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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NO.4 面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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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一声闷响,伴随着一声痛呼。
文件袋里似乎是硬壳书和试卷,分量不轻,砸得那混混眼冒金星,鼻血瞬间就流了下来。
趁着对方捂脸痛呼的间隙,时越侧身避开另一人的拳头,动作迅捷而精准,完全没有普通书生的笨拙。
他并没有纠缠,而是迅速弯腰,捡起地上一块不知道谁丢弃的半截板砖,看向那个为首还抓着江夏钱包的叼烟男生。
“把钱和东西放下。”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起伏,但配合着他手里那块板砖和刚才果断狠辣的一击,却充满了威慑力,“或者,试试看。”
他的眼神太可怕了,那不是虚张声势,而是一种不带感情的冷静,仿佛下一秒,那块板砖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拍下来。
叼烟男生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又看到同伙捂着鼻子哀嚎的惨状,气焰顿时矮了半截,他色厉内荏地骂了句脏话,一把将钱包扔在地上,朝两个同伙使了个眼色:“妈的,碰上硬茬子了,晦气!走!”
“你妈妈准备的?”江夏下意识地问。他想象着一个和时越一样气质清冷,一丝不苟的贵妇人,在明亮整洁的厨房里,准备出这样一份“爱心便当”。
时越拿着筷子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显然不愿多谈。
互相搀扶着,狼狈地快速逃离了小巷,消失在巷尾。
巷子里瞬间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满地狼藉和粗重的喘息声。
时越这才丢开手里的板砖,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江夏面前,低头看着他:“没事吧?”
江夏还处在巨大的震惊中没回过神来。
他呆呆地看着时越,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刚才那个冷静和果断甚至带着一丝狠厉的时越,和教室里那个冷漠刻板的学霸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没……没事。”江夏扶着墙站起来,感觉浑身都疼,他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筋骨,“你怎么……”
“去教研室拿竞赛资料。”时越言简意赅地解释了一句,目光落在江夏擦伤的嘴角和脏兮兮的校服上,“能走吗?”
“能。”江夏点头,弯腰想去捡散落一地的东西。
时越沉默地蹲下身,帮他一起捡,他的动作依旧有条不紊,将书本按科目整理好,拍掉上面的灰尘,然后递还给江夏。
当他捡起那个被踩了一个脚印的钱包时,动作顿了顿,用指尖擦掉上面的污迹,才递给江夏。
“谢谢……”江夏接过钱包,心情复杂地道谢,今天要不是时越,他恐怕不止是破财那么简单了。
时越没说话,只是站起身,从自己那个精致得像百宝箱一样的书包侧袋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急救包,从里面翻出碘伏棉签和创可贴。
“嘴角,破了。”他示意江夏,然后将东西递给他。
江夏愣愣地接过,心里那股复杂的情绪更浓了,他借着手机屏幕的反光,笨拙地处理着嘴角的伤口。
两人并肩走出昏暗的小巷,重新沐浴在夕阳的余晖下,气氛不再像之前那样冰冷和尴尬,一种微妙的变化在无声中发生。
走了几步,江夏忍不住侧头看向时越,夕阳给他冷硬的侧脸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双总是冰封的眸子,此刻也似乎融化了一丝寒意。
“喂,时越,”江夏开口,声音还带着点沙哑,“刚才……谢了。还有,你身手不错啊?练过?”
时越目视前方,淡淡地回答:“小时候被逼着学过几年格斗,防身。”
江夏恍然,怪不得那么利落。他想了想,又带着点歉意说:“那个……之前补习的时候,我态度不好,抱歉。”
时越脚步未停,只是微微偏了下头,看了他一眼:“你的基础,确实很差。”
江夏:“……” 刚升起的一点感动瞬间喂了狗。这人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
但这一次,他却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生气或挫败,或许是因为共同经历了刚才的危机,或许是因为看到了这座冰山不同的一面。
他撇了撇嘴,哼道:“知道了知道了,大学霸!我会努力跟上你的‘魔鬼计划’的,行了吧?”
时越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向上弯了一下,弧度小到几乎不存在,快得像江夏的错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依旧平淡,却好像没有那么冷了。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投射在布满岁月痕迹的巷墙上。
那张A4纸打印的《补习计划》依旧像圣旨一样被执行着,时越讲题的语气也依旧没什么温度,但某些东西确实不一样了。
江夏不再觉得旁边坐着的是一台纯粹的学习机器,而是一个身手不错、关键时刻靠得住、甚至书包里会常备急救包的、有点特别的学霸。
而时越,似乎也默认了江夏那“不太灵光”的脑子需要更多的耐心,他讲题的速度虽然依旧不慢,但会在关键步骤稍作停顿,观察江夏的表情。
如果看到那双总是试图显得阳光却时常流露出迷茫的眼睛里出现困惑,他会用更基础的词汇重新解释,甚至偶尔会在草稿纸上多画几个示意图。
这天午休补习,时越正在讲解一道关于pH计算和离子浓度比较的题目,思路清晰,步骤严谨。
“……所以,忽略水的电离,直接代入公式计算氢离子浓度,再取负对数。”时越写完最后一步,放下笔,看向江夏,“明白了吗?”
江夏盯着草稿纸,眉头拧成了一个结。
时越的推导无懈可击,但他总觉得哪里隔着一层膜,无法真正理解为什么可以这样“忽略”,公式里的各个符号代表的意义在他脑子里有些混淆。
“大概……明白了吧。”他含糊地应道,不想显得自己太笨。
时越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平静,让江夏的伪装无所遁形。
几秒后,时越重新拿起笔,在干净的草稿纸角落画了一个烧杯,里面点了几个代表离子的正负号。“看这里,”他的笔尖点着图纸。
“当酸的浓度远大于10的负七次方时,由酸电离产生的氢离子,就像……”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搜寻合适的比喻,“就像这条巷子里突然涌进来几十个彪形大汉。
这个比喻……有点糙,但异常生动。
江夏猛地睁大了眼睛,盯着那个简陋的烧杯示意图和“彪形大汉”的注解。
“我懂了!”江夏的声音带着豁然开朗的兴奋,“是因为酸太‘强’了,把水的‘声音’盖过去了!”
时越看着他那亮起来的眼神,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嗯。所以公式成立的前提”他顿了顿,补充道,“理解本质,比死记公式更重要。”
这是时越第一次用这种近乎“通俗”的方式给他讲解,他发现,这座冰山内部,似乎并不全是坚冰,偶尔也会透出一点理性的微光。
“时越,”江夏忍不住咧开嘴笑了,露出两颗小小的虎牙,“没想到你还会这种比喻。”
时越垂下眼帘,收拾着桌上的文具,语气依旧平淡:“有效就行。”
虽然他还是那副冷冰冰的样子,但江夏却觉得,此刻的时越,比教室里任何时候都要真实。
补习结束的铃声拯救了江夏快要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他长长舒了口气,瘫在椅子上,感觉像刚打完一场硬仗。
时越则已经恢复了那副一丝不苟的模样,打开保温饭盒,开始他迟来的午餐。
江夏肚子饿得咕咕叫,正打算冲去小卖部买个面包垫垫,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时越餐盒里的东西——西蓝花、鸡胸肉、小番茄、还有几颗饱满的虾仁,搭配着杂粮饭,色彩分明,营养均衡得像是健身餐。
再看看自己打算去对付的那个可能过期了都没人知道的面包……人比人,气死人。
“你……每天都吃这个?”江夏忍不住好奇地问。这得有多强大的自制力?
时越用餐的动作优雅而标准,他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抬眼看了江夏一下:“嗯。家里准备的。”
江夏敏锐地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迟疑和回避。他心里泛起一丝疑惑,但识趣地没有多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就像他手腕上那根从不取下的红绳。
他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还是决定跑去小卖部,回来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两个面包,犹豫了一下,将其中一个看起来甜滋滋的奶酥包放到了时越的桌上。
“喏,请你吃。”江夏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算是谢谢你上次帮我,还有,刚才那个‘彪形大汉’的比喻挺管用。”
时越看着那个突兀地出现在他整洁桌面上的包装花哨的面包,愣住了,他抬起头,看向江夏,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错愕,甚至带着一丝无措?
仿佛从未处理过这样的情景。
“我……不吃这个。”他有些生硬地说。
“为什么?很好吃啊!”江夏已经撕开了自己那个包装,咬了一大口,含糊不清地说,“尝尝嘛,天天吃草……呃,吃那么健康,多没意思。”
时越的眉头微微蹙起,看着那个面包,像是在看一个棘手的难题,他的手指在书本边缘轻轻摩挲了几下,显示着内心的挣扎。
过了好几秒,就在江夏以为他肯定会拒绝的时候,他伸出手,动作有些迟疑地拿起了那个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