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男主正在重启中》凤弦墨

17、苏芮

　　第二天天未亮，沈青便醒了。

　　棚屋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是聚居点的居民开始一天的活动。她轻轻推醒孙淮——后者几乎在触碰的瞬间就睁开眼，眼神清明，没有刚睡醒的迷蒙。

　　“该出发了。”沈青低声说。

　　三人收拾行装时，昨晚那个持枪的中年男人又来了。他站在棚屋门口，眼神在沈青和孙淮之间逡巡。

　　“你们昨晚没出去？”

　　“如您所说，好奇心会害死人。”孙淮平静地回答，将担架调整好位置。

　　男人似乎对这个回答满意了些，但随即又说：“今天要走锈谷东段？我劝你们绕路。”

　　“为什么？”沈青问。

　　“那片区域最近多了些‘哨点’。”男人压低了声音，“不是混装者那种隐蔽的，是明哨。装备统一，训练有素，像是正规部队。他们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沈青心头一跳。夏麦在担架上轻轻动了一下，但没说话。

　　“多谢提醒。”孙淮将一小袋零件放在门边的木箱上，算是额外的谢礼。

　　男人收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出了聚居点，峡谷的地形开始变化。两侧岩壁逐渐收窄，谷底出现了一条干涸的河道，河床上散落着巨大的机械残骸，像某种史前巨兽的骨架。

　　沈青走在最前，手杖点地，传感器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绿光。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残骸——大部分是“熔断之劫”前的工业设备，但也有几具较新的，样式奇特。

　　“停。”她突然说。
　　这次不是地下空洞。手杖指向一具半埋在沙土中的机械体，外表看像是运输载具，但结构明显被改装过。灰域常见的加固框架上，焊接了虹盟制式的能量传输管道，接口处处理得相当精细，不是普通拾荒者的手艺。

　　“混装者的手笔。”孙淮蹲下身检查，“三个月前留下的。看腐蚀程度。”

　　沈青点点头，心头的不安越来越重。这些人不仅装备精良，技术水准也高得不正常。他们在锈谷活动三个月，到底在干什么？

　　“前面有声音。”夏麦突然开口。他的伤势虽未痊愈，但武者的敏锐感知已经恢复大半。
　　三人立刻隐蔽到一处残骸后。片刻后，远处传来金属碰撞声和人声。
　　不是昨晚混装者那种刻意的安静，而是嘈杂的，带着某种粗粝的熟悉感。

　　“这破地方连根干净的螺丝都找不到！”
　　“少抱怨，赶紧找。头儿说了，今天必须找到那批货。”
　　“你说铁渣门当年藏在这儿的东西，真能值那个价？”
　　“值不值不是你操心的事。动作快点，青锋派的人也在附近。”

　　铁渣门。
　　沈青的手指猛地收紧。孙淮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声音渐渐靠近。透过残骸缝隙，沈青看到五六个身影，穿着拼接的护甲，身上挂着各式工具，那是铁渣门弟子的典型装束。领头的是个光头大汉，左脸一道伤疤从眼角拉到嘴角，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永远带着三分凶狠。

　　沈青认识他。
　　李莽，铁渣门的护法弟子之一，当年最喜欢捉弄她的人之一。他会“不小心”碰倒她刚搭好的机关模型，然后大笑着看她气红了眼。爷爷每次都会训斥李莽，但背地里，李莽又会偷偷塞给她一些小零件，说是“赔罪”。

　　复杂的记忆涌上来，像锈谷浑浊的风。

　　“他们说的‘货’，应该是指铁渣门覆灭前转移出来的一批核心部件。”夏麦低声说，“我父亲提过，铁渣门预感到要出事，提前把最珍贵的技术遗产分散藏匿。
　　青锋派也在找这些东西，夏长川想用它们换取虹盟激进派的支持。”

　　“你怎么知道？”孙淮问。

　　夏麦苦笑：“因为我父亲原本打算用这批货，换取技术派在虹盟内部的支持。这是他闭关前最后的布局。”

　　谈话间，铁渣门的人已经走到他们藏身处附近。李莽突然停下脚步，鼻子抽了抽。
　　“有生人气。”

　　其余几人立刻警戒，武器出鞘。
　　沈青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她站起身，从残骸后走了出去。
　　“李莽师兄，好久不见。”

　　时间仿佛凝固了。
　　李莽的表情从警惕变成震惊，再变成某种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盯着沈青看了足足十秒钟，才哑着嗓子开口：“……小师妹？”

　　这个称呼让沈青眼眶一热。已经多少年没听人这么叫她了。
　　“你还活着。”李莽说，不是疑问，是陈述。他挥手让手下放下武器，但眼神依然警惕地扫向沈青身后。
　　孙淮和夏麦也走了出来。

　　“我需要通过锈谷。”沈青说，“不想惹麻烦。”

　　李莽的视线在孙淮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很快又掩去。“哟，孙家公子，当年在铁渣门做客的时候，还是个……”

　　“李莽。”孙淮打断他，语气平静但带着某种压力，“叙旧的话，以后再说。你们在找什么？”

　　气氛微妙地僵持了几秒。李莽最终咧了咧嘴，那个笑容扯动伤疤，显得有些狰狞。

　　“孙公子还是这么直接。行，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们在找‘共鸣核心’，铁渣门最精妙的传动装置，沈长老的杰作之一。青锋派也在找，还有那些混装者。谁先找到，谁就能掌握某种……主动权。”

　　沈青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共鸣核心，那是爷爷晚年最得意的设计之一，能将机械振动转化为能量，效率高得违背常识。她只见过一次原型，后来铁渣门覆灭，所有核心技术都散失了。

　　“你们找它做什么？”她问。

　　“重建铁渣门。”李莽说得很简单，但每个字都带着重量，“门主死了，长老死了，大部分师兄弟都死了。但技术还在，传承就不能断。小师妹，你是沈老的孙女，你该明白。”

　　沈青明白。太明白了。
　　但她没接话。
　　因为她看到李莽身后的一个年轻弟子，正悄悄按着腰间的一个装置。
　　那是通讯器。

　　“你在联系谁？”孙淮也注意到了，声音冷了下来。

　　李莽的表情变了变。就在此时，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能量武器充能的嗡鸣。

　　“青锋派的人！”一个铁渣门弟子喊道。

　　“撤！”李莽当机立断，但临走前，他回头看了沈青一眼，快速说道，“往东三里，有我们藏身的据点。如果你们也要找共鸣核心，晚上来找我。但只准你一个人来，小师妹。”

　　说完，他带着人迅速消失在残骸群中。
　　几乎同时，另一队人马从西侧出现。统一的青灰色护甲，武器制式，正是青锋派的巡逻队。领头的看到沈青三人，明显愣了一下。

　　“流水阁的人？”他皱眉，“还有……夏麦少爷？”
　　夏麦从担架上支起身子，脸色苍白但露出了一个笑容：“赵统领，带我去见夏长川。”
　　那统领的表情顿时变得微妙：“少爷，门主现在事务繁忙，恐怕……”
　　“那就带我去见三长老。”夏麦的笑容里带着不容置疑，“我受伤了，需要治疗。青锋派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懂吧？”

　　赵统领犹豫片刻，最终点头：“请跟我来。”

　　沈青和孙淮对视一眼，默契地跟上。眼下这种情况，跟青锋派的人走反而是最安全的选择。
　　至少明面上，他们不敢对夏麦怎么样。

　　青锋派的临时营地建在一处相对完整的厂房内。进去后，沈青立刻注意到这里的氛围不对劲。守卫太多，而且眼神戒备，不像是普通巡逻队。

　　夏麦被安排进一间单独的房间“休息”，实际上就是软禁。沈青和孙淮则被带到另一间屋子，有人送来食物和水，但门从外面锁上了。

　　“你怎么看？”沈青压低声音问。
　　孙淮没有回答。他在屋子里踱步，仔细检查墙壁和地面——没有监听设备，但窗户被金属条封死。他走到窗边，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巧的装置，按了几下。

　　“你在做什么？”沈青问。
　　“联系一个人。”孙淮说，“如果青锋派真的和虹盟激进派有勾结，我们需要知道虹盟内部的情况。”

　　装置投射出一片微光，在空中形成一个模糊的影像。
　　几秒钟后，影像稳定下来，是个年轻女子的脸，短发，戴着一副护目镜，镜片上流动着数据光。
　　青峰派的信号塔果然能联系上虹盟！

　　“孙淮？”女子的声音带着惊讶，“你在灰域？”

　　“苏芮。”孙淮说，“我需要知道技术派现在的情况。”

　　苏芮，沈青记得这个名字。
　　应该是在去找她交换夏麦前就听过这个名字。
　　该死，从前的记忆到底是怎么了？

　　影像里的苏芮看起来成熟了许多，眼神里有疲惫，也有某种未熄灭的火光。

　　为什么自己会觉得她成熟了很多？沈青努力集中注意力回忆，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认识的苏芮？

　　“技术派现在势微。”苏芮说得很直接，“激进派控制了委员会七成席位，正在推动‘人类优化计划’。人体实验……已经开始了。”

　　沈青感觉一股寒意爬上脊背。
　　“你老师呢？”孙淮问。
　　“被剥夺了研究权限，软禁在家。”苏芮的声音低了下去，“他反对实验，公开批评激进派违背伦理。结果就是……三天前，他的实验室被查封，所有数据被强制‘归档’。”

　　她顿了顿，突然问：“孙淮，你知道你父亲当年为什么选择站在激进派那边吗？”

　　孙淮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

　　“他不是选择。”苏芮说，“他是被迫。你父亲孙启明——技术派最后的旗帜，当年为了保住核心技术不被激进派销毁，自愿签署了‘阿特拉斯协议’，把自己和整个技术派绑在激进派的战车上。代价是，他必须公开支持技术标准化，反对沈岩兴的多样性理念。”

　　沈青猛地看向孙淮。
　　后者的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中看不真切，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情绪。
　　“五年前的那场‘意外’……”苏芮的声音更低了，“不是意外。技术派查到的证据显示，是激进派动的手。因为你父亲开始反悔了，他想公开阿特拉斯协议的完整内容，揭露激进派的真实目的。”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良久，孙淮才开口，声音沙哑：“证据在哪里？”

　　“在我老师手里。但他现在被软禁，证据拿不出来。”
　　苏芮说，“孙淮，如果你在灰域找到了什么……或许能扭转局面。激进派和青锋派有交易，他们在找一样东西，铁渣门的‘共鸣核心’。那东西可能和阿特拉斯协议有关。”

　　影像开始闪烁，信号不稳。

　　“我得走了。这个频道不安全。”苏芮快速说，“小心青锋派的夏长川，他是激进派在灰域最重要的合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