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假期.港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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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的暑假，像一瓶刚刚启封的冰镇汽水，呲呲地冒着清冽自由的气泡。
假期的第一周，江寻就迫不及待地把谢屿“拐”回了家。运气很好，江寻的父母临时有事出门，将整个充满生活痕迹的家留给了两位少年。
谢屿站在玄关处，有些无措。
这里和他的家完全不同：客厅地毯上散落着未完成的巨型拼图，墙上挂着色彩大胆的抽象画和羽毛球拍，角落立着一把吉他和一些叫不出名的乐器，书架上塞满了地理图册和鸟类图谱，还有一堆形状奇异的石头和羽毛标本。
这是一个被“兴趣”和“热爱”塞满的，活生生的家。
“随便坐，当自己家！”江寻踢开拖鞋，光着脚跑去开冰箱，声音从厨房传来。
“喝点什么？我爸做的蜂蜜柠檬茶，我妈调的薄荷苏打，还是我私藏的可乐？”
过于丰富的选择让谢屿愣了一下。“……水就好。”
“那就柠檬茶吧，解暑。”江寻自作主张地拿着两个玻璃杯回来，里面晃动着晶莹的琥珀色液体和几片鲜黄绿柠檬。
谢屿接过，指尖传来舒适的凉意。他坐在柔软的沙发一角，背脊却习惯性地挺直，与这个随意慵懒的环境格格不入。
江寻察觉到了他的紧绷，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了电视，调到一个自然纪录片频道，让客厅里充满非洲草原的风声和鸟鸣，冲淡了无声的尴尬。
傍晚，他们简单解决了晚餐。
当天色彻底暗下来，城市的灯火渐次亮起时，江寻拉着谢屿来到了阳台。
夏夜的风温柔地拂过，吹散了白日的暑气。
江寻递给他一杯温热的牛奶，然后指着深邃的夜空：“看，星星出来了。像不像一把撒出去的银色羽毛？“
谢屿捧着温热的杯子，顺着他的手指望去。
确实很像，那些闪烁的，遥远的光点，轻盈而无拘无束。在这个毫无压力的，私密的夜晚，身边是唯一让他感到安心的人，某种坚硬的外壳，终于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缝。
他低下头，看着杯中晃动的乳白色涟漪，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晚风里：
“我小时候……练琴如果弹错一个音，当天的练习时间就要从头计起。”
这句话很轻，没有任何抱怨的语气，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
他瞬间明白了谢屿那些近乎苛刻的严谨，对规则的恪守，甚至偶尔流露出的疲惫，其背后是怎样的重量。
那不是天性，是日复一日被规训出的轨迹。
江寻没有露出同情或怜悯的神色。他沉默了几秒，然后转过头，看着谢屿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的侧脸轮廓，非常认真地说：
“那今天，在这里，你就弹你最喜欢的曲子。”
“弹错一万遍也没关系。”
“反正，传到我这儿的，我都会觉得是最好听的版本。”
谢屿蓦地抬眼看他。
江寻的眼神在星光下明亮而笃定，里面盛着的不是安慰，而是豁免权——对他所有“不够完美”的豁免。
“……嗯。”良久，谢屿才低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哑。他低头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一路熨帖到心底最冷硬的角落。
夜风继续吹着。江寻靠在栏杆上，忽然问：“谢屿，你以后想去哪里？想做什么？”
谢屿思考了一下，答案是他规划过无数次的：“考top校的法学院。然后，做能厘清规则，维护秩序的工作。”这是他家庭所期望的，也是他自己认可的，明确的道路。
“那听起来就很‘谢屿’”江寻笑了，然后说，“我想学地理或环境科学。满世界跑，去看真正的火山、极光、雨林，收集所有地方的风和……不一样的羽毛。”他的眼睛在发光，那是谈及梦想时独有的神采。
两条截然不同的未来轨迹，在此刻的星空下交汇。
谢屿看着江寻眼中倒映的星河，忽然轻声问：“那……会很远吗？”
江寻听懂了。他收敛了玩笑的神色，转过身，正对着谢屿，目光如同承诺：
“再远，经纬线总能标出坐标。”
“我的收藏室，永远会留一个位置，放从你城市寄来的羽毛。”
“而你的规则册里，”他顿了顿，笑意温柔，“能不能也永远给我留一页‘特批’的空白？”
谢屿没有直接回答。
他只是抬起手，将杯中剩余的，已经微凉的牛奶一饮而尽。然后，他看向远处璀璨的城市灯火，仿佛看到了未来那个既定的，严肃的自己。又仿佛看到了那条轨迹旁，多出了一串自由不羁的脚印。
“嗯。”他说。
夜风吹过，阳台上晾着的白色T恤轻轻晃动。江寻笑了，把手里的可乐罐捏地轻轻作响。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假期.港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