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花期》云城天都

20、秘密

　　老宅后院那丛巨大的、品种不明的绣球花，是顾霖从祖母那里继承来的，也是他心里一个解不开的结。祖母临终前握着他的手，眼神意味深长：“小霖啊，等它开出蓝色的花，你就会遇到真正属于你的缘分。”

　　可这绣球花，年复一年，开的都是浓淡不一的粉红色，像天边永不褪色的晚霞。顾霖的爱情也如同这花的颜色，几次短暂的恋情都无疾而终。

　　新来的植物学家邻居苏景，是在一次社区植物义诊活动中认识的。顾霖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邀请他来家里看看这丛“固执”的绣球。

　　苏景很高，手指修长，检查土壤和花叶时动作专业而轻柔。他告诉顾霖，绣球花的颜色主要由土壤的酸碱度决定，酸性开蓝花，碱性开红花。

　　“你这土壤偏碱性，”苏景捏起一点土，在指尖搓了搓，“所以它一直开粉花。想让它变蓝，需要持续施用硫酸亚铁或者矾肥水，改变土壤酸碱度。”

　　顾霖有些失望。原来所谓的“缘分天定”，只是一场化学反应。

　　苏景似乎看穿了他的想法，笑了笑：“不过，强行改变它的习性，未必是好事。顺其自然，或许能看到它最美的状态。”

　　话虽如此，顾霖还是忍不住开始按照苏景指导的方法，小心翼翼地调节土壤。他不知道自己是在期待蓝色的花，还是在期待那句谶语的应验。

　　苏景常来，美其名曰“监测土壤pH值变化”。他们一起松土、施肥、浇水，在弥漫着泥土和植物清香的午后，聊很多关于花，也关于生活的话题。顾霖发现，和苏景在一起的时间，轻松而愉快，甚至超过了了对那朵“蓝花”的期待。

　　春天再次来临，绣球开始孕育花苞。顾霖既紧张又期待。

　　然而，花苞绽放时，依旧是深深浅浅的粉色，甚至比往年更加繁茂、娇艳，在阳光下像一团团柔软的云霞。

　　没有蓝花。

　　顾霖站在花丛前，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失落，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平静。他转过身，对站在他身后、眼神有些紧张的苏景说：“看来，缘分不是等来的。”

　　苏景看着他，目光深邃，忽然从随身携带的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天蓝色的粉末。

　　“其实，”苏景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给你的‘调酸剂’，一直是普通的植物营养液。这瓶硫酸亚铁，我早就准备好了，但一直没有给你。”

　　顾霖愣住了。

　　“我知道那个传说，”苏景深吸一口气，“我不想你的‘缘分’，是依靠人为改变某种条件才‘出现’的。我希望……你看到的，是真实的我，就像接纳这丛原本就是粉色的绣球一样。”

　　他举起那个蓝色的小瓶子，眼神恳切而真诚：“现在，选择权在你。你可以选择让它一直这样粉下去，很美。或者……我们现在就把它变成蓝色。”

　　风拂过绣球花丛，带来沙沙的轻响。顾霖看着苏景，看着他手中那瓶能“决定缘分”的蓝色粉末，又回头看了看那片生机勃勃的、绚烂的粉色花海。

　　他忽然笑了，伸手接过那个小瓶子，在苏景略带惊讶的目光中，拧开瓶盖，然后将里面的蓝色粉末，轻轻倾倒在了旁边的空花盆里。

　　“粉色很好。”顾霖看着苏景的眼睛，声音清晰而温暖，“我喜欢它本来的样子。”

　　也喜欢，让我看到它本来样子的你。

　　绣球花的秘密，从来不在颜色，而在那个愿意为你保留选择权，并陪你一起等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