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星再就业指南》久七悖论

11、第11章

　　司雾茫然回头，沈牧羽此刻正靠在门边，修长的双腿随意交叠，手上拎着两袋精美的打包盒，往外飘出阵阵油炸肉香。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回来的时候，没关门。

　　没等她出声，沈牧羽就跟回了自己家似的熟门熟路进门，把餐桌清理出来挪到床边，食盒里面是两份不同口味的炸鸡，“安心说这家店味道不错，我就买了。”

　　司雾默默戴好手套，实在是没忍住，把心底话给问出来了，“沈牧羽，你每天都很闲吗？”

　　沈牧羽：？

　　“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每天都来陪我吃饭？”

　　她又不傻，只是不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

　　“是我把你留在荒星的，你在这无亲无故，又不熟悉环境。”

　　说着话，沈牧羽把鸡腿递给她，尾调上扬，勾了点笑意，“怕你想不开，我手底下就没人干活了。”

　　前半句寒中送暖贴心，后半句资本入侵可恶。

　　司雾用力咬了一口鸡腿，含糊不清又不甘示弱地反讽，“说得好像有其他人愿意陪你吃饭似的。”

　　闻言，沈牧羽冷笑了一声，伸手就要抢她手里的肉，“你到底吃不吃？”

　　“吃！白嫖的晚饭我为什么不吃。”

　　司雾往后一躲，避开了他的手，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其实她在荒星的生活的时间不长，短短几天时间，耳朵里就落了不少有关沈牧羽和指挥部的评价。

　　不外乎是说他不近人情，冷漠疏离，空有雷霆手段却无半点菩萨心肠，有人支持，也有人反对，但指挥部的政绩有目共睹，所以再多的微词，也都溺毙在了波涛之下。

　　在这个位置上，过于亲民未必是件好事，位高权重的人，只会做对立场正确的事，而不是让人们舒服的事。

　　“那些反叛分子的处理结果出来了吗？”

　　“嗯，领头三人发配无垠之地，其余人二十年监禁并没收名下矿脉资产充公。”

　　沈牧羽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司雾，猜到了她想问的，“想问他女儿？”

　　她没兴趣当什么圣母，也坚持对反叛分子严肃处理的做法以儆效尤，但看着那么大点的孩子，还是不免有些心软，“我在想，她的年纪再过两年其实就该上学了。”

　　沈牧羽很轻的叹了口气，眼底无端生出了些许异样情绪，“其实他先前也是指挥部的人。”

　　“什么？！”
　　司雾完全愣住了。

　　那个所谓的反叛分子头目，和他的妻子，都是最早追随沈牧羽的那批人。

　　他在唯一手底下负责民生的医疗资源，而她的妻子，是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军备少将，是整个军备部门中唯一能和顾颜分庭抗礼的存在。

　　沈牧羽站在落地窗前，抬头看着夜空中遍布的星河，分明是那样挺拔的背脊，却又如此落寞无助，“那次抵御外族空袭，她为了保卫荒星领土完整，隐瞒怀孕事实驾驶战舰前往...”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没有继续往下说。

　　但司雾猜到了。

　　他们成功逼退了侵犯领土的外族人，却只带回了他爱人的遗物。

　　一个早产的女儿。

　　当全荒星都在为指挥部的成功欢呼庆祝时，浑身是血的他站在指挥部里大骂着他们的无能，再后来，他退出了指挥部，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沈牧羽却一直没能忘记这件事。

　　“所以你才会派人暗中跟进他和女儿的近况？”

　　当时回到办公室注意到桌面上的资料被人翻动过，他就猜到是司雾，毕竟只有她才有这么强烈的好奇心。

　　沈牧羽回头看她，眸色平静的承认了。

　　“如果他那天不拿出那个起.爆.器，你还会处理他吗？”

　　她对沈牧羽的了解不算多，但他绝不会浪费时间在一个对他根本够不上威胁的人身上，更别说那天沈牧羽几乎一整个下午都耗在了废弃游乐场。

　　或许沈牧羽也在等他回头。

　　威胁指挥官，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但威胁到指挥部，那就是死路一条，他作为指挥部最早的一批人员，跟着沈牧羽出生入死，不可能不知道。

　　可能这对他来说，也是一种解脱吧。

　　沈牧羽直接给出结论，眸色平静，“没有答案，他们都做出了选择。”

　　不论是英雄和反叛者的爱情，还是一名战士的自甘堕落，听上去都像极了戏剧化的悲剧结局。
　　只是悲剧从来不是什么正确与错误之间的冲突，而是两种选择之间的矛盾。

　　-

　　司雾正式加入了指挥部。

　　任职教育部门主管一职，考核期三个月。

　　每个部门拥有独立的办公场所，司雾人刚坐到工位上，唯一就送来了两叠厚度参差不齐的名册，脸色算不上好看，“来应聘各科教师岗位的不少，但报名入学的学生数目...”

　　唯一视线瞥了眼另一份数量稀少的名册，“寥寥无几。”

　　意料之中的事，司雾没觉着意外，毕竟荒星居民的惯性思维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改变的，除非让她们看到点不一样的东西。

　　但她还没准备好需要用到的东西，所以还是先从教师入手，毕竟培养一个懂得因材施教的好老师可比招生难得多。

　　“不着急，这些人什么时候能来面试？”司雾接过名册，简历倒是很漂亮，基本上都是从邻星高校毕业的优秀毕业生。

　　“面试？这些都是可以直接用的人，不需要面试。”

　　唯一眉头轻蹙了下，不理解司雾多此一举是为了什么，“我让人从人口库里筛出来的高精尖人才，有的其他部门抢着要我都没舍得给呢。”

　　被她胳膊肘往里拐的小心思逗乐，没办法，司雾也只能耐着性子给她解释，“我需要的不是智商高的人，就荒星目前的0教育基础来看，会读书不一定会教书，比如这个人。”

　　司雾指向面前的其中一张名册，唯一顺着她的动作好奇俯身。

　　邻星高校连续四年全额奖学金获得者，荣誉毕业生，婉拒邻星工作邀约毅然回到荒星支援，目前待业。

　　特别备注：高功能自闭症，智力超群但社交存在障碍、感官易过载引发焦虑。

　　唯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顿时就明白了，“社交障碍，也就没办法和孩子们正常沟通，遇到那些顽皮的，在课堂上崩溃就完了。”

　　没等司雾开口，她就把桌面上的那堆名册抱起转身就走，“雾雾主管放心，我亲自重新筛一遍，保证让你满意！”

　　唯一前脚刚走，后脚安心就敲门而入，给司雾送来了一盒新人入职礼，“恭喜，走马上任。”

　　“谢谢。”司雾打开礼盒，里面除了四套绣着她名字的制服以外，还有一部手机和工牌。

　　“手机同时连接了外网和指挥部内网，所有指挥部的联系人你都能找得到，后面有什么需要也可以直接联系我。”

　　司雾抱着手机，险些失了分寸老泪纵横。

　　她都多久没摸过手机了，这个四四方方的砖头，她可太想念了。

　　“一个手机都能让你高兴成这样啊？”安心和她还算熟，没忍住揶揄了她一句。

　　司雾摆摆手，故意做出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唉，穷人的悲惨世界，你不懂。”

　　叩叩叩——

　　有人敲门，两人立马收了脸上多余的表情，切换成工作模式同时看向门口，司雾不认识，安心在一旁小声提醒，“资源部。”

　　司雾点点头，看向门口，“有什么事吗？”

　　那人很识趣的没往里进，只是站在门口请示，“司主管，资源部连夜根据要求绘制了学校的平面图，也选好了几个合适地址，您需要亲自去确认一下吗？”

　　“好，我马上来。”司雾看了眼面前的盒子，顺手抄起工牌揣在口袋里，和安心告别，“我先走了。”

　　“一切顺利，司主管~”

　　安心刻意把后三个咬重了些逗司雾，后者边走边回头，笑着冲她努了下眉眼。

　　司雾原本还以为，只是负责画图和土地的工作人员在等她，结果刚踏进资源部，就有大概十几个人拿着刚打印出来的图纸和场地照片在大肆畅聊自己的设想。

　　甚至连资源部主管也在现场，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司主管，不好意思第一天就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大家对于这个新政策太热情了，具体情况我也把不住，只好让您亲自把把关。”

　　资源部主管开口就是一副资深职场老油子腔调，不过司雾也能理解，毕竟这是荒星头回开办学校，谨慎些也是应该的。

　　“都是为了荒星，您太客气了，我看看看图纸吧。”司雾给自己找了个空椅子坐着，随手掏出一只红笔，大有老师批改学生作业的模样。

　　资源部主管笑笑，伸手打了个响指。

　　身后所有人拿着图纸的人立马在她身边大排长队，一个接着一个递交自己的作业。

　　为了节省时间提高效率，司雾还真按照打分的方式给每张设计图批了分数，并且在不足的地方详细写了整改意见，好不容易全部审阅完，已经过了三个小时。

　　“辛苦大家的付出。”

　　司雾揉了揉发酸的腕骨，但语气没有半分可以讨价还价的余地，“麻烦评分在95分以上的图纸参考红字的修改意见整改一下不足的地方。”

　　“好！”

　　几个拿了95分的绘图人员脸上全是激动，马不停蹄地回到自己工位重新修改，谁都想当荒星首个学校的总设计师。

　　剩下几个没拿到高分的绘图人员似乎还想为自己辩驳几句，但似乎顾忌着司雾的主管身份以及自己的顶头上司在现场，欲言又止。

　　司雾看出了几人的心思，耐着性子解释，“其余绘图存在一个普遍问题，我们目前所要建造的是小学，学生年龄段普遍在8-14岁，能看出大家模仿了邻星的高校设计，但对于小学来说，需要优先考虑安全和功能合理性。”

　　“合理性也不是你个新人说了算的...”

　　一声很小的嘀咕声不知道从哪个角落传了出来。

　　找不到方向，也听不出是谁，周围都静了，似乎都想看到司雾接下来的反应。

　　这话明显冲着她来的。
　　司雾早就猜到自己上位之后可能会听到些夹枪带棒的攻击，但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垂眸，不屑地勾了勾唇。

　　“如...”

　　“如果资源部人员对新部门主管有任何意见，觉得自己有能力取而代之的，可以直接上报指挥官。”

　　平稳而沉静的嗓音，无端打断了司雾原本要说出口的话，漆黑的眼底拢了并不分明的戾气，压迫人的狠劲儿顺势侵覆而来。

　　顾颜不知道什么时候到的。
　　靠在门边，漫不经心地低头擦拭着自己的配枪，动作慢条斯理，不见喜怒，动了动嘴皮。

　　“或者，我可以代劳。”

　　军备部门是指挥部核心中的核心，二人又是第一批进入指挥部的同期高材生，从小一起长大。

　　一个控实权，一个掌兵权，关系自然不必多说。

　　没人敢再说话，兴风作浪的心思也掐了。

　　眼风漫不经心略过一旁有些紧张的资源部主管，只见他嘴角抽了抽，立马赔着笑脸快步迎上去。

　　只可惜，顾颜没买他这个面子，抬了步子面色阴沉与他擦肩而过，径直走向司雾。

　　“听说地址选好了，老大让我确认一下学校附近的巡逻防控点加派人手。”

　　司雾晃了晃手里的场地照片，“我正打算去，一起吧。”

　　顾颜嗯了一声，跟在司雾身后往外走。

　　路过资源部主管时，脚步略微停留了会儿，难以分辨情绪的视线不轻不重扫过。

　　让人心脏骤停的一瞬。

　　是提醒，也是警告。

　　-

　　“这老畜.牲，真该给他拖到巷子里一通黑拳让他长长记性。”

　　顾颜刚坐上车就开始义愤填膺起来，用力把安全带甩进卡扣里还不解气。

　　“之前唯一上任主管也是他安排人阴阳怪气，真该找个机会把他踢出局，看他还有没有心思蹦跶。”

　　司雾没说话，只笑笑，毕竟哪儿都有这样的人，指挥部虽然属于官家，但说白了也是职场。

　　职场里这样的人多了去了，生怕自己被人比下去，所以总是爱在新人身上找点麻烦刷些存在感。

　　尤其，她还是个没有背景的空降兵。

　　“你也是，别人欺负你你就受着？传出去我和唯一还怎么混！”顾颜一脚差点踩进油箱里，把司雾狠狠摔进了座椅靠背。

　　他的车和他的性格如出一辙，极具冲击的视觉张力，张扬到了极致，目空一切的同时，实力同样强悍又嚣张。

　　司雾好不容易抓稳安全带，迎着风声大声辩驳了一句，“是你出声太快了，我刚想反驳他。”

　　“我这叫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哪忍得了啊！”

　　一个漂亮的原地漂移甩尾，轮胎摩擦抓地的刺耳声伴随着发动机的轰鸣和冒起的滚滚白烟，司雾总感觉自己在看现实版速度与激情。

　　“到了，走吧。”

　　顾颜自顾自先下车，站在原地往后望了一眼，彻底愣住了。

　　然后，他骂了句脏话。

　　司雾也下车看了一眼，又对比了一下手里场地照片和地址，确认无误之后，反而笑了。

　　听到她笑，顾颜只以为她被气到精神出现问题，拍了拍自己的车顶喊她，“不是吧姐，这你都笑得出来？”

　　司雾收了场地图，连看都懒得多看一眼，回到车上，嗓音平静却勾着点兴奋劲儿。

　　“我这两天学会个新词儿，叫师出有名。”

　　顾颜摔上车门，转头看了眼她，总感觉她这会儿带着股阴森劲儿，“什么意思？”

　　“他想给我使绊子，将心比心，我也应该回他个大礼。”

　　司雾转身拉出安全带扣好。

　　“走，先回指挥部。”

　　她向来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儿，先礼后兵的礼她已经让过了，虽然大家同属于指挥部，但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