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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晚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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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完午膳后,日日喝药的楚瑾瑜有点昏昏欲睡。
楚骁见状,把小孩抱到龙床上,也没再放回偏殿,“睡吧。”
殿内燃着安神香,帷幔被放下,没有一丝声音。
一觉便睡了一个半时辰,楚瑾瑜再一睁眼,有些摇摇晃晃地起来,坐到父王脚踏上,将脸靠在对方小腿上,又闭上了眼。
楚骁:……
不在床上睡,坐在脚踏上,什么习惯!
他支着腿没有动,不想扯到对方的伤口。
又过了一刻钟,小崽子才彻底清醒过来,却赖在他脚下不走。
虽天气已热,地上终归有潮气,靴尖踢了下对方的腰,“坐椅子上去。”
“不想动。”说完又拿脸蹭了下结实的小腿,入夏的天气,衣料都很单薄。
楚骁捏住小崽子的后颈,用手拍了两下刚起还泛红的脸,“不听话?”
“听,儿臣只听您的话。”楚瑾瑜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对面。
这话让楚骁勾了下唇角。
桌上已经摆好了兖州舆图,楚瑾瑜叉了颗去过核的荔枝放在嘴里,用手指划过兖州的山川地形。
一室宁静。
随手从旁边取过一支笔,画到图上,才发现居然是朱笔。
看了眼父王,见对方没抬头,只批着奏折,心里松了口气,把笔放回去。
就你要用笔吗!
大秦已经穷到不能多放一只墨笔的地步了吗!
“用吧。”楚骁将被放回的笔递给儿子。
楚瑾瑜:……
秦王都点头了,他也没再客气,道了谢后,拿过笔在图上画下标记。
一个时辰后,他指着被圈起来的地方,“父王,儿臣想看此处的四至八道图。”
很快就有内侍将图呈上。
他细细看过其中的地形,在图上打上标记。
写完后,他叉了个奶糕放嘴里,父王说可以许他一个愿望,他该提什么要求呢?
娘亲会想入楚氏祠堂,有个归宿吗?
高展是个人渣,钟子南在娘亲还在世时,是个好夫君,只是后来对着他不做人,但钟子南却并未明媒正娶过娘亲。
手里无意识捏着御笔在舆图上点下几个红印。
他看起来身份尊贵,却一身荣辱皆系在秦王一念之间,楚彦瑜身后有势力不小的母家,还得到太后支持。
楚拿过画好标记的四至八道图,是夷陵山,隔点距离就打了个标记,直到猇亭,上面写了个火。
他略一沉思,就看出了小孩想用什么计策,是条好计策,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想到。
“你想引齐军在此安营扎寨,再一把火灭之。”
楚瑾瑜收回了心绪,往前面趴了点,“父王英明,暑热难耐,届时齐军必会疫病肆行,而此处既有水源,又有树林,不失为一处避暑胜地。”
“从这开始,我军连连诈败,他们必会乘胜追击,即便他们不追,商平也不会允许他们停下。”
“妙计。”楚骁笑着赞了一句,“想许什么愿望?”
楚瑾瑜刚要站起来,就被制止。
“坐着说。”
他坐直了身子,“儿臣想要娘亲的牌位入楚氏祠堂,可以吗?”
楚骁有些意外,他本以为对方会想让乔氏远离王室,“可以,即便你不提,孤也会让宗室将乔氏写在玉碟上,这条不算,你再提一个。”
“为父王分忧是儿臣的荣幸,除此之外儿臣没什么想要的了。”楚瑾瑜真诚道,他想要的,秦王给不了,其他的,他也都不在意。
“你现在想不到没关系,日后有想要的了,随时来找孤。”小崽子不愿说,楚骁也不现在就问。
“您真好。”两只眼睛弯弯的,还亮亮的,好看极了。
“三日孤会召司马龄和程志节议事,届时你来安排如何攻打兖州。”
“是。”楚瑾瑜乖巧道。
到了傍晚,内侍抱来一只波斯猫幼崽,呈给三公子。
楚瑾瑜有些惊讶地接过。
“喜欢吗?”楚骁看着儿子的表情,梦里小孩蒙着眼纱不能视物时,就抱着一只猫逗弄,他特意找了和梦里一样的来。
“特别喜欢,谢谢父王。”眼里的雀跃做不了假,是真的高兴。
“你养伤无聊,送给你解闷,但不许追着跑,让伤口再开裂。”养个儿子可真难,又要哄着高兴,又得避免对方没轻没重。
“您放心!”信誓旦旦的小脸让楚骁想捏一把,便伸手过去,捏住软肉,直到脸上出现了点指痕。
三日后,议政殿。
正所谓,小事开大会,大事开小会,攻取兖州事关重大,殿内只有四人。
司马龄和程志节见完礼后,立在被挂起的舆图右侧。
楚瑾瑜拿着朱笔,重新将扎寨的地方标出来。
“程将军,你率军按照这些标记修筑山寨,将士只可死守,不许出战,一直节节败退到猇亭。”
“引齐军到包原隰阻处安营,届时七百里连营,就是七百里火场。”
司马龄看着三公子手上的御笔,眼皮一跳。
“军师提前将粮草辎重运往下一座山寨,此战主要兵器,当是箭矢。”
从始至终,主公都没有发一言,任由三公子任命秦军的文武之首。
直到结束,楚骁才道:“按照公子的计划来,此战过半,孤会亲自前往军营督战。”
毕竟要让虎狼之师连连败退,有损士气,但有了主公镇场子,情况就会大不同,程志节松了口气,要真让他压着手下的狼崽子节节战败,怕不是得被骂十八代祖宗。
二人领命退下。
楚瑾瑜凑到父王面前,“您之前说让儿臣许个愿望,儿臣想到想要什么了。”
“说吧。”楚骁带着鼓励的眼神,想处置谁,说出来。
“儿臣想以后都不卯时(五点)就起来用早膳,可以吗?”楚瑾瑜眼巴巴地望着对方,他的伤已经不会动不动就开裂,等再好一点,他又得早起,不能忍!
楚骁:……
见父王盯着他看,楚瑾瑜心里有些发虚,干巴巴道:“要不卯正三刻(六点四十五),儿臣一定起来。”
说话不算数你!
让我许愿,又出尔反尔!
“行,要是超过这个时辰还没起,你就等着挨戒尺。”楚骁咬着牙道。
他前世怎么会选这么懒散的人做太子!
卯正三刻,亏这兔崽子说得出口!
“回宫后,每五日一朝,早朝卯时(五点)开始,你给孤迟一个试试。”他幽幽道。
楚瑾瑜:……
起这么早,大秦的官员是赶着去捡草帽吗!
后面几日,楚瑾瑜没事就逗逗猫崽,每日早上都睡到自然醒。
呜呜呜!
一觉到天光大亮的日子不多了!
十日后,楚骁坐在床上,将小崽子的纱布解开,一条疤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突兀。
他用沾了药粉的指腹轻轻摸上去,“还疼吗?”
“疼,特别疼。”楚瑾瑜瞬间吸了口凉气。
楚骁:……
他不该问。
兔崽子是个给点染料就开染坊的人。
“孤给你亲自上药,也敢叫疼?”他指腹在伤痕上打圈。
“儿臣叫疼,是因为只有您会心疼儿臣的伤。”楚瑾瑜伸手握住对方的手腕,带着点撒娇道:“您疼疼儿臣嘛。”
楚骁:……
随即他轻笑了下,这孩子确实知道该怎么讨好他。
手上的动作放缓,“你的伤既然是为大秦受的,孤再赏你个愿望。”
说完,用没抹药的手揪住对方的脸蛋,“要是再敢只想着躲懒,你早膳就还是卯时起来用。”
又循循引诱,“比如你可以让孤替你处置什么人。”
楚瑾瑜:你怎么突然做人了!
但他不敢真说让对方去处置柳氏和楚彦瑜,退而求其次道:“那攻破中州后,儿臣把高展扔给暗卫,让他们用高展去试验新的刑罚。”
他仰起头,里面带着丝狡黠,“听闻暗卫酷刑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儿臣也算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
又真挚道:“谢谢父王。”
楚骁看了眼喋喋不休的人,“可以,你想处置谁都可以。”
翌日早,内侍卯正一刻(六点十五)来服侍三公子起床。
楚瑾瑜半睁开眼,就看见父王坐在软榻上批奏折,起身下床,跪到对方脚边,两手抱住结实的小腿,把脸贴在对方膝盖上,“求您了,让儿臣再睡会儿吧,儿臣伤好疼啊,明日一定早起。”
“就再睡半个时辰,求您了,疼疼儿臣吧。”他闷声道。
楚骁:……
揪住对方的脸蛋,“想挨戒尺了,是不是?”
官员卯时就要到达衙门,俗称点卯。
宫中的公子王姬也是天不亮就起来读书。
哪个人敢像这兔崽子,为了不起床,抱着他的腿求!
楚瑾瑜:其实我真的愿意为了多睡会儿,挨几下的。
就怕说出来气着您。
他慢吞吞站起身,被宫人伺候着更衣洗漱。
坐到椅子上,内侍将早膳呈上,全是他爱吃的。
除过第一次,御膳都是以江南菜,清淡为主,再没上过口味偏重的豫州菜。
说不感动那是假的。
他顺从地将对方夹来的菜都吃完。
见儿子这么乖,楚骁也没训斥对方刚才的行为。
用完膳后,他不再像前段时间那样,让小孩吃完就去玩,一点正事不干。
他也没坐到御案前,而是和对方面对面坐,让内侍将一沓奏折挪到小崽子面前,“把这些批完才准去玩。”
楚瑾瑜:……
他是公子不是世子,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何能批奏折!
今日秦王愿意宠着他,明日若是被他人进了谗言,怀疑他自恃军功,有二心,他该如何自处!
他大仇未报,可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