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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深秋杂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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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班,不远不近。热爱社交人缘好的总会认识几个隔壁班的——只不过不是全部罢了。
一班理尖,二班理普,尖子班也有混子,普通班也有老实人。
祁长夏明显不是混的,但他同桌不一定。
韩放早上姗姗来迟,一进班就踢开凳子,满身戾气往坐座位上一戳,嘴里面不清不楚:“NML了sb……”
祁长夏没睡好,迷瞪着眼睛,听见这话只是更困:“韩哥,帮我看下老师,我趁早读……睡会。”
他越说头越点,说完自顾自晕过去了。
韩放不说话了,半晌“嗯”了一声:“你睡——我给你盯着。”
祁长夏已经“昏迷”了。
没听见。
他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才将将平息了老板的怒火,晚上又回家去照顾祁愿,好一通鸡飞狗跳到凌晨,完了还要写堆成山的高三作业,此刻精疲力尽。
……燃尽了。
不知是不是老天眷顾,一早上没人叫他,大风天又取消了跑操,祁长夏安安稳稳睡了50分钟,等到上课铃一响,他才起来。
桌上放着半拉巧克力薄脆饼干。
不知道谁给的。
物理课代表人很好,就是平常不咋说话,不是发作业和上黑板写作业就根本没人关注到她。
此刻她站在门外,被物理老师提溜着听训。
汪直教学能力没得说,就是管理学生层面——他年初肝上出了点问题,近来已经很少大动肝火了。
于是不生气不生气,结果有的学生不给面子,屡教不改。
他老婆老往学校给他送饭,每一餐都让这中年男人面露菜色——清淡的不行。
可是也不敢说什么,只是低头默默吃。
昨天祁长夏算是被怒火连带,今天明显感觉汪直的眼神有意无意看过来,下课就给昨天跟他们一起罚站的徐晓慧叫走了。
徐晓慧回来的时候更沉默,低着头不出声,慢慢走过来,跟祁长夏说:“老师说昨天他着急了,对不住你,孟老师跟他说了才知道你昨天不舒服。”
祁长夏:“哦……行,哎,我没多大事,那你没事吧?他没骂你吧?”
“没,就是让我别一个人死学,多跑几趟办公室,说我基础太弱了。”
“那很好啊,汪老师还是心很软的,单独开小灶?”
徐晓慧不说话,给他递了一瓶清茶。
韩放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莫名觉得这个姓徐的女的烦,抬头看他一眼,揽着祁长夏胳膊往外走:“哎,她啥意思?”
声音不高不低,还没走出去两步的徐晓慧听见之后头更低,走得更快了,周边人转头往过看,神色各异。
有看好戏的,有嘲讽的,有纯好奇的,有觉得好笑的,也有表情古怪不知道什么意思的。
祁长夏不知道韩放这话里莫名的意味从哪儿来,如实回答:“老汪给带的话,说昨天着急了,孟姐跟他说了昨天我有状况。”
他不明白韩放什么意思,但知道他的气冲谁。
果然韩放的重点不再放在徐晓慧身上,只是略带嫌恶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茉莉清茶,一把薅走了:“正好渴,孝敬我了啊,之后给你带其他的。”
祁长夏没什么反应:“嗯,行,早上饼干你给我留的?”
他转话题很快,没给周围的人发酵闲话的空间。
“哎,什么叫留的,你不是爱吃巧克力的?”
这事儿算过了。
祁长夏回桌子上睡觉:“可谢谢衣食父母了啊。”
这种女生,其实也没有做错什么,只是势单力薄,并不合群,谁都能踩她一下,好事的总也喜欢在言语上刺一下。
孤立无处不在。
祁长夏面对谁好像都是软柿子,却没有几个人真的去捏他——此人跟各种类型的同桌都合得来,尤其是混账的,看起来并不像真的软弱,无论是同桌还是周围的同学,谁在他旁边都舒心。
而且不可忽视一点,他长得好。
这是真的。
但又不怎么社交,于是身边也没什么过线的桃花。
文静的女生也愿意跟他说话,平常好事的开玩笑也落不到他身上。
语文课是孟璇的,前边的男生被点起来背赏析,男生结结巴巴,即使被同学悄咪咪提醒也没背出来,被孟璇拎起来好好嘲讽了一通,顺便下来警醒了一翻最近带手机的各位——
“你们老师在学校里可没啥话语权,最近可少给你们老师惹事——徐老师这学期可是爱找我……不是闹着玩的,都听着没?”
班里稀稀拉拉笑了几声,有人接话:“知道了————”
下一个就是韩放,孟璇叹了口气,抽了一个最简单的赏析,韩放满脸茫然。
于是大大方方立直身体:“孟姐,没背。”
少年微微弓着腰——大概是十七八岁的男生无论站着坐着都这样。
祁长夏没说话,没提醒。
他趁着这点时间写作业,晚上回家又是好一顿累。
韩放说完这话,班里开始有男生笑,他也不生气,摸了一把头,笑了两声。
孟璇一脸无奈:“站着抄一遍坐吧,你小子最近老实,没给我惹事。”
孟璇眼睛一撇,兴之所至:“你同桌,对,祁长夏,起来背书。”
祁长夏昨晚狗慌前爪子一通忙,别说背赏析,文言文原文他都没背,昨天他课都听了一个囫囵二百五,赏析都没往书上抄,此刻两眼一抹黑,慢吞吞站起来。
前座物理课代表若有所觉,飞手抽了一张便签纸转身贴在祁长夏斜前方的男生身上——正是方方正正的课文赏析!
男生后脊柱一抖,颇有怨念的看了一眼余沁。
最终他背一句装着想一会,趁着装的那半秒垂眼左看右看——看似是在回想,实际上是忙里偷一眼前桌身后的便利贴,假装磕磕绊绊的将所有关联词串了起来。
营造出一个没背熟但是认真听课,知道老师上课讲了什么的形象。
一连串的“二百五”给孟璇气笑了,大手一挥让祁长夏坐下了,只是留下一句警告:“祁长夏,你小子下课来我办公室喝茶,继续上课!”
抽查结束,都松了一口气。
平常再怎么拽的二五八万的诸位风云人物,只要坐在教室里,就得忍耐老师随时抽背以及叫起来回答问题。
鹌鹑似的一帮孩子。
祁长夏放学回家,路过隔壁班,停了几不可闻的一秒,又被身后一个男生拽走:“祁长夏,怎么余沁不提醒我只提醒你!?”
少年却没像往常一样,没有立刻回他话,他下意识顺着祁长夏的目光看进去——
隔壁班女生?
祁长夏为什么看?
徐瑞豪不知怎的,心里放下了自己也不明白的东西,装模做样调笑道:“哟,你也铁树开花?”
祁长夏转头,以一种难言无语的表情看着他。
徐瑞豪顿觉自己看懂了此人的表情:“你丫SB吗?”
恼羞成怒的一秒,他脱口一句:“人尖子班的女生看得上你?”
祁长夏:“……?什么?”
徐瑞豪半尴尬半不知道说啥的站在别班门口一秒,最后挤了个笑:“开玩笑的啊,给你带豆浆明天,我妈自己早起做的!”
他学着韩放平常的举动,没看见祁长夏脸上一闪而过的一丝尴尬和冷。他俩不玩也不熟,除了余沁,俩人没交集。徐瑞豪一个抱着对战游戏玩一节晚自习的,跟祁长夏这种,玩不来。
但是一班里边,有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转过来,意味难明的看了一眼教室外边的两人。
江遇行感觉自己最近犯神经,幻听严重,真该找个道士给自己驱驱邪,或者查查自己小时候有没有换过别人的器官,多出来的这么多明显不属于自己的连环梦就他#跟上辈子的记忆一样。
怨憎求不得,咋都不肯转世的恶鬼一般缠上自己。
他刚刚好像又听到了那个梦里的声音,就是更像是少年。
一点细微的差别。
但是等他再想看清的时候,祁长夏已经不在原地了。
祁长夏回家之前在小区楼下站定,他眉目疏冷,在不笑的时候就显现出原本的样子——很冷淡。
此前他打工碰上寻衅滋事的二百五,看他身上是校服,要钱,他没给,还顺手送了此人倆大耳刮字。
小混混业务很是不熟练,眼见这学生一脸读书的死书呆子样,竟然丝毫不怕……竟然还有还手的后招?!似乎是有打架的经验,顿时想要溜之大吉。可身后的兄弟看着,一时间恼羞成怒,放了狠话。
然后就杠上了。
那人骑着电动车,过来的时候后座上还坐着俩人,他挑衅的看了一眼祁长夏,趾高气昂:“你个臭傻逼,孙子!你爹来堵你了!”
祁长夏没说话,身后,一个染着头的五大三粗的壮汉走了过来,拎着一根铁管。
“你说谁孙子呢?”
肖远一身腱子肉,最知道这帮所谓的“地头蛇”是什么玩意,作为曾经退下来的大混混,看一眼就知道这帮肾虚样的二百五什么德行,于是把祁长夏往自己身后一扫:“你去后边待着——”
对面的混混呲毛了。
祁长夏去一边站着了。
他从小没在什么“要做好人”“你不惹别人别人不会针对你”“为啥只针对你一个”的规训环境里长大。
就算听了也当对方放屁。
SB就是SB,还给对方找上理由了。
于是依照生平借力打力看别人眼色生活的经验——专业的事要找专业的人。
肖远之前睡马路牙子上,不知道是失恋还是失业,在差点冻死被车创的大半晚上,给没钱穷心疯的祁长夏捡着了。他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给人送回家去,没成想第二天真爆金币了。
欢天喜地的拿着二百块钱给他妈买药买饭去的路上,没想到肖远一直跟着他。
用当时肖老板的话来说,这小孩穿着校服夜不归宿,黄毛的钱说接就接,拿着钱就跟突然活过来一样……有点问题,直到看到当时还能下床的祁愿晃晃悠悠来接儿子的碱面花卷和药盒,愣了。
从此之后就多有关照。
这几年天南海北的闲不住,有时候跑完生意才能回塞北朔城,这不,正巧碰上了。
肖老板没妈,有个混账爹,祁长夏没爹,有个病猫妈。
捡人那年祁长夏十二岁,小升初上去不到俩月,给十八岁瘦猴杆子一样,差点死路边的肖远整火车站候车厅睡了一晚上。
俩人就这么诡异的一年一年的熟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