见证下彻底崩溃的。他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借机接手了帝国的几个能源星作为后勤地。
而安德的妹妹就是他接手途中的牺牲品。
“您杀了我的妹妹。”安德一顿一顿地说，他可能已经死去了，“从那时候，我就该恨您的……可是，我该恨您的。首领，我怨恨我自己胜过您。他们把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才知道我的国家毁灭了，在您的见证下，我……”
“我知道的，你应该杀了我。”郝费握住他冰冷的手：“你就是这样一个爱憎分明的人。你的爱太真挚了，所以你愿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你的恨也很美好，像太阳一样。”
安德努力做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像每一次他偏头去看郝费一样。
“我没有讨厌过你。”郝费也像每一次一样信任地看着他。
“请杀了我吧。”安德轻声说。
在他走到生命的尽头前，他听见一句平静的：“感谢你的奉献和牺牲。“
太好了。
太好啦。
安德想起来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郝费的那一天。黑发的青年被人群簇拥着，笑着问他：
“你要不要加入我们。”
……
……
当那声处决的轻响过后，郝费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席地而坐，抬起刚才握住安德的那只手，凝视着指尖上干涸的混合着泪水和血污的痕迹。然后，他慢慢地将手擦干净。
郝费闭上眼睛，他又再一次握住了对方的手。
下一次和我走到最后吧。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崇拜我没有好果子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