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的菜园》河边看柳

2、咒语

　　何英知道刘开会死的。
　　何英再次看到刘开的时候，是一个秋后的黄昏。
　　天空像一块渲染的画布，画着熟透的几乎要腐烂的柿子。不肯散去的几朵浮云，摇摇摆摆地晃悠着。落日的余辉在浮云的边缘镶上一层神秘的光晕。浮云背后是什么？是前世今生的契约？还是万水千山的念想？抑或就是咫尺天涯的等待。
　　后来何英就看到了刘开，那个在暗绿的小树林的边缘和美丽而苍黄的林凤抱吻在一起的明媚的刘开。何英定定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后背发凉，意识到何英的存在。何英只是冷冰冰地说：“你让我觉得恶心！你会死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来，刘开就真的死了。
　　刘开肯定会死的，谁都会死的。
　　刘开的外婆还可以在纳凉的院子里给他们讲地老天荒的传说的时候，满天的星光。何英呆呆地听着那些不朽的传说，觉得眼前的刘开的外婆就像从另一个时空神秘降临的妖精一样，让人恐惧而沉迷。这时候，何英的妈妈在隔壁的院子里尖利地喊着何英的名字，何英还是一动不动地坐着，直到何英的爸爸用粗糙的嗓门吼着何英的名字，何英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小院。那时，刘开微笑着对她摆了摆手，明媚如星的眼眸里装满了地老天荒的传说和恋恋不舍的何英。
　　妈妈说：“一个孤老婆子的家去干吗？！”
　　何英还以为书上的故事是真的，一群天真的小孩仰着脑袋听一个孤独的老人讲一些古老的传说。何英从来没有见过刘开的外公，也没有见过刘开的父母，她只知道每年的盛夏，这个明媚的男孩就会从另一个地方来，来听外婆那些泛黄的故事。
　　爸爸吼道：“黑灯瞎火在那儿鬼鬼祟祟的做什么？！以后不准去！”
　　何英咕哝着：“什么黑灯瞎火，不就是听听故事嘛！”
　　妈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让你别去就别去！”
　　外婆家的院子就是黑灯瞎火的感觉，何英也从来没有在白天看见过外婆。
　　第二天，刘开站在外婆家的门口向何英招手，早晨的阳光洒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就像童话中的王子一样。何英的身体一半湮没在屋内的黑暗中，迟疑了一会儿，终于向刘开走去。
　　午后的蝉鸣将整个小树林孤立成一个小岛，刘开和何英坐在树下吃着嫩青的黄瓜，满口清香地谈论昨晚的故事。
　　“结局是什么？”
　　何英一边把口袋里的糖掏出来，一边急切地问。
　　刘开接过已经有点化开的糖，说：
　　“他们都死了。”
　　何英一下子站了起来，激动地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是这个结局。我就知道他们会死的！”刘开仰头看着激动的何英，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干净的脸上。何英突然记得昨天晚上的事情，就慢慢地坐了下来，轻轻地说：
　　“外婆也会死去的。”
　　故事结束不久，外婆就死了。
　　人都是要死的，何英本来就没有说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