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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红糖姜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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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斜照进办公室,纪浔意刚在办公桌前坐下,手机便响起了铃声——母亲纪秀清。
他唇角微扬,接通电话的瞬间,语气不自觉放柔:“妈,怎么了?”
“意意,没打扰你工作吧?”电话那头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雀跃。
“正好有空。”
纪浔意翻开财务报表,指尖在纸页上轻点。
多年母子之间的默契让他太清楚母亲这语气,多半是又有什么让她得意的新鲜事了。
“你爸这次可算争气了!”
纪秀清的笑声隔着电流都溢出来,“你爸那手速,竟抢到明寒二开的内场票了,近得很!”
纪浔意轻笑,对着电话那头拔高了些音量,故意让旁边的陈爸也听见:“老陈,听见没?以后多玩玩游戏练手速,不然哪能得我妈这么夸?”
这话一出口,他倒想起上次抢票的闹剧。
明寒巡演预售那天,纪女士临时出差困在飞机上,而他自己则睡过了头,反倒是拍着胸脯说“包在我身上”的陈爸,守着手机愣是没抢着。
结果纪女士下飞机气得当晚就跟他分了房,若不是赶上端午,再加上端茶倒水地哄了两天,恐怕还得独占大床好些日子。
毕竟陈爸那呼噜声,连他隔着房门都能听见。
正想着,电话那头突然传来“噼里啪啦”的响动,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翻得震天响。
纪浔意笔尖一顿,“妈,你们干嘛呢?”
“收拾行李啊!”
“儿子,明寒这次二开急得很,后天晚上就开唱!我跟你爸抢到票后立马订了最近的飞机,一刻都不想等了。”
母亲话音未落,背景音里父亲正哼着歌拉行李箱拉链。
“这么急?”
纪浔意皱了皱眉,指尖不自觉地按了按报表上的数字。
自从歌手明寒今年重启巡演,他爸妈这两位“骨灰级老粉”就场场不落,偏生还固执得很,只认准自己抢的票。
上次没抢着,他想找黄牛补票,还被纪女士严肃教育:“抵制黄牛!抢到是缘分,抢不着等下一场!”
末了还不忘补一句,“意意,你要是能安排我见上明老师一面,那才叫真本事。”
他何尝不想?
可他如今的身份,还够不上那位隐退又复出、活动范围尚未扩到大陆的殿堂级歌手。
这事便不了了之,却成了爸妈时常拿来“鞭策”他的话。
毕竟他从小就揣着个导演梦,读了喜欢的专业,却撞了理想的南墙。
遇着心仪的剧本,却没投资,索性自己开公司当导演兼出品人,又多亏何时屿介绍认识了夏安,两人都相中彭高的剧本,拉着朋友入股,才算有了点起色。
后来《春夏秋冬》意外爆火,拿了一些奖,倒让他们这个团队出了圈。
可太顺的路走久了,他反倒没了当初的冲劲。
工作室除了《春夏秋冬》,没再出什么像样的作品,大多时候都在接散活:做娱乐营销、拍综艺、网剧、广告。
他有时停下来的时候也会思考:这算不算忘了初心?
可一想到每个月要发的工资,想到团队里几十号人的生计,又觉得只有先赚到足够的钱,才能有资本拍真正想拍的东西。
“咔嗒”一声,电话那头传来箱子内里搭扣扣紧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拽了回来。
“妈,你们几点的飞机?我叫车送你们去机场。”
“不用不用!”
纪秀清连忙拒绝,“哎呀,春城没有直飞,还得转机呢。我跟你爸寻思着,开几个小时车到你那儿,从海港飞更方便!”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纪浔意无奈,“现在都下午了,你们到我这儿得晚上,不如直接从春城走明天的飞机,演唱会不是后天才开始吗?”
“你不懂!”
纪秀清的声音带着点小骄傲,“不光是看演唱会那两小时,还得去打卡粉丝给明老师的应援呢。而且我跟你爸出远门,正好把莉莉带去,放你那儿待几天。”
纪浔意低头在文件上签下名字,墨色的字迹落在纸页上,力道比平时重了些:“行,那我订家饭店?”
“不用不用!”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陈爸的大嗓门,混着汽车发动的轰鸣,“把莉莉安顿好我们就去机场,时间赶得很!没空和你吃饭。”
“好,晚上我到楼下接莉莉。”
挂断电话,纪浔意看着屏幕上“通话结束”的字样,无奈地笑了笑。
父母这雷厉风行的性子,倒是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纪浔意重新看向报表,窗外的风吹进来,将桌上的一页纸吹得翻了个面。
蓦地,想起她手中那杯过分冰凉的咖啡,眉头又一次微微蹙起。
与此同时,李茉端着那杯冰美式回到工位,刚坐下就习惯性地往旁边瞥了眼,方炳春的座位还空着。
她挑了挑眉,倒没多想,只觉得少了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连空气都清净了些。
许是下午碰见纪浔意后,身体那点莫名的愉悦劲头还没散,李茉竟一鼓作气地扎进资料堆里,指尖划过纸页时沙沙作响,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
暮色渐深,写字楼的灯光次第亮起。
李茉从堆积如山的文件中抬起头时,窗外已是万家灯火,办公楼的建筑灯亮得像孤悬的星,将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拉得老长。
她用力地眨了下眼睛,似乎在缓解酸胀,然后甩了甩发麻的手腕,起身时椅子腿擦过地面,发出一声轻响。
李茉麻利地归置桌面上的杂物,看过的资料按类目码得整整齐齐,屏幕上文档保存的进度条跳完,关闭电脑后她才弯腰拎过包,将笔记本和待看的资料塞进去。
这时余光瞥见手背上一道淡蓝色的笔划痕迹,她便想着先去卫生间洗干净再走。
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回荡。
一楼工位早已空无一人,唯有头顶的灯还亮着,把地砖照得发亮。
掀开卫生间门帘,水流哗啦啦落在掌心,她正低头认真搓着手背的痕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却发颤的声音,像被风吹得断断续续:“你好……能帮我一个忙吗?”
李茉指尖的水珠还没擦,立刻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夏总监?您怎么了?”
“是李茉啊……”
夏安的声音隔着门板透出来,带着点气若游丝的虚弱,“刚发现来生理期了,没带东西。”
“你能不能帮我从洗手台旁边的柜子上,拿一支卫生棉条递过来?”
“您等一下!”
李茉话音刚落,脚步已经快步挪到柜子前,指尖勾过一支棉条,转身走到隔间门口轻轻敲了敲,“夏总监,给您拿来了。”
门缝里伸出一只泛白的手,接过东西时指尖都在轻颤,伴着一声有气无力的“谢谢”。
李茉没走,皱着眉站在原地。
那声音里的虚弱太过明显,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隔间里传来撕包装袋的轻响,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推开一条缝。
夏安扶着门框慢慢挪出来,整个人像被抽走了力气,步履虚浮得仿佛随时会倒下,脸色苍白如纸,额前的碎发已被冷汗浸湿。
“你怎么还没走?”
她刚说完,身子就晃了晃,李茉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步,稳稳托住她的胳膊。
“想着您可能还需要帮忙。”
李茉的掌心带着点温意,夏安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大半重量靠了过去。
毕竟出来前,她站直身子,立马倒抽一口冷气,小腹传来的绞痛比刚才更甚,连带着腿都软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下午在办公室跟何时屿发微信撒娇,说晚上要去他家蹭饭,突然一阵钻心的腹痛袭来。
她还以为是吃坏了肚子,慌慌张张往卫生间跑,偏偏手机在这时没电关机,这一时半会的顾不上它,就随手扔在了办公桌上。
哪成想竟是生理期提前了。
夏安猜测是昨天聚餐时喝的酒闹的,这疼痛比往常翻了n倍,蹲在马桶上时连腰都直不起来。
正愁着要怎么凑合出去拿东西,就听见了洗手的声音,像抓着了救命稻草似的开口求助。
夏安扶着李茉的胳膊慢慢挪到洗手台边,洗完手后,才勉强找回点力气。
接过李茉递来的纸巾擦干,她苦笑着叹气:“今天真是多亏你了。”
“你现在好点了吗?”
李茉扶着她慢慢往外走,目光紧盯着她的脸色。
“不好,痛到想原地长根雕。”
夏安恹恹地捂着肚子,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声音里满是委屈的火气,“也就这时候,能让我恨自己是个女人。”
李茉被这话逗得噎了一下,张了张嘴没接上话——话糙是糙了点,可偏偏说透了痛经的难熬。
她只好更稳地扶着夏安,刚走出卫生间的门,就撞见迎面走来的何时屿,立刻出声喊他:“何工!”
“安安?”何时屿快步走过来,脸上难得露出慌乱的神色,眉头拧得紧紧的。
他处理完工作才看到微信消息,跑到夏安办公室却没见到人,连她片刻都离不开的手机都落在了桌上。
正急着四处找,此刻见她脸色惨白地靠在人身上,手还捂着肚子,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转头对李茉低声道,“多谢,麻烦你了。”
说着便接过夏安的胳膊,稳稳托住她的腰。
夏安本来就疼得心烦,这会儿见了他,又被迫离开了香香的美女,更是把一肚子委屈都撒了出来,语气冲得像带了刺:“呵,等你找到我,我恐怕都凉透在厕所里了。”
她有气无力地瞪了何时屿一眼,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埋怨。
何时屿没反驳,只低头帮她拢了拢被汗浸湿的头发,指尖碰到她冰凉的耳尖时,动作又放轻了些。
夏安也知道人美心善的李茉该下班了,忍着疼偏过头,对她挤出个温和的笑容:“你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等我这破身子缓过来,一定得请你吃顿好的!”
“嗯好,那我就先走了。”
李茉应着,转身快步跑回工位拎上背包。
走向电梯口时,还能听见身后夏安带着火气的声音传过来,又带着点撒娇似的强硬:“晚上送我回爸妈家,我要喝我妈煮的红糖姜茶!”
李茉不免回过头,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忽然意识到,在这座冰冷的写字楼里,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重要的人。
夜色渐浓,她拎起包,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