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三十年》十二恨

5、第五章 四四

　　我实在受不了了，脚不灵活的几天，天天有人来串门，这什么意思，嫌我的生活太单调是不是，还是你们实在太闲了，老康真不负责任，不好好利用自己的儿子，索性让他们忙死算了。
　　九九几乎每天都来，送这送那，我只是个奴婢啊奴婢，你这么殷勤别人会以为你要追我的；太子啊太子你人没来，东西也没少来，说是为了弥补害我受伤，知道我会受伤怎么早不阻止你的太监踹我了；十五啊十五你也没少折腾，送来了一副新的牌还是用很薄很薄的金片做的，这是显示你有钱还是提醒我你给我下套的事；十六和十七就比较好，只是派人传话说让我好好养伤，顺便送来了一些补品；十八最好，来看我了一趟，我不知道他用什么方法才能让密嫔准他来的，反正就是来了，这些人中我最希望看到他，多可爱无害的一孩子啊，哪像他的那些居心不良的哥哥啊。
　　十八给我背了《礼运大同篇》，背的好极了，我跟他说他爹肯定会查哥哥们的课业，那时挑一个时机自荐下，背出来后老康肯定很高兴，十八听完使劲点点头，真是乖孩子。
　　十八来的那天其实已经是我受伤第四天了，伤口已经结痂了，活动也不受限制了。只是我想起了一件事情，老康明天就回来了，这是个问题啊。
　　我还在考虑想着要不要装病直接躲过去，不巧啊不巧工作就来了，姑姑让我去内务府核对本月各宫的份例，方便第二天送下去。我郁闷了，这要有多少啊。
　　我一大早就去了内务府广储司，一个老太监领着我去库房，我问他要几个小太监帮忙，老太监允了，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不太对头，难道是最近的八卦在作怪。
　　我拿着厚厚的本子一一核对，宫里等级不一样份例自然不一样的，我让那些小太监按我查出来的，一堆堆放好，写上条子这样方便了明天送东西的宫女，反正明天她们也要核对一遍的，不怕拿错。
　　就这样一直折腾到晚上，午饭还是萃心送来的，她最近在全紫禁城搞卫生，老大要回来了么，是要仔细点的。相比之下好像我闲很多，我忍不住阴暗的想她像我这么倒霉也能这么闲的。
　　天黑的时候终于忙完了，放两个小太监回去，我走到门口就傻了，居然下……雨……了，还是大雨，我怎么回去，四下无人啊。
　　忽然看到雨帘中缓缓走来两个身影，分别撑着两把伞，我欣喜若狂的叫住他们：“等一下。”
　　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停下了转头看我，雨中看不真切，我也不知道他是谁，被太子抓到这么悲惨的都发生了，不会再悲惨了吧，而且据说现在宫里都传几位爷频繁光临辛者库是因为一个女人，如果这个人是奴才应该不至于对我太过分，如果是位大爷，估计不可能，现在的时辰不会有大臣，狼阿哥们大部分和老康在城外呢，所以我还是比较安全的。
　　我管他呢，我用手挡着雨，一路小跑进那个人的伞里，一边擦雨水一边看他，线条分明的脸庞，高挺的鼻子，抿着的薄嘴唇，还有一双黝黑的眸子，帅哥啊帅哥，他和八□□九不同，阳刚成熟，男人味浓郁，是我喜欢的类型，心里顿时乐开了花。
　　突然后面的奴才出声了，“哪里来的奴才，敢这么跑进四爷的伞下，不知道规矩么。”四……四爷，雍正啊，就这么诡异的遇上了，我的命啊。
　　“奴婢不知道是四爷，冲撞了四爷，请四爷责罚。”我作势就要跪下，心想我的膝盖又要遭殃了，可四四居然伸出手拉着我，说：“不用跪了，地上湿。”
　　“谢四爷。”我福了福身，很磁性的声音啊。那个太监咳嗽了一声，我意识到我不能站在四爷的伞下，我退后一步，出了伞，站着看他。
　　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这些人这么喜欢看我，还百看不厌的，难道我脸上真的有花我自己没发现，改明儿我要好好照照镜子。
　　于是我淋雨了，我说四四你能不能吱个声，让我走或者借伞给我，这么站你是没什么损失，我病了可要死人的，这医疗条件落后的。
　　当我浑身上下湿透的时候，四四上前了一步，把伞撑到了我头上，不知道他早在看什么。
　　“去哪儿，爷送你。”四四无波无澜的说。
　　“阿嚏，辛……阿嚏，辛……者库。”我八成是着凉了，辛者库，看你敢不敢送。
　　“高勿庸，去宫门口等爷。走吧。”四四看也不看我就朝前走去。我惊了，他还真送。
　　内务府离辛者库不是很远，十分钟也能到了的，只是一路上我不停的打喷嚏，四四一直皱着眉，还不都是你害的啊，再瞪我试试。
　　“你叫妍竹？”四四问，我忘了他是四爷党的领袖怎么会不关心八爷党的领袖呢，这不是八爷党经常出现在辛者库么。
　　“回四爷，是奴婢。”我只能老实回答。
　　“果然特别。”四四冷不丁这么冒出一句，吓得我啊大气也不敢出。
　　“奴婢不是故意的。”又不是我主动招惹他们的，别把帐算我头上去。
　　“哦？”四四用第二声来说了这个字，明显是不相信啊不相信。
　　我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四四，“四爷，不管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奴婢只是希望能在这宫里安分的办差，其他事一概不想管也不能管。奴婢身份低贱，爷都是尊贵非常的，犯不着和奴婢纠缠不清，低了自身格调。”我一本正经掷地有声的说这些只想撇清和他们的关系，表明自己的立场，我想四四会明白的，况且他肯定已经调查过我了，八八他们也一样，不然在有威胁的情况下不会和我走那么近。
　　在那条甬道的中，我们就这样站着看着，仿佛天地流转都和我们无关，貌似有点暧昧啊。
　　最后我打破了这种沉默，我说：“四爷，奴婢自己回去就好了，不劳四爷相送，奴婢告退。”
　　不等四四回答，我头也不回的走进雨帘，这种时候早溜比较好，省的明天又一条八卦新鲜出炉。
　　可是我知道四四一直站着看着我，直到我消失在甬道尽头他才折返往回走。
　　回到辛者库，我马上叫萃心准备热水，再煮姜汤，我可不想生病。
　　折腾了很久，等我终于泡在了舒服的热水里，全身放松，连紧绷的神经也得到了舒缓，爽啊爽。这种情况下去想那些破事简直就是浪费，自己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我享受着这一刻的舒心。泡完澡萃心就端着姜汤来了，我一口气喝下，就睡了，一定不能感冒喽。
　　第二天很早我就被叫起来，因为老康回来了，接驾当然没我们什么事，可是后勤归我们管。
　　昨天晚上捂汗还是很有效果的，果然什么事也没有。
　　我的任务还是送份例去各宫里，娘娘们都出去了，方便了不少，只是我忙了点儿，送完这个送那个，姑姑说人手不够，反正昨天我点算的，会比较了解就干脆是我去送了，我都觉得姑姑早有预谋。
　　折腾了一上午，情况稳定了，老康也进了乾清宫的门，各宫的主子也回了各宫，可是我还要接着折腾，早上送了西边的，下午要送东边的了，真累啊。
　　等我到德妃的永和宫的时候，正巧四四和十四都在，我想反正也不召见，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是德妃这天突然神经了，竟然要见我，还要我宣读份例，这不是找我死么。
　　我硬着头皮走进去，尽量不看四四，先请安再说：“奴婢给德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奴婢给四爷十四爷请安，四爷十四爷吉祥。”我看啊不敢看四四，昨天才见过不是，可是我感觉四四就一直看着我，看的我头皮发麻啊发麻。
　　“起来吧，念给本宫听听。”德妃的声音还是很温柔的。
　　“谢娘娘，本月永和宫份例……。”可累死我了，这么长一大串啊，每个宫都念的话我迟早失声。
　　“把那些布匹分给两位爷吧，本宫这也用不完。”德妃慈爱的说。
　　“儿子谢额娘赏赐。”四四和十四一起行礼。“你带两位爷下去拿吧。”德妃对我说。
　　“奴婢遵旨，奴婢告退。”我退出永和宫的大门，真为自己捏一把汗，都忘了看德妃长什么样子了，吃亏了。
　　“请两位爷跟奴婢去库房。”我恭敬的低下头说。
　　“四哥，我就不去了，皇阿玛要查课业，让小德子跟去吧。”十四朗声说道，我偷偷瞥一眼，和四四还真像，只不过没四四这么阴沉，多了点阳光，人家年轻么才十七啊十七。
　　“十四弟，皇阿玛要紧，你先去吧。”四四波澜不惊的说。
　　“四哥，十四告退。”十四作个揖就走了。
　　我这才直起身子看着四四，可他也在看我，我说：“请四爷跟奴婢走吧。”说完就走去库房。
　　“这个月娘娘把布匹赏两位爷了，拿出来先。”我朝一小太监吩咐，我可不想再听到请安声。可是那小太监啊还是没忘记请安，害我气不打一处来。
　　“妍竹姑姑，都在这儿了。”小太监把布匹放桌上说。
　　“四爷，一共六匹，都在这了。”我看着布匹说，看不看四四都一样，不就是那冷面么。
　　“你看着分吧。”四四说。
　　“那行，这几匹颜色比较沉的给四爷，那几匹鲜艳的给十四爷带回去。”多简单啊，非要我来。
　　“四爷，奴婢还有差事要办，先告退了。”我想我还是早点走的好，别再像昨天那样。
　　我刚走出库房，手臂就被人拉住了，四四啊你想干什么啊。
　　“跟爷来。”四四先走出去，可以不去么。当然不可以，我只能跟着四四走，还好他不是去什么偏僻角落，在一条甬道上停下，这就跟甬道耗上了。
　　“昨天你说的话爷记心里了，也相信你说的，不过你也要记得不要太招摇。”四四语重心长的说。
　　我不禁抬眼看着四四，觉得他不太一样，史书里说他刻薄寡恩不讲情面，清穿小说里说他外表冰冷内心火热，这一刻我觉得他的心真的是热的，我笑了，因为这样一个四四我决定毫不犹豫加入四爷党了。
　　“如果四爷把奴婢昨天说的话记着了，那也请记住我现在说的。胤禛，不要封闭自己的心，你的心是热的，就如同你身体的温度一样，要让人在你身边感觉到温暖而不是冰冷，太冷会让人想逃开的。还有不要给自己限定太多的规矩，偶尔跳脱一下还是很美好的，就像现在我敢叫你胤禛，而不是四爷。”我笑着说完，我希望我的话能让四四改变一点，哪怕只有一点也好的。
　　“妍竹，你真是个特别的女子。”四四说着。
　　“这句话我听过很多遍了，四爷还有没有别的话呢。”我打趣的说，这时的四四是个和善可亲的人，给我很亲近的感觉。
　　“你是个能轻而易举看入人心的人。”四四笑了，有着成熟男人优雅的笑容，真帅啊真帅。
　　“还有请四爷以后多笑笑，您笑起来可是能倾倒众生的，不用太浪费了。好了四爷，奴婢真的要走了，还要去良妃娘娘宫里呢，奴婢告退。”我行礼退下，留四四一个人发呆，话不能多说，多说了就不值钱了，就一句话我就明白了，苗头已经不对了，以后一定要能避则避。
　　这边厢，四贝勒府四贝勒书房，除了四四，还有那个忠实粉丝十三。
　　“四哥，最近八哥九哥好像经常去辛者库，像是为了一个女人。”十三若有所思的说。
　　“嗯，”四四只是嗯了声，完全在神游天外。“四哥，你怎么了？”十三急了，平时的四哥绝对不会这样走神的，今天从宫里回来就不一样了。
　　“十三弟，那个女人我已经查过了，没什么可疑。”四四的魂体归位。
　　“可是他们平时自律着呢，这么总是让人担心。”十三啊十三别这么八卦诶。
　　“是眼睛，他们这样完全是因为她的眼睛。”四四说着，眼神不知道看向何方。
　　“啊？四哥你见过她？”十三蒙了，这事怎么这么复杂啊。
　　“她的眼睛能一下看入人的心底，仿佛在她面前什么都藏不住，如此通彻透明。”四四坐在书桌后，十指交叉放在扶手上。
　　“世上有这种人吗?”有也是妖怪吧。十三一直来回走着，要不是四四眼睛根本没看他，不然早晕了。
　　“十三弟，这种女子世间少见，她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很难不引起注意。”四四这回看着十三了，十三愕然了，这声音也有点抖：“四哥，你变了，以前不会这么注意……嗯……一个女人。”
　　“哦，是吗？”四四笑了，十三瘫了，四哥虽然平时很严肃，但也会笑的，只是从来没有因为女人笑过，这个女人一定要看看是何方神圣。
　　那边厢，八贝勒府八贝勒书房，还有八爷党党员九九，十十，十四。
　　“九弟，不要天天去辛者库，这不好。”八八喝着茶说着。
　　“八哥不也去么？”九九喝着茶说着。“九弟这样会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的。”八八继续喝茶说着。
　　“不就是四哥吗，以他的性子断不会失了分寸的。”九九继续喝茶说着。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能不能解释下了？”十十实在忍不住了，你来我往的完全把他当空气么。
　　“十弟你会明白的。”九九露出他那妖娆的笑容对十十说。
　　“九哥别，你每次这样笑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十十赶紧躲开，那笑容就跟地震似的让男人闻风丧胆。
　　“我也好奇了，你们在说什么？”十四的八卦因子完全被调动了，就像痒了又挠不到，难受哇。
　　“十四弟你还小，不懂的。”九九优雅的伸出食指摇了摇。
　　“九哥，这话我可不爱听了，我可要到大婚的年龄了。”十四急了，最讨厌别人说他小了。
　　“九弟，别逗他了，说正事。”八八坐在上首，一派悠闲的样子。
　　“八哥，我也说正经的，弟弟我喜欢她，想要了她。”九九正色道。
　　八八怔了一下才开口道：“九弟，这事是福是祸还不知道呢，别那么早下结论。”
　　“我算明白了是为了个女人，我可好奇了的。”十十嗤之以鼻。
　　“你可别好奇，没啥好处。”九九现在最怕的不就是情敌么。
　　“我也好奇了，九哥能看上的女人肯定不一般。”十四凑热闹啊凑热闹。
　　这回九九是真郁闷了的，自她受伤后辛者库发生的事他可都知道，惦记她的人可多了，连没成年的十五十六十七十八都参合进去了，或者本来像她这样的人是谁都不能忽视的吧，还是她身上有他们没有却一直渴望的东西，那是一种温暖，如同太阳的光芒，任谁都不能拒绝的，仿佛只要她站在那里，哪怕什么都不做，就是静静的看着你，光芒也会自她身上散发出来，更别说她时而的俏皮可爱时而的温柔婉转，那就显得更动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