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6、图书馆的“偶遇”

　　燕华大学，百年学府，底蕴深厚。红砖绿瓦间行走的，不是天之骄子，便是权贵之后。

　　楚云舒省状元的光环在这里迅速被稀释。能进入这里的，谁还不是个曾经的状元、榜眼？她依旧穿着朴素，甚至比高中时更甚，因为所有的钱都要精打细算。她很快就在学校附近找到了一家咖啡店的外送工作，时间灵活。

　　“外卖女神”的名声，以一种更隐秘的方式在燕华大学的小范围里流传。不是因为她的容貌，而是因为她每次专业课几乎都能给出让教授眼前一亮的回答，以及她那永远行色匆匆、不是在教室图书馆就是在送外卖路上的身影。

　　神秘，美丽，贫穷，且极度优秀。这种复杂的特质，让她即便低调，也无法完全隐匿于人群。

　　开学一个月，楚云舒已经摸清了陆北辰的基本行动规律。他不住校，在校外有高级公寓；他很少出现在普通公共课教室，但每周三下午，一定会去经济学院图书馆三楼的珍本阅览室。

　　那里安静，人少，而且收藏了一些关于全球金融市场史的珍贵外文原版书。这是楚云舒通过分析他的社交媒体零星动态和咨询相关专业学长后得出的结论。陆北辰或许学业不精，但在父辈熏陶下，对资本市场的宏观历史有种浮于表面的兴趣。

　　目标地点，锁定。时间，锁定。

　　楚云舒需要一场“偶遇”，一场能在他心里留下深刻印记，而非看过即忘的“偶遇”。

　　周三下午，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在珍本阅览室深色的原木地板上，静谧而肃穆。

　　楚云舒早早来了，选了一个靠窗且不易被第一时间察觉，又能看到入口的位置。她面前摊开的，不是课本，而是一本厚重的、德文原版的《世界金融霸权变迁史》。这是她从图书馆深处翻找出来的，书页泛黄，显然很久无人问津。

　　她低头阅读，长发自然垂落，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沉静而专注。阳光在她浓密的睫毛上跳跃，仿佛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下午两点半，阅览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陆北辰穿着一身休闲却价格不菲的潮牌，单手插在裤袋里，走了进来。他神情有些慵懒，目光在书架间随意扫视，像是在完成某种例行公事。

　　他的目光掠过靠窗的位置时，停顿了一下。

　　那里坐着一个女孩。很漂亮，是那种不带攻击性、清冷到极致的漂亮。但更吸引他注意的是，她面前那本厚得吓人、而且明显是德文原版的书。

　　在燕华，漂亮女孩不稀奇，但能静下心来啃这种硬核德文原著的漂亮女孩，稀有。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她斜后方的书架，假装找书，目光却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他看到她的手指纤细白皙，正随着阅读的节奏，无意识地在书页边缘轻轻敲击，偶尔会在一旁的笔记本上用英文或德文写下几个简短的批注。

　　认真，且专业。

　　陆北辰心里划过一丝讶异。他认得那本书，他父亲的书房里有一本一模一样的，他曾好奇翻过，被里面密密麻麻的专业术语和复杂句式劝退。

　　一种微妙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楚云舒知道他在看她。她甚至能通过书柜玻璃微弱的反光，看到他模糊的身影。她的心跳平稳，呼吸均匀，仿佛全身心都沉浸在那本晦涩的著作里。

　　时机到了。

　　她微微蹙起眉，似乎遇到了难以理解的部分。她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快速写下几行德文，然后又划掉。反复几次后，她轻轻叹了口气，合上了书，准备离开。

　　起身，转身，目光“恰好”与正在书架旁“找书”的陆北辰相遇。

　　她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茫然，随即恢复了平静，对他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要侧身离开。

　　“同学，请等一下。” 陆北辰开口了，声音带着一点他惯有的、漫不经心的磁性。

　　楚云舒停下脚步，回身，清澈的目光带着询问看向他。

　　陆北辰指了指她刚才坐的位置上那本厚重的德文书，嘴角勾起一抹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探究意味的笑容：“那本书……好看吗？”

　　楚云舒顺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资料很详实，冯·哈耶克早期的货币理论梳理得比较清晰，但译者对一些关键概念的处理，有失偏颇。”

　　她没有回答“好看与否”这种肤浅的问题，而是直接切入了学术核心。

　　陆北辰眼底的讶异更深了。冯·哈耶克？他连这个名字都只是隐约听过。他本来只是想找个由头搭讪，没想到对方一开口就是这种级别。

　　他脸上的玩世不恭收敛了些，身体也不自觉地站直了一点：“哦？怎么说？”

　　“他将‘信用创造’狭义地等同于了‘货币超发’，忽略了当时金本位体系下，跨国资本流动对信用体系的扭曲作用。这个误读，影响了后世对1929年大萧条成因的很多判断。” 楚云舒语速平稳，条理清晰，仿佛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陆北辰：“……”

　　他完全接不上话。他甚至连这段话里的几个专业名词都需要反应一下。他第一次在一个同龄的、而且还是如此漂亮的女孩面前，感到了某种知识层面上的……窘迫。

　　但这窘迫非但没有让他退缩，反而激起了他更强的兴趣和一种莫名的征服欲。这和他平时接触的那些只会谈论包包、派对和八卦的女孩，完全不同。

　　“听起来……很深奥。” 他难得地笑了笑，带着点自嘲，也更显真诚，“我是经管院大一的，陆北辰。看来我得好好补课了，不然连同学的话都听不懂。”

　　他主动伸出了手。

　　楚云舒看着他伸出的手，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那眼神平静无波，仿佛只是在确认一个无关紧要的信息。然后，她伸出自己的手，与他轻轻一握。

　　指尖微凉，一触即分。

　　“楚云舒。法学院，大一。”

　　说完，她不再多言，再次对他点了点头，抱起那本厚重的德文书和自己的笔记本，转身离开了阅览室。背影清瘦，步伐稳定，没有丝毫留恋。

　　陆北辰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下意识地捻了捻刚才与她相触的指尖。

　　楚云舒……

　　他记住了这个名字。

　　不仅仅是因为她惊人的美貌，更是因为她刚才那番在他听来如同天书、却莫名觉得厉害非常的言论，以及她那双……过于平静，平静得仿佛什么都无法映入其中的眼睛。

　　有趣。

　　陆北辰的嘴角，重新勾起了一抹兴味盎然的弧度。这次，不再是惯常的玩世不恭，而是带着一种发现了新奇猎物的、真正的兴趣。

　　而在阅览室外，转角楼梯的阴影里，楚云舒停下了脚步。

　　她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张湿巾，仔细地、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擦拭着刚才与陆北辰相握的右手。

　　擦干净后，她将湿巾精准地投进了旁边的垃圾桶。

　　眼神，冷冽如冰。

　　第一步，接触，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