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诩》Willow温柳

8、木偶表演

　　剧场的灯已经开了两三盏，此时正默默注视着姗姗来迟的众人。
　　舞台大幕紧闭，观众席上空无一人。
　　就像学生时代大家上课都不乐意坐第一排一样，所有玩家都默契地往后坐，只不过以前是为了防老师，现在是担心演出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到时候躲都来不及。
　　这场演出大概就是为他们而准备的，十二人刚一落座，观众席上稀稀拉拉的灯光就全灭了，舞台大幕缓缓拉开，使得大家的目光全部汇聚到舞台中央。
　　一位穿着舞裙的少女在灯光下翩翩起舞，如同清冷月光下舒展身姿的精灵，要连同自己的每一寸肌肤、每一缕灵魂都融入这场孤身一人的演出中，看似忘我陶醉，可她的神情依旧悲伤，几乎是带着一丝无奈。
　　在这场压抑人心的表演中，谢聆感觉有人抓了一下自己的小臂。
　　他侧过头，轻声问出了什么事。
　　奈洱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有些发抖：“曼利……舞台上那个在跳舞的人，是曼利……”
　　闻言，谢聆睁大了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舞台中央的那抹身影。
　　曼利合着眼，肩头落着薄雾一般的轻纱，绷着脚尖扬起层层华丽的裙摆。美丽，却没有生命力，像一只无知无觉的木偶，不知疲倦地站在自己的八音盒中旋转，早就献祭了魂灵，却还要麻木地舞蹈……她的神色并非陶醉，而是一种妥协。
　　谢聆将目光下移到她的足尖，心中是说不出的怪异。
　　她的每一处关节都受制于人，足尖被细线缠绕，绑成了紧绷的动作。而她的脚腕却因悬空而呈现自然下垂的状态。
　　他知道哪里出问题了。谢聆起身走到前排的位置，看舞台的视角也从俯视变成了平视。这样一来一切都显而易见了，曼利的足尖根本没落过地，她被高高吊起，被操控着做出各种舞蹈动作，或许这就是她的表情显得如此无奈的原因？
　　她的意识还清醒吗？
　　表演还在继续进行，曼利也没有做出任何反抗。
　　“谢聆。”谢聆闻声回头，看到奈洱在冲他招手，“别离舞台太近了！小心点！”
　　他应了一声，结果刚刚转向舞台就毫无防备地对上了曼利忽然凑近的面孔。
　　她就挂在他面前，哭泣的面庞上布满了舒展不开的褶皱，她眉头紧锁，缓缓睁开眼睛，露出了大片大片的眼白。像是遭受了某种精神虐待，又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她的眼球满是红血丝，如同彼岸花寄生其中，看得人心头一阵发麻。
　　他开始后悔自己走得太靠前了。
　　“咔嗒。”血红的眼珠转向谢聆的方向，那神色，仿佛两人有什么血海深仇。
　　当然是先跑！谢聆立刻屏住呼吸，缓缓后退，尽可能地避免发出声音。
　　曼利目送着他一点一点远离舞台，苍白的嘴唇无声开合，一朵血色彼岸花从她的嘴角生出，密密麻麻的花瓣如同游蛇一般朝他涌来！
　　谢聆已经退到了观众席边缘，退无可退，猛然间对上这场面更是让他大脑空白了一瞬。
　　杀了她？可他没有任何道具……他犹豫了几秒，向边上撤了一步想要往观众席跑，余光却扫到了一个白影。
　　叶翡真从黑暗中走出，乌黑的长发如瀑般垂在身后。她在他面前停下冲他一笑：“我本来以为，你不会是个懦夫。”
　　她边说着边活动了一下筋骨，随着手腕一转，一片薄而锋利的刀片落到她的掌心。紧接着，她的腕部带动指尖一个短暂而迅速的发力，刀片就呈一个诡异的运行轨迹飞向曼利。
　　“等……”谢聆刚想拦住叶翡真，曼利不一定非杀不可，一切都还有希望挽回。可太迟了，刀片直指曼利，划破了寂静的黑暗……谢聆的瞳孔收缩到极致——刀片擦着曼利的颈侧寒光一闪，斩断了她身后牵制住她的细丝。
　　失去了细丝的固定，曼利宛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栽落到舞台上，发出一声闷响。叶翡真收回手，偏过头瞟了眼谢聆：“怎么？如果我真要杀她，你还想拦我不成？”
　　如果拦得住，他可能真的会那么做。
　　“这不像你，谢聆。”叶翡真轻笑一声，“昨天拿枪的时候也没见你手抖。”
　　你有多了解我吗？谢聆垂着眸，小声为自己辩解：“杀NPC和杀玩家多少还是有区别的，况且曼利可能还有救，不一定非要取她性命。”
　　看着几个冲到舞台上的玩家已经在为曼利紧急治疗了，叶翡真才“哦”了一声：“敢情是说教我来了，我这不是没动她嘛……如果刚刚的情况下，你身边没有别的玩家，你就直接动手好了。以你目前的能力是无法在全身而退的情况下救下她的，可别把自己的小命也搭上去了。”
　　这位前辈似乎对自己的实力很了解，谢聆没由来的产生了一种挫败感，好像自己犯了什么错误。不，他是新手，对于一个情况不明的同伴犹豫了几秒是很正常的，他稍稍安慰了一下自己。
　　尽管他学会了用枪，但教他如何使用枪的那个人说过，枪，永远不该指向同伴——可这是建立在正常生活的前提下，现在不一样了，在这里随时会丢性命，必要情况下枪口甚至可以对准自己。
　　“谢谢前辈教导，我下次一定注意……”谢聆艰难地笑了一下，“我只是还没有找到趁手的武器，所以才一时间慌了手脚。”
　　他忽然很怀念海龟汤副本，纯动脑子瞎猜就好，根本不用动刀。
　　“哦，武器啊。”叶翡真看着方自汝和礼尔丹合力将曼利抬回观众席，不紧不慢地道，“新手做艺人就是这点不好，还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过副本风格，手头也没什么积分道具，没办法在自保的情况下去冒点风险涨票房。不过万事开头难，我这个当前辈的也没别的什么能帮你的，待会儿来我这里挑个武器防身好了，就当给你一份出道礼。”
　　谢聆点点头：“谢谢前辈。”
　　待众人回到观众席安置好曼利，谢聆才抬脚跟了过去。
　　曼利已经苏醒，她咳了好一会儿才虚弱地开口：“线断了后我就能自由活动了……原本我只有意识是清醒的，身体根本不受我控制，真的是太难受了，还一直在做噩梦。”
　　她说到一半，又有些喘不上气来，碰巧舞台的灯光忽然变成了黄色，她也就没说下去。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舞台，灯光富有节奏的闪了几下随即定格，一道身影从舞台的另一侧走出来。那是一只穿着童话公主同款裙子的木偶，它提着裙摆蹦蹦跳跳，很开心的样子。
　　它跑到舞台中央停下了，左顾右盼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不一会儿，又是一只木偶走了出来，它的身型大上许多，手里还拎了个篮子，对比起一开始的小木偶，它像是扮演了一个长辈的角色。它怜爱地摸摸小木偶的脑袋，递给小木偶一面镜子。
　　小木偶接过镜子，依偎在大木偶怀照镜子，尽管它没有脸。大木偶耐心地从篮子里取出梳子给它梳头，尽管它也没有头发……
　　怕它不耐烦，大木偶还掏了个苹果给它吃，自己则拿着丝带给怀中的小木偶绑了个蝴蝶结。
　　…………
　　“真是温馨啊……”曼利道，“我刚刚做噩梦来着，特别扯，我成了白雪公主，恶毒的后妈杀了我好几次，用的就是梳子丝带还有苹果啥的……以前读《白雪公主》还不觉得什么，亲身体验一遍真是……令人窒息的母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