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orry，影后剧本已签收》小予缚

10、注意保暖

　　进组那天是阴雨天，淅淅沥沥的雨丝打在摄影棚的铁皮屋顶上，沙沙作响，混着道具组调试枪炮音效的闷响，倒恰好衬得《硝烟》拍摄组的战地氛围愈发真切。

　　宋遇棠凌晨五点就到了化妆间，化妆师正拿着油彩在她脸上勾勒硝烟痕迹，冰凉的膏体顺着脸颊滑落，她却一动不动，目光落在镜中那个面色蜡黄、眼底带着红血丝的“林晚”身上，指尖悄悄攥紧了衣角。

　　从今天起，她就是这个穿梭在炮火中的战地记者了，昨晚临睡前，她还翻了几遍肖亦然标注过的台词。

　　纸页边缘被指尖摩挲得发毛，心里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位影帝也太较真，不过是场戏，至于连每个眼神的弧度都要计较吗？可想起对读时他精准到极致的指导，那股剖开角色内核的专业劲儿，又不得不承认，确实让人佩服。

　　“宋老师，肖老师到了。”助理轻轻敲了敲门，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惊扰了化妆间里的安静。

　　宋遇棠抬眼，从镜子里看到肖亦然走进来。他已经换上了顾晏辰的军装，深绿色的布料贴合着挺拔的身形，肩上的肩章泛着冷光，脸上也画着淡淡的硝烟妆，褪去了平日里的松弛感，多了几分军人的凛冽与沉稳。

　　他的目光扫过化妆间，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那道视线比往常更沉些，像是带着某种未说出口的审视，又很快收敛，没有多余的寒暄，只对着化妆师点了点头，便在旁边的空位坐下。

　　肖亦然坐下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的银哨子，那是二十年前从夏令营宿舍窗台捡到的，边角已被岁月磨得光滑。

　　第一场戏拍的是林晚与顾晏辰在战壕中的重逢，也是两人作为男女主的正式对手戏。

　　摄影棚内布置得极为逼真，残破的墙体上布满弹孔，地面散落着断裂的枪支和碎石，烟雾机持续喷出灰白色的烟雾，呛得人喉咙发紧。导演喊“开始”的瞬间，宋遇棠立刻进入状态。

　　她蜷缩在战壕的角落，怀里紧紧抱着相机，身体因寒冷和恐惧微微发抖，眼神却死死盯着前方。

　　那里正传来激烈的枪声和士兵的呐喊声。突然，一只沾满泥土的手伸到她面前，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将她往身后拉。

　　“找死？”肖亦然的声音带着几分沙哑，语气里满是不耐，却下意识地将她护在自己身后，手臂绷成一道坚硬的屏障。

　　他饰演的顾晏辰刚经历一场恶战，军装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手臂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眼神冷得像冰，却在看向她时，飞快地掠过一丝担。

　　那担忧太自然，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宋遇棠顺着他的力道往后缩，指尖不小心触碰到他掌心的粗糙茧子，心脏猛地一跳，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蛰了一下。

　　她收敛心神，立刻被林晚的情绪覆盖。她抬起头，眼底满是倔强，挣扎着想要往前冲：“我要拍下来！那些士兵的牺牲不能白费！”

　　“现在冲出去，你只会成为别人的累赘！”肖亦然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军人的威严，他的手紧紧扣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林晚，活下去才能记录真相！”

　　他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硝烟味和淡淡的雪松香，眼神里的急切与冷硬交织在一起，极具冲击力。

　　宋遇棠被他的气场裹挟着，却没有慌乱，反而顺着这股张力，将林晚的不甘与委屈演绎得淋漓尽致。

　　她咬着下唇，眼眶泛红，却倔强地不肯落泪，只是死死瞪着顾晏辰，像是在控诉他的“阻拦”，又像是在依赖他的保护。

　　这眼神太过真切，让肖亦然心头一震，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怕黑却硬要跟着他去河边摸鱼，既倔强又依赖的小女孩。

　　“卡！完美！”导演兴奋地喊停，“肖老师和宋老师状态都太好了！眼神里的拉扯感，完全就是顾晏辰和林晚本人！”

　　肖亦然松开手，往后退了一步，迅速从角色中抽离，脸上又恢复了平日里的冷淡。他拿起助理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宋遇棠的手腕上。

　　那里已经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红痕，指尖微微蜷缩。

　　“抱歉。”他低声说，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宋遇棠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

　　宋遇棠愣了愣，随即摇摇头，脸上露出一抹真诚的笑：“没事，肖老师，是我要谢谢您。您的对手戏太有代入感了，我可以更快入戏。”

　　她的手腕确实有些疼，却丝毫不在意，反而因为刚才那场戏的酣畅淋漓而眼底发亮。

　　只是心里仍有些别扭，觉得这位影帝真是奇怪，前一秒还气场逼人，下一秒又突然道歉，态度忽冷忽热，可那声“抱歉”里的温度，却让她莫名觉得有些熟悉。

　　接下来的拍摄愈发密集，也愈发艰难。有一场戏需要在泥泞的洼地中拍摄，雨丝越下越大，地面湿滑不堪。

　　宋遇棠穿着单薄的衬衫，趴在冰冷的泥水里，镜头要求她必须保持稳定，按下相机快门的瞬间，眼神要坚定无比。雨水顺着她的发丝滑落，混着脸上的油彩，在脸颊上划出一道道痕迹，嘴里也不小心呛进了几口泥水，又咸又涩。她冻得浑身发抖，却死死咬着牙，不肯喊停。

　　肖亦然就趴在她旁边，饰演的顾晏辰正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动静。

　　他侧头看了一眼浑身湿透、嘴唇冻得发紫的宋遇棠，眉头微不可察地蹙着。

　　“谢谢肖老师。”宋遇棠抹了把脸上的泥水，露出一个略显狼狈却依旧明亮的笑容，眼底没有丝毫抱怨。

　　“注意保暖。”肖亦然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情绪，却让助理把自己的大衣递了过去，

　　“下一场戏还有半小时，先披上。”

　　军大衣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带着那股熟悉的雪松香，裹在身上格外暖和，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宋遇棠抬头想道谢，却见他已经转身走向导演，讨论着下一场戏的细节，背影依旧挺拔而疏离，可那不经意间的关照，却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了圈圈涟漪。

　　片场的日子，除了拍戏的苦，还有贱人作祟。

　　女二号沈青渺不知怎的，忽的看宋遇棠不顺眼。

　　她是圈内有名的资源咖，背后靠着大资本，进组时排场就不小，助理跟着三四个，妆容服饰永远精致，与片场的硝烟氛围格格不入。

　　她看宋遇棠的眼神，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起初只是偶尔在化妆间阴阳怪气几句，后来便开始在拍摄中动手脚。

　　这天拍一场战地医院的群戏，宋遇棠饰演的林晚要在混乱中记录伤员情况，镜头会给她一个近景特写。

　　开拍前，宋遇棠特意和沈青渺确认了站位，沈青渺笑着应下，眼底却闪过一丝算计。

　　导演喊“开始”后，片场瞬间嘈杂起来，伤员的呻吟、护士的呼喊、远处的枪炮声交织在一起。

　　宋遇棠立刻进入状态，举起相机对准镜头方向，正要按下快门时，一个身影突然斜刺里插了进来，恰好挡在她身前——是沈青渺。

　　她穿着护士服，故意往镜头前凑了凑，还抬手理了理头发，动作幅度不大，却刚好遮住了宋遇棠的大半身影。

　　镜头后的摄影师皱了皱眉，却没敢喊停。

　　宋遇棠的动作顿了顿，握着相机的手指紧了紧。她能感觉到沈青渺的肩膀有意无意地蹭着她的胳膊，带着一种挑衅的意味。周围的工作人员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悄悄看过来，眼神里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好奇。

　　导演终于喊了“卡”，语气有些无奈：“青渺啊，你刚才的位置偏了，挡到宋老师了，再来一条。”

　　沈青渺转过身，脸上挂着无辜又甜美的笑容，看向宋遇棠时，眼底却藏着得意：

　　“哎呀，宋老师，真不好意思，刚才场面太乱，我没注意位置，你不会介意吧？”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到，像是在道歉。

　　实际在暗示她宋遇棠小题大做。

　　宋遇棠看着她脸上那副假惺惺的模样，心里没什么波澜，只是觉得有些无趣。

　　她在圈里待了几年，这种明里暗里的排挤见得多了，争辩没用，翻脸只会落得个“新人不懂事”的名声。她轻轻摇了摇头，声音平静：“没事，下次注意就好。”

　　说完，她没再看沈青渺，转身走到一旁，拿出剧本重新确认自己的站位，指尖在纸上轻轻划着，将刚才被打断的情绪一点点找回来。阳光透过摄影棚的缝隙照进来，落在她专注的侧脸上，没有丝毫愠怒，只有一种沉下心来的笃定。

　　肖亦然刚才在旁边候场，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他靠在墙角，手里拿着水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肖亦然之前和沈青渺合作过，演的比宋遇棠还烂，还碰瓷过温净秋。她的小动作，肖亦然不是第一次见，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明目张胆。

　　这时，沈青渺的助理走过来，在她耳边低声抱怨：“青渺姐，你看她那副装模作样的样子，真以为自己是女主角就了不起了？没什么名气还占着这么好的资源，指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

　　声音不大，却足够让附近的人听到。

　　肖亦然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他抬眼看向那个助理，目光像淬了冰，没有丝毫温度。

　　当然，这是演出来的，单纯看不惯沈青渺这种资源咖。

　　那个助理对上他的眼神，吓得浑身一僵，话到嘴边的抱怨硬生生咽了回去，赶紧低下头，拉着沈青渺往后退了退，再也不敢出声。

　　毕竟呢，谣言和排挤是常态，与其浪费时间辩解，不如把精力放在拍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