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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1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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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话过了心,但没过脑。
反应过来想要解释两句时,沈牧羽早已压下嘴角上扬的弧度,拿着她的工作计划快步离开。
临走前还不忘提醒一句,“明天别忘了。”
司雾点头,人早已消失在了楼道口。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但过了好一会儿,司雾才听见发动机的响声,一脚油门到底,那辆黑色轿跑瞬间离弦弹射起步。
没回宿舍,而是往指挥部的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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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雾素来不喜欢踩点,所以提前十五分钟就到了指挥部,坐在大厅的等候区翻看昨晚连夜整理好的小学阶段六个年级的知识点框架和试点。
她其实猜了个大概。
沈牧羽可能会利用指挥部施压,要求两家教育机构配合,毕竟荒星的教育资源匮乏,没有本身完善的教学制度。
试点义务教学项目由沈牧羽牵头、司雾参与最合适不过。
免不了要发言阐述想法和自己主要负责的内容。
其实,还是有些紧张的。
毕竟这和学校里做课题汇报还是不太一样的,起身准备给自己倒杯水松松劲儿,恰好听到两个身穿制服的工作人员在闲聊。
“今天指挥部里人可不少,听说昨儿半夜老大把所有部门的头儿都急召回来,开会开到天亮。”
“啥事儿啊到底?”
说话那人嘿了一声,“这我哪知道啊,我们就是手底下做事的,不过我路过的时候听老大说了一嘴,说他来承担一切后果。”
司雾心里咯噔一声重响,很难不把这句话和昨晚他从自己那里拿走的工作计划联系在一起。
全然不同的心情和感受,在此刻大厅的角落愈演愈烈。
说话那人喝了口水,满眼的崇拜星星眼,忍不住双手捧杯感慨一句,“真不愧是我们荒星第一指挥官,只有他的决策才能让人信服。”
谁承担后果,谁才有资格做决策。
两人和司雾擦肩而过,全然没发现她此刻僵硬的手指,死死攥着已经变形的一次性纸杯。
“雾雾?”
唯一见到熟悉的背影,试探性喊了一声,这才发现她在这儿已经站了一会儿了。
冰凉的手背轻轻搭上她的脑门,嘀咕了一句,“怎么呆呆的,也没啥发烧啊。”
打了个响指,这才收回了司雾飘走的三魂,笑得明媚,“回回神,老大让我下来接你。”
很正式的长桌会议,沈牧羽坐在主位上,顾颜和唯一分别坐两边,面前摆着军备和民生的两块立牌。
除此之外,还有司法、资源、人口、财政、涉外和监察。
不出意外的话,面前这些人应该就是那两个人口中所有部门的主管了。
从门口到入座的这不足十步的距离,所有人的视线先后落在她身上,有审视有好奇。
直白到冒犯的眼神,盯得人后背发凉。
她被安排坐在唯一旁边,紧挨着沈牧羽,两边都是熟人,算是仅剩的一点安慰了。
会议室内很安静,没有人说话。
司雾甚至连头都不敢抬得太高,生怕对上了某一双正在打量她的眼睛,那就不是她这种书呆子能应付得来的官场了。
一声很轻的嘶,由暗至明的冒了出来,听上去像是有些捉摸不定。
“是...飞船上那个英雄吗?”
声音不大的问了一句,原本还算隐匿在平静之下的各方视线瞬间像浮出水面,汇聚在她身上。
下意识循声望去,是涉外部门的主管,但印象里,她好像没有见过这个人。
顾颜看了眼司雾茫然的视线,适时的开腔活跃气氛,“可以啊,这都记得。”
涉外主管特爽朗的笑了两声,“一开始见她在找老大,就给她指了个路,后来咱们一块儿喊英雄的时候,我可是最大声的那个!”
原来是他,虽然对人没什么印象,但她记得这个小插曲。
“说回正事。”
沈牧羽手指反叩了两下深色桌面,抬头示意安心播放提前做好的一份可行性报告,在身后的大屏幕上进行演示。
“和凌晨开会的提议一致,在指挥部内成立全新的教育部门,由司雾和唯一暂时负责该部门的一切事宜,负责周期为六年学制的义务教育体系,由指挥部出资供8-14岁的荒星孩子接受系统教育。”
“是,老大。”唯一马上点头回应。
司雾彻底怔住了,看着大屏幕一页页翻动的提案,那是以她的工作计划为框架详细扩充的具体执行项。
详细到每一个步骤需要多少人手和场地资源,如何落地如何招生,每一门课程大概的需求和目的,需要哪些部门协作都罗列的一清二楚。
最后一页的署名,是她和沈牧羽联署,甚至她的名字在前。
换句话来说,提案的核心是司雾,而身后的他压根不是来征求各个部门意见的。
只是来通知一声,他是这个提案保驾护航的推手。
没人说话,预料之中的事情。
毕竟荒星多少年都没有成体系的教育观念,即便是近年来许多家庭有了反应过来知识的重要性也总是选择把孩子送往邻星接受高等教育。
包括在座的所有人。
顾颜翻了翻手里的文件,敲了敲桌面,提出自己的想法,“我说个问题,仅代表军备部门供各位参考。”
一说到正事儿,顾颜就跟变了个人一样,神情冷漠肃然,不见半点平日里风流痞气。
“整体提案方向我持支持态度,毕竟是为荒星培养人才,但出于军备人才的相关考量,体育范畴除了保证孩子们正常的运动量之外是否可以增加一些军事内容?”
第一个问题,很大程度上是抛砖引玉的一个引子,顾颜的问题并不算尖锐,但也需要正面回答。
这是她被放在教育部门负责人位置上必然要承受的压力,所以沈牧羽并没有开口替她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司雾。
她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立马翻动手里提前做好的六个年级的框架汇总,双手递给顾颜。
“顾队长所说的军事训练在我看来同样是很重要的一个学习内容,但对于低年级的孩子们来说应当更注重军备知识的探索和对保家卫国意识的培养。”
“对于高年级,如4-6年级的孩子们可以在每个学年安排一次为期14天的军训体验生活,通过提前模拟军队训练来锻炼孩子们的心性,磨练他们的意志从而达到全民皆兵的目的。”
不怯场,不冷场,温柔中不失力量感。
她是做了十足的把握来的,有自己的思考,同样也有出身于东方古国完美答卷的底气。
她想走的路,祖祖辈辈替她走过。
顾颜很满意这个回答,甚至看向司雾的眼神多了几分敬佩和赞赏,点了点头,看向沈牧羽,“我没问题了,军备部门全力配合。”
过五关斩六将,每一个部门主管都从自己负责的领域出发,提出了自己的问题和顾虑。
司雾每一招都回的很漂亮,甚至连面色都不改分毫。
最后,轮到了财政部门。
“我反对。”
全场唯一的反对声音。
“不好意思司雾小姐,我并不是不同意这个好提案的落地,而是我粗略估算了一下总体花费,即便是扣除所谓学费的情况下,人员工资、场地建设包括其余一系列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支出,你是否考虑过如此庞大金额背后的指挥部的资金链条是否充裕?”
司雾被噎住了,她准备好了一切,唯独漏了资金链的问题。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某种程度上,她此刻已经露了败相,即便是面色未改分毫的情况下,藏于桌下的手紧张到绞在一起。
这是她唯一的败笔。
“首先,我理解财政的考量,但学校并不是一项能够短期内见到成效的快生意,义务教育本身是由指挥部牵头的公益性项目,建立的是指挥部对于民生问题的重视和关心品牌形象,其背后的社会价值和名誉价值我想应该会比利益价值更重要。”
她心里很清楚这些官话站不住脚,但被逼到这份上,什么本事都得往外甩。
“此外,我们可以寻求外部个人和企业的合作,寻求资金支持,优先输送高精尖人才前往注资企业和个人,以达到校企合作的效果,背后的商业价值和人才优势,我想应该没有企业会不心动。”
财政部主管没再说话,没说同意,也不再说反对,似乎是在考虑司雾那最后杀招的可行性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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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室内的人散的差不多了。
只剩下四人。
司雾也是头一回碰上这种大场面,还是孤立无援状态下以一挑八,需要举着手里的盾牌逐个抵抗来自八方的长矛。
好在最后那一轮顾颜和唯一两个矿八代先后出面赞同说会引荐资方注资,否则这根狼牙棒能不能啃下来都还是个未知数。
“做的很好。”
沈牧羽倒了杯水,推到她手边,靠在桌边看着惊魂未定的人儿,出声安抚。
司雾这才松开了紧握成拳的手,掌间布满了指甲嵌入掌心的血痕,这是她在高压环境下养成的保持冷静的习惯。
她依然没说话,只是坐着卸劲儿,刚才崩的太紧了。
唯一和顾颜两人还在复盘方才司雾舌战群儒的雄姿,“太帅了雾雾,我看就算是那几个经验丰富的主管也不一定能承受得住,你居然全打下来了。”
“我也觉得,看得太刺激了,不愧是女中豪杰,司雾天才是也。”
“对啊,每一句话你听上去温温柔柔的,实际都打在痛点上,我要是有雾雾的脑子就好了。”
顾颜闻言还笑话她,“就你,回炉重造都费劲。”
司雾听得见,但是她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回应了。
沈牧羽察觉到她的状态,抬了抬眼皮看向一旁没个正形的两人,眼风扫过,眸色沉沉,“工作时间,需要我让人把你们请回去吗?”
这两人不带丝毫犹豫的起身,一个火速开溜一个打着哈哈迅速逃离现场。
沈牧羽没说话,只是把外套披在她湿透的后背上,默默坐在旁边。
看着她眼神涣散的望着面前那杯逐渐失温的水,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许久,司雾才缓缓开口,嗓音带着些许沙哑的颤抖。
“我还以为,我的异族身份会成为你考虑的主要因素。”
“我也没想到,你选择了最激烈的方式。”
一个异族人,为了建设这个对她来说全新的陌生环境,毅然选择了她认为对的那条路。
那条,连荒星人都未必愿意走的,最激烈的路。
安心说,她的出现是转机。
或许这句话开始,她意识到,她存在的意义,在于如何存在。
生命标尺上的刻度,记录的不是时间,是选择的重量。
她走出指挥部时,看到了正在等她的人。
那个在会议上让她陷入困境的罪魁祸首,此刻正笑意盈盈地望着她一步步靠近。
司雾下意识拢了拢身上的外套,觉得有些凉,“你在等我吗?”
财务部主管笑了笑,似乎是看穿了她心底的抵触,“不好意思,刚才吓到你了,只是在那个位置上,不得已。”
“理解。”
司雾明显没有要和闲聊的心思,她也没有继续寒暄,而是从口袋里取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老大在会前交代我转交给你的。”
信封很薄,司雾倒出了三张支票。
一张保付支票,一张划线支票和一张现金支票,数额都是一个亿。
她手里现在握着轻飘飘的三个亿。
“这是教育部门成立之前的私人交易,由我代为转交,财政部有关教育部门的资金审批流程正在推进,司雾小姐不用担心,放手去做吧。”
说完,她微微笑了一下,后退半步侧身,大步迈入了司雾身后的指挥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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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压力,彻底把她压垮了。
回到家,先把那三张支票保存好,然后一头扎进了沙发,什么也不做,只是趴着,任由窗外的阳光偏移,一点点照到她身上。
她急需睡眠来补充熬夜和高压带来损耗。
这一觉,她睡到了天刚擦黑,窗外雾蒙蒙的,昏黄暗淡的路灯漫进了漆黑的房间。
饥饿感伴随着落寞感袭来,远处立交桥红黄的缓慢移动,可周围的一切都静悄悄的,像是只有她一个人。
她爬了起来,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直到熟悉的车声,从远处传来,停在家楼下,变成了逐渐清晰的脚步声。
“是打算起来跟我去吃饭,还是我打包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