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糖的甜》是星期七

10、垃圾，原来是最干净的东西

　　本来只存入一万的银行卡，就这样又被多存入了一万。

　　温惹的毕业季不像其他学生一样闲得发慌。

　　温惹的毕业设计、答辩、拿证书都没有问题，这段时间她还在拼命地投简历找工作，另外一有空余时间，还会去找房子。

　　烤肉店兼职，外卖兼职，奶茶店实习…包括以前做过的大大小小挣钱的活，没有一样可以帮温惹成功收到一份专业对口的offer，也没能让她的简历看起来富丽堂皇，反而让那些公司收到她简历时，嗤之以鼻。

　　温惹期待的回应石沉大海。

　　李依依安慰温惹，刚毕业的大学生，如果不是考研考公，家里没有背景没有关系…刚出来是人人都会嫌弃。

　　火气正旺还比他们年龄小的年轻人，社会上的老油条嫌弃需要他们亲自手把手教会工作，他们觉得教一个只懂书本，出不了业绩，不懂如何工作的应届毕业生很麻烦。

　　温惹不想再继续做像服务员这种随时会被替代，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的工作，在李依依的支持和鼓励下，温惹一遍又一遍地投简历。

　　好再还是有那么一两家愿意给温惹机会。

　　【没有工资你干不干？免费带你六个月，最后我们会根据你的实力来签合同，成为正式员工，一个月能拿多少钱就要看你自己努不努力了…我们这里平均薪资都在一万五左右。】

　　【不签合同，不买社保，一个月800…早九晚九，活儿不重，主要还是看你是否细心。】

　　【我们这个项目在西部，你介意出差吗？一般待个三五年就可以调回来…】

　　【先交培训费二万五，以后你在公司的每个月，我们都会把这笔钱返还给你，一年时间内培训费用会作为工资全部打到你卡上，培训完我们还负责免费给你介绍全国五百强公司，不需要面试，直接入职，年薪百万，还有五险一金。】

　　【考虑做销售吗？不用出去跑…就坐在办公室打电话，一天打满800个，可以拿保底薪资3000元，超出800以外，按照转化一个，提成十元，转正还给你买社保。】

　　【你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做过主播吗？声音怎么样？我看你长得一般…只能做不露脸的语音主播，会来事吗？放得开吗？我们这行是高薪行业，只要你自己足够优秀，有些时候外貌也不是必要条件，我们有一个主播，150斤体重，结果人家大哥第一次见面就给她买了一条纯金项链…所以只要努力，就可以暴富。】

　　【你学园林设计？会ps对吧，我们主要做淘宝…你这ps有多熟练呢？我们需要会做图的美工，大学的时候参加过社团吗？会文案吗？】

　　【这张CAD制图你能看出里面有几处制图错误呢？我们对图纸要求很严格，虽然工程上允许有一厘米的误差，可是我们公司只允许一毫米，你懂吗？我们很严谨认真！】

　　…

　　【姐姐 来电】

　　温惹：姐姐？

　　李依依：你现在在什么地方？

　　温惹：我在市区，刚面试了一家公司，很无聊的一家公司…人没多少，要求挺多的，最主要的是他没看上我，哈哈哈哈…对了，姐姐，你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你不是在上班吗？

　　李依依沉默了一小会儿：你是不是忘了下午三点约了看房？

　　啪！

　　李依依听到电话另一头传来拍打脑门的声音：温惹，你看看你手机是不是有陌生未接电话？南宁的…

　　温惹翻阅了通话记录，在电话里道歉道：对不起，姐姐…刚刚面试，关了静音，因为这是异地陌生电话就没有回拨。

　　李依依嘱咐道：给别人回一个电话，看看现在还能去看房子吗？

　　温惹：知道了，姐姐。

　　温惹挂断李依依的电话，急忙给南宁来的陌生号拨通了回电，是一位中年大叔，声音听着有一些热情。

　　房子在闹市区，是九江城中村筒子楼套房里的一个单间，大叔是房子的主人，是典型的土著，靠着遍布全九江的房产，收房租过日子。

　　温惹坐公交到房子附近，距离她给房东打电话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再拨通房东的电话，温惹没想到这位房东大叔并没有不耐烦，依然很热情。

　　“叔叔，你好，我是刚刚电话里约定待会儿看房的人。”

　　温惹这种人情世故是懂的，她在垃圾场的时候，运送垃圾的师傅换人了，温宪明都会带着温惹去攀谈一番，打好关系，嘱托这些运垃圾的人，别坏了城北垃圾场不许乱堆乱扔的规矩。

　　房东是个地中海，头顶已经完全没有头发了，脑袋周围那一圈头发也很稀疏，挺着一点都不小的啤酒肚，一拐一拐，一晃一晃靠近温惹。

　　房东听见温惹稚嫩的声音，裂开被脸颊肉挤迫的小嘴，突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握住温惹的手，“你好，我姓姜，小妹妹啊…你可以叫我姜叔。”

　　油腻感从这位房东姜叔身上，通过油腻的肉手传到了温惹纤瘦的手指上，再蔓延到了温惹全身。

　　温惹的嘴和脸都在抽搐，她对这份额外的热情很不喜欢。

　　急忙抽出自己的手，她尴尬道：“嗯…姜叔，房子在什么地方？还要请带路…我听我姐姐说，这套房子很大，已经分别有一对情侣，一男一女住在这里面了？”

　　温惹躲开姜叔的视线，转身向一旁边的小区挪动。

　　姜叔拽着身子，跟上温惹过于快速的步伐，喘息道：“房子在小区里面…这条主通道里面左手边的那栋，一单元17号，在五楼…小妹妹，你走慢一点咯，你找不到路的。”

　　温惹不得不放缓步子。

　　姜叔从见面到现在都没给温惹留下什么好感。

　　过分的热情和过分的油腻，搭配着又矮又肉的身子，让温惹喜欢不上来，也不愿意过多靠近。

　　温惹询问道：“我姐姐说，这是间主卧，有一个小阳台，还带卫生间，姜叔您还愿意800元租给我们？”

　　“是啊，是啊…”姜叔喘着大气，“这不是看你们两个小姑娘刚毕业，不容易…本来要1000左右才能租的，我给你便宜了好多了。”

　　终于到了单元门门口。

　　姜叔却站在楼梯口不动了，“小妹妹啊，你体力好…姜叔要休息一下，要不…你拉姜叔一把？他妈的！这小区也不知道怎么搞的，说装电梯，到现在也不装。”

　　温惹皱着眉，想起刚才在小区外，姜叔抓住她手的触感，心里一阵恶寒，手上还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没事…我不急的，姜叔，你慢点爬，我等你…我手在前两天帮我们毕设老师搬家的的时候，扭着了。”

　　姜叔脸色不悦，哼着气，“你们老师真是过分，怎么能让女孩子去搬家呢！你很难得啊…现在这帮年轻人很多都不够热心了，你还愿意帮你们老师搬家…”

　　温惹不自然地应付道：“是啊…是啊…”

　　温惹始终和姜叔保持着一层楼梯的距离，姜叔停下她就停下，姜叔开始爬楼梯，她就先跑到下一层等着。

　　“小妹妹，你说你那么着急干嘛…”姜叔把破铁门上的密码锁触亮，输入了六个数字，门打开了，“进来看看吧，右手边那间门进去就是厨房…客厅里的冰箱我特意买的最大款，冷藏有四层，冷冻也有四格，你们一间房使用一个，你和你姐姐要租的房间在走廊尽头左手边那间…”

　　温惹回应着：“嗯…姜叔，我们先看房间吧。”

　　姜叔继续补充道：“走嘛，在前面…”

　　温惹东张西望地进去，姜叔在她身后把大门关上，温惹警惕地和姜叔继续保持着距离。

　　这套房子应该是很大，温惹只是轻微透过门口右手边敞开的厨房门看了一眼，光是厨房就比她们现在住的寝室大…容得下三四个人在里面打挤，不过有些脏乱…

　　进门是一个四四方方、暗黑无光的客厅，若不是姜叔在开门的时候，顺手把头顶昏暗的吸顶灯打开，温惹还会以为这是什么犯罪团伙的蜗居点。

　　一股浓重的霉味和下水道的气息从黑黢黢的走廊飘过来，温惹借着客厅昏暗的光线摸索着走进走廊。

　　啪！

　　姜叔的气息终于缓过来，平和油腻的脸颊又回到初见面的热情，“小妹妹啊…客厅的开关在门口，走廊灯的开关在壁橱旁边。”

　　听见姜叔的话，温惹顺着他手臂的方向看过去，才注意到这面墙上居然做了一个朱红色的壁橱，因为上面没有放东西，加上光线又昏暗，不仔细瞧，根本发现不了。

　　走廊两边有五扇门，靠近客厅的左手边第一间门斜着一条缝，里面透出一丝丝微弱的光线，和一阵阵温惹站在客厅里闻到的下水道气味。

　　这是一间厕所…

　　厕所对面是一道紧闭着的破旧木门，没有什么怪味和光线从门缝里钻进走廊，应该是一间住房。

　　姜叔的声音适时地在温惹身后响起，为她介绍她目前看见的两间房，“左手边是蹲坑，离热水器也近，冬天洗澡，这件卫生间最方便，你们要看的那间，和走廊正对那间厕所，冬天时候可能不太容易放出来热水…不然就是需要先放一大盆冷水，热水才过得去，你们刚出来打工的大学生，节约点，每月交水费也可以少给点，不介意的话，还是可以来这间厕所。”

　　“嗯，姜叔你说得对。”温惹点点头，靠着厕所门站着，让姜叔矮胖的身体先走。

　　可能是走廊太窄，也可能是姜叔平衡感不太好，在经过温惹身边的时候，姜叔的手肘缓慢地从温惹肚子上滑过。

　　这触感很难受，温惹身体反应很大，僵硬地后退半步，她半个身子退进了厕所里。

　　下水道的味道更加浓郁…灌满了温惹的鼻腔。

　　温惹皱起眉，屏住了呼吸…

　　这比垃圾场的味道更难闻，伴着一种她熟悉又陌生的腥腻。

　　姜叔因为温惹的动静，转过身关心道：“走廊和厕所不一样高，小妹妹，你站稳点，别摔着了啊。”

　　姜叔的手又伸了过来，想要掺扶温惹的手肘。

　　温惹被彻底逼进了厕所里。

　　难怪这厕所的气味让她无法忍受，温惹整个人彻底进来后，才在里面闻到一股在韩昊办公室里闻过的□□气味，“嗯…我会注意的。”

　　温惹很讨厌这种气味…

　　可以说是厌恶…厕所垃圾桶里被用过的，随意丢弃的橡胶套更加印证了这股令人恶心的气味。

　　温惹才看清，这厕所很脏…蹲坑背后有很多朱红色姨妈干涸的痕迹，旁边卫生纸也已经溢出垃圾桶。

　　甚至有些被水泡发在厕所的角落里。

　　姜叔悻悻然收回了手，“右手边这间是个小姑娘在住，她是下午上班，一般到深夜才回来…但不影响，你们也就每月分摊水电气网的时候联络一下。”

　　姜叔带着温惹继续向前走，指了指左手边关着的两道房门，“一间住的是一对情侣，一间是一个男生，搞贸易和IT的，他们动不动就出差，在这里的时间很少，一周也就回来住不到两三天，多数时候是在公司加班…”

　　这种可以住公司，或者住员工宿舍的人，温惹想不通他们为什么还要特意租房。

　　当她离开厕所时，又瞥见垃圾桶里的橡胶套时，她好像想明白了一些。

　　姜叔说完，半开地打开走廊尽头的厕所，“这间厕所是马桶，你们房间也是一个马桶…这片区只有我们这种户型才是三个卫生间，你们四五个人住，完全够用了…”

　　温惹以前住在垃圾场，对于这些外在环境都不太讲究，只要房租便宜，她和李依依住得下，交通也便利，其他的问题根本就不是问题。

　　至于刚才厕所里的异味…她也可以忍受下来。

　　姜叔终于拿出钥匙把最后一间房门打开，这是温惹今日要来看的带小阳台的住房。

　　说是小阳台，只不过是拓宽了半米的飘窗，不过因为台阶不高，又没有贴瓷砖，所以只能算作是一个小阳台。

　　屋子正中间是一身两米宽的大床，两边各放着一个床头柜，款式很老，靠近厕所的那面墙，安置了一整排衣柜…让温惹没想到的是门口对着的墙角，不仅摆放了一个为转角定制一体的桌柜，旁边还有一张木质矮机和一方两人坐的小沙发。

　　温惹对房间很满意…

　　附近有地铁有公交，一公里外有商场，附近还有很多小摊贩。

　　最主要是姜叔只要他们八百的房租！

　　除了…温惹不太喜欢姜叔和那间公厕的味道以外，其他的温惹都很满意。

　　温惹正想掏出手机拍几张照片给李依依看看，脖后颈却被喷洒了一口热气。

　　温惹握紧了拳头，这种事她没少听别人提起…只要脖子上敢传来恶心的触感，她相信她自己可以用握出来的铁拳把对方放倒。

　　对方没有再继续靠近，而是等了十几秒，温惹脖子间的热气消失了，转而替代的是身后很近的声音，“小妹妹…怎么样，要签合同吗？其实不瞒你说，要不是阳台正下方修了一个垃圾池，你们在外面根本捡不到这种好事。”

　　温惹顺着姜叔的话，离开了姜叔的身边，踏上了飘窗，推开紧闭的窗户，探出头，迎接由下而上的一阵阵异味。

　　温惹双手紧紧握住护栏栏杆，更深一步地探出半个身子在窗子外面，查看姜叔说的情况。

　　闻着熟悉的气味，温惹的身子像是被定在了飘窗上…

　　房间里响起不属于温惹的急促脚步声，紧接着温惹被一双短而肉的双臂禁锢在护栏旁，温惹彻底地被圈进了一个比下水道恶臭还腥气的怀里。

　　温惹灵活地从姜叔手臂下方钻了出来，顺手拿起房间里遗留的扫帚，质问道：“你干什么！”

　　姜叔一脸狡黠，辩解道：“小妹妹，你别凶啊…我看你一直站在阳台边，怕你想不开，之前就有小姑娘想不开从这里跳下去，不然我怎么会装一个护栏在这落地窗前啊，多煞风景，多挡视线…”

　　温惹知道姜叔在撒谎，对方跳楼可能是真的，不然就凭这点气味，一千元随便把这间房子租出去。

　　至于那位姑娘为什么跳楼，温惹猜测多半和这姜叔动手动脚有关…

　　温惹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这房子是真的要出租吗？”

　　姜叔急急说道：“租的，租的…你这小妹妹怎么这么急躁呢？和你姐姐天差地别，你姐姐多温柔…”

　　「姐姐」

　　「温柔」

　　温惹手中的扫帚直接被她举了起来，咬着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问道：“我姐姐一个人来这里看过房子？你见过她？你和她两个人…”

　　“没有，没有…”姜叔被突然变得恶狠的温惹吓唬到，囫囵地从嘴里蹦出字，解释道，“和你姐姐通的电话，你不知道吗？不是她约的时间，今天你来看房吗？小妹妹…不要那么急躁嘛，叔叔也是为你们好…”

　　温惹知道姜叔是因为和李依依打过电话，才说出刚刚的话，心里顿时冷静了下来，举着扫帚的手也放了下来，道歉道：“姜叔，抱歉…是我冲动了。”

　　温惹还想继续租房，不想惹怒了姜叔，把这间房子弄没了。

　　姜叔也不想惹厉害的姑娘，赶紧把今日看房的最终结果，提上节奏，询问道：“你们租这房子吗？”

　　温惹反问道：“姜叔，你经常来这里吗？”

　　刚刚温惹的反抗，和突然凶厉的模样，姜叔脾气不太好地内涵道：“小妹妹啊…叔叔在九江很忙的，没事不会过来，水电气网费我都和你说了，是你们几个租客自己解决，我平常过来干嘛？”

　　温惹点点头回应道：“嗯，我知道了。”

　　姜叔没了刚才的耐心，催促道：“你们到底租不租…我很忙的。”

　　“姜叔，你等一下，我问问我姐姐…”温惹走到厨房瞧着环境，顺带把照片发给李依依看，又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温惹：姐姐，如果我不在，你不允许自己一个人和这房东见面！

　　李依依疑惑的声音传过来：怎么了？

　　温惹：没有…这房子我看着挺好的，很大，就下面有一个垃圾池…不过我看还好，味道不重。

　　李依依：嗯，你觉得行就可以，我当时网上查的时候，也觉得他这地理位置不错。

　　温惹：那我和房东签合同了？

　　李依依：好。

　　温惹当场把定金交了，从姜叔那里拿到了钥匙，晚上回到寝室也绝口不提今天去看房子发生的事情，只是络络不绝地和李依依一边看着手机里的房间照片，一起规划搬家以后的未来。

　　六月是一年中最忙的一个月。

　　天气开始变热。

　　小学生升初中。

　　初中毕业生偷摸混入社会想办法挣钱，或安安静静地享受最轻松的假期，等待着恐怖的高中生活。

　　高中毕业生，忙着自我独立，没有希望的学生开始奔波在各大厂房门口，或者拿着高中学校的宣传单，想着究竟哪一所才能帮助他跨进大学的门槛。

　　大学毕业生更焦急…四年光阴，绝大多数人都是浑浑噩噩混过来，事情没少发生，对自己有用的经历却是一件也没有。

　　残酷的现实，不接受小打小闹的兼职，不接受嘻哈疯闹的社团成长，不承认学院里狐假虎威的小官职…他们只看你能为这份工作带来多少效益。

　　否则…

　　只能被推向考公考研的独木桥。

　　温惹和李依依的房子已经找好了，她们俩的忙碌是搬新家，以及如何在租房上的开销进一步再省一点。

　　掐着学校寝室可以住的最后一天，两人早上六点就开始搬家…

　　温惹头一天把陈艳小炒肉店里用来拉货的板车借了回来，从寝室到校门外的这一段路，温惹和李依依还算比较轻松。

　　李依依扶着板车上的东西，温惹卯足了劲儿，把高出两个头的东西拉到了公交站。

　　好在学校公交到出租屋，她们只需要换乘一次，还是同站换乘。

　　这是搬家时，温惹感觉最幸运的一点…

　　往出租屋搬行李的时候就很不幸运，温惹把板车还给了陈艳，温惹又不舍得让身体不好的李依依搬行李，她只能自己在到站以后，一遍又一遍地跑趟。

　　温惹背后背了一蛇皮口袋的被褥，胸前挂着叮叮当当碰撞直响的小物件，手上还提着两个小袋子…这一趟温惹搬了有二十多分钟。

　　卸下重物的时候，肩膀上，脖子上，手心里全是深红色的勒痕。

　　温惹怕李依依等得焦急，在出租屋喝了两口水，立马紧赶慢赶地往公交站台跑，“姐姐！你怎么过来了！这些东西…你搬的？”

　　出租屋在公交站的对街，要先等一个红绿灯，穿过马路再走一千米左右才能到小区门口。

　　温惹刚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就看见李依依顶着烈日站在斑马线的这头，身旁是温惹没有搬完的一堆行李。

　　“这红绿灯太久了，你背着东西可能会等很久红绿灯，我…”

　　李依依没听温惹的话，待在公交站台等温惹回来。

　　李依依现在被温惹抓现行，有一丝窘迫，她左顾右盼地躲避着温惹的目光，继续解释道，“我没有像你一样一次性拿很多，我还让等车的行人帮我看着剩下的行李，我是一件一件拿的，过马路的人也有帮我搬大件行李…不是我自己一个人搬过来的。”

　　李依依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

　　明明她才是姐姐，明明这件事没有对错…

　　但是李依依却单方面地在道歉示弱。

　　李依依脸上出现了温惹在校门外见过的红肿…那是因为酷暑，劳累，隐忍而出现的反应。

　　李依依脸颊两边到现在还在不停地流着汗豆，温惹叹了一口气道：“马路这边正当晒…你把伞打着，喝点水，别中暑了。”

　　温惹的语气缓和下来，李依依才终于敢回视温惹质问的目光，“好…你放心，我早给脖子擦了风油精，不会中暑，我给你也擦一点，你身体好，也不能这么造。”

　　温惹感受着脖子上刺激的冰凉感，被地上的一大堆行李拉回现实，“我再搬三趟…你就打着伞在这里等我，这次不许不听我的话了。”

　　“好。”

　　最后一趟，李依依坚持自己也要背一个书包，提两只小口袋。

　　到出租屋后，李依依没有停下来，把所有行李都拆开归置了。

　　温惹因为太累了，坐在书桌旁边的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水，不停地用一张路上拿的妇科医院广告扇子给自己降温。

　　李依依很麻利…一个小时左右，东西就被她一点点地放到了该放的位置。

　　李依依看着空荡荡的家，提议道：“我们要不去超市看看…买点东西回来？”

　　温惹从椅子上坐了起来，“逛超市？”

　　“嗯。”

　　温惹脸上贴着的头发丝，一根都还没被吹干，李依依担忧道：“是不是搬家太累了？要不我们明天去…”

　　“不累不累！”温惹激动又兴奋，她很想去超市，“我们去逛超市，我从来没有好好逛过，去商场的时候都是在做兼职，根本没有时间…早就想好好看看，听说那里面什么都有，现在指不定还开着空调…”

　　李依依吃惊！

　　温惹居然从来没有逛过超市…现在这个社会应该抓不出来几个没有去过超市的人了吧。

　　连大爷大妈，为了抢清晨的打折蔬菜，和晚间八点的打折熟食，都至少会去过一次超市。

　　李依依点头道：“嗯…你不累就行，我们还可以在超市买点吃的，现在都一点过了…你饿了没？”

　　“有点…”温惹突然想起李依依也没有吃饭，“你呢？搬家都忘了弄午饭吃，今天还是大体力活，你累不累？”

　　李依依摇摇头道：“不累，你搬东西的时候，我吃了好多薄荷糖，再说东西都是你搬的，我又没怎么动。”

　　“那就好…”温惹终于也记起来给自己补充点糖分，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颗糖，先剥出来一颗递给李依依，再给自己喂了一粒，“我们赶紧去吧，还是得吃点主食，光吃糖不行…”

　　两公里的路可是一点也不近，超市就在刚刚两人搬家的公交站那条街的正前方。

　　搬家的时候太阳晒的是站台对面，现在就好像是和温惹她们作对一般，已经把站台这边的人行道全部笼罩在烈日强光下。

　　商场的冷气和地铁一样足，可能因为这个点商场吃饭的人刚好差不多都离开了，所以没有分摊走温度，让商场的空气平白增加了两分冷度。

　　李依依刚进来的一瞬间，身上的皮肤应激一般，汗毛直立，两只手臂上全部凸起了鸡皮疙瘩。

　　温惹没有注意到李依依的反应，第一次认真逛超市，仔细研究这些被摆放得很好看的商品，让她很兴奋，“姐姐…我们买碗吗？”

　　李依依摇摇头道：“不买，29.9一个，太贵了。”

　　“29.9！这么贵…”货架栏上的价签落入温惹的眼睛里，让她直摇头道，“不买不买，谁买谁冤大头，也不知道谁会买这么坑的东西…”

　　货架对面的同款瓷碗，被一对小情侣拿了四个放进购物车里。

　　对方走之前，还白了一眼躬着腰看价签的背影。

　　温惹从价签上抬起头的瞬间，这一幕不小心落进了她的眼里，她尴尬地拉着李依依转身去了卖锅的地方。

　　温惹看着琳琅满目的货架，上面全是各处贴着广告宣传的产品，看着高级感十足的电饭煲，微波炉，烤箱，平底锅…大的，小的，袖珍的…方的，圆的，中间有凸起的…

　　温惹眼睛都看花了，“姐姐，我们要买吗？”

　　李依依犹豫道：“我们应该用不上…”

　　温惹突然惊讶道：“你看…这么小，居然要689…超市该不会是抢钱的地方吧。”

　　李依依解释道：“超市一般卖的都是牌子货，会有品牌溢价…所以感觉好像会贵一些。锅碗瓢盆的话，我们可以从拼夕夕上面买。”

　　温惹点点头赞同道：“我觉得还是拼夕夕上面价格正常点…那我们还需要买纸，洗衣粉，肥皂，香皂，洗头的吗？家里的估计用不了多久了，现在没有学姐学妹，我们应该需要自己去买一些备着了…”

　　说话间，她们两已经走到了洗护用品区。

　　李依依拿起一袋洗衣粉，继续摇摇头，“不买…这比网上贵了至少六块，一样的重量，每斤贵了一块多…”

　　温惹再次低头看着价签，“我没买过洗衣粉…不过三十五块八一袋，六斤…的确有点贵，我以前用的都不要钱。”

　　两人在洗护用品区闻着清新又舒服的香味，围着洗护用品的货架走了一圈又一圈，也不往手中拖着的购物框里放东西，评头论足地瞧着货架上精致的商品，终于两人因为肚子的饥饿去超市的一楼看吃的了。

　　温惹一路都在看价签，“可乐雪碧，两瓶两升的才九块九，陈姐小瓶都卖三块…这里有六个小瓶了。”

　　李依依皱眉道：“我们要买吗？”

　　“不买！”温惹继续补充道，“饮料不解渴，还不如回家烧水喝，最主要是这笔钱我们不需要花。”

　　李依依点头赞同道：“嗯…有道理，我们要不去看看菜和肉？我们自己做饭一定会又干净还比外面的便宜。”

　　顺着货架，两人一路看到蔬菜肉禽区，又从肉禽去看零食…粮油米面都看了一圈，温惹手上拖的购物框，除了装着两张一块五一个的地方菜饼，再没有其他东西。

　　两人草草结了账，带着两张菜饼坐在休息区，一边吹着空调，一边填着各自已经被饿扁的肚子。

　　蹭着超市的wifi，两人把刚刚看的东西，在拼夕夕上以一半的对折价，把必须购买的东西全部下了单。

　　今日购物，超市消费三元，网购三百元…

　　温惹很开心，李依依很满足。

　　“温惹，你快点…听小区的人说，菜市场的早市有很多东西。”李依依收拾了一个小挎包，把钥匙、伞和两人的手机都装了进入，继续催促着，“好了吗？”

　　昨天晚上，温惹第一次和李依依睡一张床，平日里酣睡如雷的她，居然失眠了。

　　温惹第一次睡这么软的床，以前跟着温宪明睡的是木板拼接出来的硬床，学校里的上下铺因为铺了棕垫，让她幸福地躺尸般享受到了额外的酥软，总能一觉睡到天亮，雷打不动。

　　这间出租屋配的床是那种老式的弹簧席梦思床垫，人稍微给点力躺下去，都会被回弹起来。

　　温惹只悄悄地到这种床的边缘试坐过，她只记得当时屁股下传来的是玩具般的有趣感，根本不知道这床轻轻地翻身，会让整个床垫跟着一起动，也不知道这床会软到让她以为自己没有骨头。

　　一整晚，温惹害怕影响到李依依睡觉，根本不敢大动，也害怕睡着以后不老实，在床上踢来踢去，让席梦思床垫跟蹦蹦床一样，把李依依从睡梦中吵醒。

　　所以…温惹在换了更舒适的睡眠环境时，反而失眠了，到了凌晨四五点才慢慢开始昏睡。

　　李依依洗漱完，才来叫脑袋涨疼的温惹起床。

　　温惹没睡好，整个人都糊里糊涂的不清醒，加上突然换环境，她很多东西都不熟悉，洗涑的时候在厕所磨蹭了很久。

　　直到李依依在门外开始催促，温惹才打起精神，慌里慌张中把牙刷往杯子里一插，用冷水直接冲洗脸，拿她干透的硬毛巾擦水，扯着衣服，跳出了厕所门，“好了！”

　　“头发…”

　　温惹突然跳出厕所没有吓到李依依。

　　李依依突然靠近温惹，替她整理头发，却让温惹不好意地后退了半步，像是被惊吓了一大跳一样。

　　菜市场在小区的背后，从后门走出去，直行百米就能到。

　　菜市场其实是一条非主干路的公路，有两个车道宽，所有商贩都在马路旁台阶上的行人道上。

　　卖衣服的，卖锅碗瓢盆的，卖小吃的，卖两元小商品的，最主要的还是卖蔬菜瓜果和各种生禽的…

　　温惹去过很多次菜市场，但第一次和同龄人一起逛菜市场。

　　温宪明总带她去菜市场的卤肉店给垃圾场的小狗讨要鸭屁股和鸡屁股。

　　烤过的鸭屁股，卤过的鸡屁股，是最好吃的人间美味，垃圾场的小狗也最喜欢温宪明去菜市场，温惹也最喜欢。

　　从街头走到街尾，两人这次终于不像昨天在超市一样，只抱回了两个大饼，今天她们收捡了一口袋五角一斤的土豆，一块一斤的苦瓜，和两斤猪肉。

　　这条街太热闹了…

　　早市的大爷大妈也很多…今天星期日，这个时间点，还有阵阵凉爽湿润的风，却很少有和她们两一样的年轻人。

　　街尾的蓝色棚架下挤满了一群年龄看着很大的爷爷奶奶，他们举起手里飞扬的百元大钞，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拿着红框装的一篮鸡蛋，以及晾衣杆，扫帚，衣架这些小东西。

　　李依依最先看见这群人，打趣地指着前方说道：“温惹…你看，他们又在领鸡蛋。”

　　“领鸡蛋？哪里？免费的？”温惹顺着李依依的手指方向没有发现「领鸡蛋」的地方，四处张望着，“姐姐…在哪里？”

　　“前面…蓝色棚子下面。”

　　温惹至少转了有二百七十度的头，被李依依双手搬正地看向正前方，李依依腾出手指着前面蜂拥推搡挤兑的人群，她才看见。

　　温惹狐疑道：“你确定？不会是你近视，眼睛看花了吧，他们拿着钱，应该是在买什么好东西。”

　　李依依就着搬温惹头的手，给她的脑袋送上一击，自信道：“相信我，我们老家以前每年很多这种送鸡蛋的…没想到，城里也会送。”

　　温惹好奇道：“他们做慈善？怎么还免费送？”

　　“哈哈哈哈，慈善！是这群老人给他们做慈善。”李依依回想着乡里乡亲每年为了领鸡蛋送给这群人的钱，嘲笑道，“一块钱一瓶的面粉疙瘩卖299给他们，不过鸡蛋是真免费。”

　　温惹反应过来，惊讶道：“骗子！是骗子？光天化日聚众行骗？他们胆子也太大了。”

　　李依依摇摇头：“不算骗，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最多可以算虚假宣传…等等，我查一下，我记得这种过高价格售卖是有点麻烦的，早几年就开始在查这批人了。”

　　蓝棚子下拥挤的老人，开始比拼大嗓门，在这吵闹的市场，温惹隐约都能听见他们的声音。

　　【我先来的！我要一套…】

　　【你这老太婆，挤什么挤！】

　　【啊！踩着我脚了…】

　　【我看还有啊，怎么就限量了，你们年轻小伙子不能这么干啊。】

　　【他们后面还有两箱…】

　　温惹皱着眉：“越老越蠢？温爷也没有过这个样子啊…”

　　「《中华人民共和国》价格法 第十四条 经营者不得有下列不正当价格行为：
　　（一）相互串通，操纵市场价格，损害其他经营者或者消费者的合法权益；
　　（二）在依法降价处理鲜活商品、季节性商品、积压商品等商品外，为了排挤竞争对手或者独占市场，以低于成本的价格倾销，扰乱正常的生产经营秩序，损害国家利益或者其他经营者的合法权益；
　　（三）捏造、散布涨价信息，哄抬价格，推动商品价格过高上涨的；
　　（四）利用虚假的或者使人误解的价格手段，诱骗消费者或者其他经营者与其进行交易；
　　（五）提供相同商品或者服务，对具有同等交易条件的其他经营者实行价格歧视；
　　（六）采取抬高等级或者压低等级等手段收购、销售商品或者提供服务，变相提高或者压低价格；
　　（七）违反法律、法规的规定牟取暴利；
　　（八）法律、行政法规禁止的其他不正当价格行为。」

　　李依依手机屏幕上查到的信息出现在温惹眼前，随后是李依依确定的声音：“的确是违法了呢…”

　　温惹拿过李依依的手机，仔细看着，耳边又响起李依依的声音，“看看第四条…”

　　“我们也过去凑凑热闹？”温惹兴奋地提议道，她不是善心大发地想要去劝这群老人，她只是想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面粉疙瘩，这群人又是怎样炒作给这群老人，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给钱…温惹也想挣很多很多钱，“先只是过去看看，情况不对，我们就走…不和他们硬碰硬。”

　　李依依本来不同意，因为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也害怕惹上事情伤到她们，但看见温惹难得对一些事主动感兴趣，又听见温惹说只是想过去凑凑热闹，不惹事，也就放心了…

　　“嗯…过去看看吧。”李依依拿回自己的手机，顺手把录音打开，息屏后才同温惹一起走向蓝色棚架。

　　李依依还是不放心。

　　她行事更为谨慎小心…

　　蓝色棚架下，果然是在卖「特效药」，还是治百病的「特效药」。

　　温惹好奇地询问被挤在外缘的婆婆：“婆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是排队领东西吗？还是在卖什么好东西？”

　　婆婆生怕温惹也是来抢「特效药」，白了温惹一眼，继续朝人堆里挤。

　　温惹为了顾及李依依，只能和李依依踮着脚在外圈透过人头缝隙，看着里面发生的事。

　　好多现金，桌子上堆满了。

　　少说也得有几万了…

　　好些老头老太太手上还拿着数十张百元大钞，他们目标一致，是人群中央中年男人身后的「特效药」。

　　温惹的注意力全在面前这堆人和那一大堆钞票上。

　　反而是李依依比较警惕，她突然感觉背后被一阵阴影笼罩，伴随着陌生的气息，她们两身后贴着响起一道粗暴的男人声音，那声音压低怒吼着：“你们是做什么的！”

　　李依依下意识拉了温惹一把，想要把温惹护在身后，却被温惹先一步走到她面前，隔断了她和陌生男人之间的距离。

　　温惹注意力虽然全在面前的人群里，但是耳朵灵敏，反应也快，在男人不友好声音出来的瞬间，就做出了行动。

　　有麻烦！！

　　她要保护她的姐姐！

　　男人很警惕，手上还有没发完的晾衣杆…

　　男人身材十分魁梧，眼神正在温惹和李依依之间来回打量，手中的晾衣杆没有随意地被杵在地上，而是握紧在手中。

　　温惹没了悠闲好奇的轻松，她在垃圾场见过太多地痞流氓，如临大敌般，紧张又严肃地回答：“怎么了？你有什么事！”

　　气势上不能弱…

　　尤其是对付这种一会面就想以暴制暴的人，温惹深知要比对方更强硬，否则被动的就是她们。

　　只是温惹以前遇见的是纯闹事的地痞流氓，这是她第一次遇见卖假药的痞子团伙，她不知道这群人只求钱，不想闹事，万不得已…这群人不会在光天化日下把事情闹大。

　　李依依知道这点，她扳回温惹前倾的肩膀，对一直拿眼神质问他们的男人细语低声说道：“我们就是好奇，以为这里有免费东西可以领…大哥，你手上的晾衣杆是不是赠品啊，怎样领呢？我看婆婆爷爷们都领了，我们家里刚好缺一根晾衣杆，我们可以领吗？”

　　温惹极力地不让李依依越过她去靠近面前凶猛的男人。

　　男人听见李依依的话，面色和悦了一丝，被握紧在手中的晾衣杆也终于倾斜地杵在了地上，“今天结束了，没有赠品，你们走吧…这些东西你们年轻人用不上，没事别瞎凑热闹！”

　　李依依点头应和道：“是，我们这就走…”

　　温惹有点不甘心，“姐姐！他们…”

　　突然三人的对话，被从人群里走出来的另一名男子打断：“怎么了？有人闹事？她们俩干嘛的！”

　　男人比温惹和李依依面前这位男人要矮小一些，脸色却更臭一些，架势也更大一些。

　　他没有第一个男人讲道理，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重重的一巴掌拍在了温惹肩头上。

　　温惹因为肩头的疼痛，和还没有离开的手掌，恶狠狠地回视着对方。

　　李依依知道情况不对，用力掀开了男人的手，柔声询问道：“温惹，你没事吧？他打你？”

　　温惹没说话，也没点头摇头…警觉地护着李依依，怒视着对方，等着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小妹妹，怎么是打呢？我们刘总不过是开玩笑问问情况…”先到的那名男人脾气矮了一截，转头对一旁的刘总解释道，“两个凑热闹的年轻人…”

　　刘总铁青的脸色还有点生气，对温惹和李依依驱赶道：“这里没有热闹，赶紧走…程勇！你今天怎么回事，这是第几次了？这点工作都做不好！连人都拦不住？”

　　程勇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刘总…我的错，我马上请她们离开，绝不耽误我们的新品发布会…”

　　针对老年人的新品发布会…

　　地点还是在菜市场，一个破旧的蓝色棚架遮阳布下…

　　骗子的说词果然包装得很漂亮！

　　程勇在刘总的注视下，紧接着变了脸色，对李依依和温惹厉色驱赶道：“没听见吗？！没有东西，也没有热闹…年纪轻轻的，没事别瞎在菜市场晃悠。”

　　温惹嘴急道：“你们在菜市场卖东西，我们还不能看了…”

　　李依依赶紧拖着温惹朝来的路上走，一点也不带犹豫。

　　两人还能听见刘总不悦地对程勇说道：“马上收尾了，别出岔子，这批货今天应该能全部出手，你在外场仔细点，别马虎！”

　　程勇继续点头哈腰道：“是是是…刘总，我会小心点。”

　　李依依拖着温惹走了有一百多米，手上力气用完到拽不动，只能卸了劲儿，松开温惹的胳膊。

　　李依依叹了一口气，又把温惹还盯着蓝色棚架的脑袋扭向自己，才想起来把手机的录音关闭，对还在生闷气的温惹说道：“温惹，我们两个女孩子，要先保证自己的安全，你刚刚那样只会激怒他们。”

　　温惹不同意道：“这种人就是打肿脸充胖子，真的闹起来，他们比谁都跑得快！”

　　“可让他们跑了，那些上当受骗的人又要怎么办呢？”李依依举起手机，“报警，不是更好吗？”

　　“啊？”温惹吃惊地看着李依依的手机界面。

　　二十多分钟的录音…

　　李依依播放着这条录音，听了一会儿，说道：“录到了一些婆婆爷爷的声音，不知道有没有用，可以试试…”

　　温惹犹豫道：“姐姐…我不是大善人，引火烧身的事…”

　　李依依打断道：“那男人打了你一巴掌，那么响…我忍不下这口气，我也不是慈善家，可是总不能看着你白白被别人欺负吧。”

　　“啊？”温惹因为李依依的想法很吃惊，“姐姐…”

　　李依依回应道：“怎么了？”

　　温惹高兴道：“你好帅啊！”

　　李依依低头浅笑，她开心的时候也不会太过激动，只会浅浅地笑，“那我打电话了？”

　　温惹从李依依背的背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拨通【110】，“我来…”

　　警察穿的便服，在温惹的提醒下，他们没有大张旗鼓地开着警车到菜市场。

　　温惹和李依依怕这群人跑了…

　　一直等在周围，和出警的警官沟通着这边的情况。

　　越临近中午，日头越大，菜市场的人也越来越少…好多卖空了东西的商贩已经收拾摊子离开。

　　只有蓝色棚架下的人群只多不少…

　　棚架下的声音越来越大…越吵越大！

　　他们要开始收尾了。

　　随着四五名年轻男人在人堆里凑热闹，蓝色棚架下的人群突然没有了动作，嘴上却闹得更凶。

　　刘总和程勇像对温惹她们一样，挨着这群刚凑近的年轻人恐吓。

　　对方没有因为刘总和程勇的威逼离开，也没有软弱气势，反而挺起胸膛，直接回视着对方。

　　四五名年轻男人分了两个出来应付刘总和程勇，剩下的依然凑着桌子，和大爷大妈们一起挤进人群的最里面一层。

　　“蹲下！”

　　蓝色棚架下的婆婆爷爷腿脚好快，在这声怒吼声下，抱着「特效药」和一堆垃圾赠品跑得最远，也有腿脚不好的人…他们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

　　只有卖「特效药」的这群人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他们想逃跑已经来不及了。

　　围住刘总和程勇的两名便衣警察率先用局里教的格斗术把人制服在地上，并用手铐将两人烤在了棚架的铁杆上。

　　而「特效药」旁的两三人则分别弃桌上的钱不顾，分散逃跑开，便衣警察紧随其后追了出去。

　　按照奔跑的速度…他们逃不掉了。

　　逃跑的几人还没有离开温惹和李依依的视线范围内，就被警察按压在了地上，送回了蓝色棚架。

　　骗子们被押在一起蹲着，停在菜市场外的警车也陆陆续续地开了进来，菜市场里还停留的路人和商贩被突如其来的警车，和菜市场上的一场追逐吸引了目光，放下手中的活，都围了过来凑热闹。

　　凑热闹的人被拦在警察拉出来的警戒线之外，只有温惹和李依依在接到警察的电话后，绕过警戒线又回到了蓝色棚架下。

　　温惹看见警察中有一道很熟悉的身影，招呼道：“江警官？”

　　“温惹？”江九艾看清被带进来的报案人后，也惊呼道，“你和你姐姐报的案？”

　　温惹没想到会再遇见江九艾，她很识趣地没有问对方什么时候被调到了这片区，本分地作为一个报案人，礼貌地回答着，“嗯…”

　　江九艾嘱咐道：“你们可能要和我们去一趟警局，需要录口供。”

　　“好…”温惹又继续问道，“是我报的案，我姐姐应该不用一起吧？”

　　江九艾点头道：“不用…”

　　李依依却急忙抢话道：“我也一起去吧，警车应该坐得下？我手机里有事发之前的录音…我最好也还是一起去，更好指证他们。”

　　温惹皱眉道：“姐姐…”

　　李依依摇头，安抚温惹道：“我一起去，事情经过可能有你没注意到的细节呢？”

　　温惹无奈同意道：“好吧…”

　　江九艾说道：“警车倒是够的，你能一起去当然是最好。”

　　温惹和李依依跟在江九艾身后往车队最后一辆警车靠近，另一边负责犯罪团伙的警察也在安排程勇一群人上车。

　　警察训练有素，驱散无关市民和老弱体弱的婆婆爷爷，同时现场采录证供，以及证物也在打包搬运。

　　看热闹的人群渐渐地有一部分回到各自的摊位…

　　谁都以为菜市场的热闹就要结束了，正在周围看热闹的人准备散去的时候，人群中异口同声，此起彼伏地惊叫了两声。

　　本来已经离开的人，也在这两声惊呼声中，迈着小碎步，又挤回了人群。

　　嘈杂的讨论声淹没了蓝色棚架…

　　“啧…这群人真狠…”

　　“狗急了都会跳墙，何况他们钱没有捞到，就要先到局子里吃饭，肯定气不过。”

　　“今天一早我就觉得这群人不对，一大早拿着喇叭开宣讲会，送这样送那样…卖东西又不给别人东西，一看就是来忽悠人。”

　　“以后遇见，还是躲远点…你看这就是好人没好报。”

　　“那么粗的杆子都打弯了…”

　　“这种晾衣杆我们家也有，不锈钢的，看着轻轻巧巧，但是里面不是空的，有货…你没看见弯开的口子弹出好多渣滓了吗？”

　　“幸好那警察反应快，要不是他转身把那姑娘抱着转了一个圈，这第二下，小姑娘估计也得结结实实受着。”

　　“我看还好，杆子都打在肩头上的…要是打在脑袋上，那还得了，不得当场就没了？”

　　“不知道骨头碎了没…看着真疼。”

　　“你说什么话呢…人都倒下了，估计不行了。”

　　“你没看另外一个小姑娘哭得好惨吗？伤得不轻啊。”

　　“年轻…年轻就是冲动，没事多管闲事干嘛，她们父母知道了，该多心疼。这些大爷大妈又不是第一次被骗，就该让他们买回家，让他们的家人教育他们，不然这种骗子以后还会有，也还会继续赚这种轻松钱。”

　　“两个小姑娘报警是冲动了，但这群骗子被抓了一个现行，居然还敢动手打人，这下好了，本来只是个诈骗犯，现在牢饭是吃定了！”

　　温惹和李依依并排跟着江九艾上警车，身后急窜的风，让温惹下意识回头。

　　刘总正拖着和他拷在一起的程勇，顺手抄起身旁的晾衣杆，朝温惹和李依依这边划过来，一杆子向温惹和李依依猛敲去。

　　杆子来得迅猛，没有时间给温惹反应，她往前走了半步，生生抗下了这一棍子的全部力量。在棍子落下时，残留的思绪让她用另一只肩头的手臂，拉走了李依依。

　　这突然发生的暴力事件让所有人都发了愣，李依依被温惹一手甩出去时，都还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就听见了温惹疼痛的惊呼。

　　“啊！”

　　温惹推走了李依依，就没有时间躲第二棍，好再江九艾作为警察身体训练有素，听到身后动静，在第二棍落下前，用后背替温惹抗下了这第二击。

　　刘总被其他赶上来的民警制服在地上，程勇也连带着一起被摁在地上。

　　刘总挣扎着，“臭婊子！老子让你们少管闲事，你他妈听不懂人话！老子要去吃牢饭…你也别想好过…骚货，老子刚才就该把你们两解决了，居然敢报警…”

　　压着他的民警命令道：“安静！让你安静！恶意伤人，袭警！还妨碍公务，你再不配合，你的罪行只会判得更重。”

　　刘总挣扎不过，破口大骂，对方又不给回应，慢慢地、失落地把头放在地上，嘴里没有了声音。

　　倒是这边，李依依看向地上弯折、掉了不少木头屑的晾衣杆，心里后怕地哭泣着：“温惹…你怎么样？是不是很疼？”

　　温惹疼痛到面部扭曲，努力平静语气，安慰道：“没…嘶～没事…”

　　江九艾背后火辣辣的疼痛，让他知道温惹比他好不到哪去，皱着眉对跌坐在地上相互掺扶的两人说道：“我去跟我们头儿说一声，我先带温惹去医院看看。”

　　李依依收了眼泪，点头道：“谢谢你，江警官…你的伤？”

　　江九艾轻呼一声，“我还好，我是男生，又是警察…这点伤没问题，温惹估计伤得不轻。”

　　温惹现在肩头的麻木感已经没有了，全是火辣辣的疼，额头和身上一阵一阵地冒着汗水，这一次，温惹也没办法故作坚强，虚弱地感激道：“谢谢…”

　　其他警察早就因为这场变故，站在了以温惹和江九艾为中心的周围，只是因为江九艾在和两人攀谈，其他人不好插入。

　　待江九艾一出来，民警就走上来关心温惹和李依依的情况。

　　自然他们也没有忘了江九艾。

　　可能因为受伤这种事在出警中会时常遇见，关系和江九艾熟一点的警察，不正经地打趣道：“怎么样？伤得这么值…英雄救美！我看你们好像还很熟，老实说那儿认识的？”

　　江九艾脸色不是很好，背上的疼痛随着时间推移，还有一股子灼烧感，他严肃道：“这一棍子要不我让给你？人家小姑娘结结实实挨了一棍，你能不能先关心一下人民的身体安全…嘶～”

　　警察被说得不好意思：“这人真下黑手了？”

　　江九艾没好脸色道：“你说呢？”

　　警察感叹道：“看你疼成这样，那姑娘估计更惨…放心，回去绝对给那家伙把袭警的罪名做实了！”

　　江九艾嗔怒道：“那你还在这儿耽误？我得先和那姑娘去一趟医院…”

　　警察侧身让开：“我的错…我的错，这种事，咱们不要也罢，您先请。”

　　一位头发枯燥的小警察给温惹一行人做的司机。

　　江九艾叫这人龚毅。

　　龚毅瞧着和那年温惹刚遇见的江九艾模样很像，低沉又热心。

　　一路上积极地关心伤员，嘴上不停安慰温惹和李依依，每说完一句，都要瞟一眼副驾驶的江九艾，确定对方没有反应，才又继续讲下一句。

　　温惹伤得比江九艾重，在车上时，紧闭着眼睛，在李依依怀里发抖。

　　江九艾没有阻止龚毅一路的唠唠叨叨，他想让这小子的声音分散一些温惹的注意力。

　　可是，龚毅的话都是李依依在回答…

　　江九艾不知道，李依依的声音能让温惹安心。

　　他们三人也都不知道，温惹被伤口的灼烧和疼痛，刺激得神志不清，半眯的眼睛，时而微张时而半闭，只是一直没有离开望向她脸颊的那道视线。

　　温惹强打着精神，把意识给了眼皮，让眼皮能抬动，从而告知低着头的李依依，她没事，她很好。

　　迷糊间，温惹也因为能听见李依依偶尔出现的声音，才变得没有那么焦虑。

　　到医院时，江九艾率先从副驾驶下了车，在龚毅的沉默声中，和李依依的劝阻声下，把温惹背进了急诊室。

　　“从伤口看没有伤到骨头，肌肉组织受到了强烈压迫，这伤口今晚估计会肿，会发炎…开了消炎的药，建议最好还是留院观察一晚，只要消肿没发烧，应该没什么大事。”

　　这是一位女医生，说话不太有温度，很公式话地描诉着温惹的伤情。

　　观察室的床被一帘又一帘的布隔开。

　　医生在给温惹解释报告的时候，床边只有李依依和龚毅陪着，江九艾早在一旁擦了消肿的药，去药房取两人消炎镇痛的药了。

　　江九艾刚走回观察室，离温惹的病床还有一张蓝色布帘时，听见温惹虚弱地询问医生道：“这费用能报销吗？留院观察一晚…要多少钱？是不是只要不发烧就行？”

　　女生医生生硬地回答道：“费用不能报销，你这不是住院，你挂的急诊，而且…你这种情况没伤到骨头，不用手术就不用住院，待会儿你还有几项检查，等你的其他检查出来，只要今晚不发烧，回去吃点消炎镇痛的药，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你和那位警察不一样，你身体体质比他差，伤情也比他重，你姐姐刚刚也看见了，肩头全肿了…你要是想省钱的话，我也不拦着，我们做医生的也只能对听劝的病人负责。”

　　李依依心疼道：“我们留院观察…消炎药也请您给她用上吧，我妹妹没怎么生过病，她不懂…医生你不用听她的。”

　　女医生按下手中的圆珠笔，刷刷记录着：“反正你们自己商量好，要留下来，就去拿着就诊卡把费用缴了…医嘱反正已经下了。”

　　女医生拉过蓝色布帘，越过本来被布帘拉出来的两张病床的界限，站在了下一位病人的床头。

　　女医生犹豫了会儿，反手把布帘拉了回来，让界限的布帘回到原处，隔绝温惹这一床的视线。

　　江九艾等着医生彻底消失在温惹床头，才绕过另一边的蓝色布帘走了进来，“温惹，你这次受伤，我代表局里和你们道歉，是我们处理不够仔细，才让对方有机会伤到你。你安心在医院治疗…产生的费用由局里承担。”

　　李依依感激道：“谢谢…”

　　温惹苍白的脸色有一点点羞红的尴尬，她知道江九艾刚刚一定是听见了，“谢谢你，江警官…”

　　也不知道为什么，声音总会为尴尬再增生两分尴尬…观察室里突然变得很安静。

　　没有哭闹的病患，也没有冷言冷语的医生护士。

　　江九艾窘迫开口道：“我估计得在这里给你做口供，我和龚毅待会儿要赶回局里，他们等你的口供立案。”

　　温惹点头道：“嗯，没事，江警官，你尽管问，我现在已经好多了。”

　　江九艾无意识地解释道：“和以前一样，只是简单地了解一下过程，我们执法的时候已经收集了他们的罪证，你们这边不过是例常地走一个流程。”

　　李依依和温惹异口同声道：“好。”

　　江九艾将程序都省了，简单询问，录下音频后带着龚毅赶回了警局。

　　第二天江九艾想来接温惹和李依依，但因为一个临时出警，他只能把自己的银行卡交给龚毅来医院给温惹办理出院。

　　这件事虽然后半部分和温惹她们有关系，但因为江九艾特意和负责的警察通了气，让对方没有必须的流程，就不要去找两人，所以到这件事结束，温惹和李依依的参与过程，就好似在菜市场做了一场梦，和她们没多大关系。

　　温惹是有点幸运在身上，那天晚上在观察室稍稍发热了一小会儿，在消炎药和李依依温水的擦拭下，体温没用多久就回到了正常。

　　李依依把肉和蔬菜放进了冰箱里，回来给温惹肩头擦药，碎碎念道：“医院空调开得低，菜和肉这个天气才没坏，不然还得出去重新买…你肩头的这个伤可不能捂着，家里没有空调，你穿衣服就不要穿有袖子的衣服，或者把这只肩膀晾出来，让它多在外面吹吹风，别人都是小露香肩，你这肿的…哎，江警官对你挺好的…”

　　“嗯？”李依依前面的碎碎念温惹听着都很正常，唯独这最后一句…味道好像变了。

　　温惹又不确定，当看见李依依委屈撇下的嘴唇，浅笑接了一句：“反正我只对姐姐好…其他人好不好我看不见，反正姐姐挺好的。”

　　李依依叹了一口气道：“我们俩又不能在一起待一辈子…”

　　李依依说出这句话后，涂抹药膏的手在温惹肩头一滞，刚想要解释一下，却听见温惹的声音从耳旁传来，“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在一起一辈子？”

　　李依依笑着解释道：“你已经21了…”

　　温惹点头道：“嗯，快22岁了。”

　　“应该很快就会有男朋友了吧…”李依依脑子里全是江九艾的身影，“大学你因为贝栗栗没有机会，现在出来了，应该…”

　　温惹面色凝重，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打断道：“你呢？姐姐你呢？”

　　温惹大一刚进学校的时候，的确对拥有男朋友这件事，抱有一些幻想，但从温宪明离开，到杨树的控诉，贝栗栗的折磨…温惹对男女间这种情趣，越来越模糊，越来越不在意。

　　甚至韩昊和贝栗栗两人给温惹带来的阴影，让她有一些反感那种□□释放后的的气味。

　　就好像这间出租屋，温惹第一次看房子时，被迫进入了那间有蹲坑的厕所，知道了那厕所的额外作用，之后每次经过那扇门，温惹都是靠着门对面的墙，穿过走道。

　　温惹以为李依依提起「找男朋友」这种事，是因为李依依想要一个男朋友，继续追问道：“你是想要找一个了吗？”

　　李依依勉强地笑着：“我应该不会，我身体不好，没有精力再去找一个陌生人一起生活，能顾好眼下就已经很不错了。”

　　温惹急迫道：“姐姐，和我一起生活，你累吗？开心吗？是不是麻烦很多…”

　　李依依摇摇头，又点点头说道：“不累，开心…温惹，我从没有觉得遇见你以后麻烦的事更多，反而很轻松，很快乐。”

　　温惹总结道：“所以…姐姐，你是愿意和我一起生活的，对吗？”

　　李依依手上故意把拇指蛋换成了指甲盖，轻轻挠着温惹肩头：“对啊，对啊…但…”

　　「但你迟早会有陪你一生的人，那个人不可能是我，我也不能耗着你。」

　　“我也愿意和姐姐一起，就这样…我们好好地把日子过好，慢慢地不那么辛苦。”温惹肩头早就恢复了几分正常触觉，被李依依这么捉弄，弄得心情异常烦躁。

　　尤其李依依还说着没有她两未来的话…

　　她想不出什么方法可以堵住李依依的嘴，也害怕阻止不了李依依的心思，心里千抓百挠。

　　温惹不给李依依反应，转过身，抓住还在空中细细抠挠的手指，认真说出了这一段表白心迹的话。

　　握住手指的时候，温惹有一种握住了希望，握住了未来的感觉。不想松手，不想松开掌心里对方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

　　温惹祈求地看着李依依，眼睛反射出天花板的吸顶灯，明亮又水润。

　　盯的时间久了，竟有点韩剧感情戏的意味。

　　“好。”

　　李依依被温惹的眼睛蛊惑了，不知不觉吐出一个字同意了她的请求。

　　反应过来，想要再补充一句「等你能有更好的归宿，姐姐就把你送出去」，温惹却急着上厕所，没有给她补充的机会，让这句话给憋回了她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