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29、蛛丝血痕

　　那套被泼了红酒的昂贵西装，楚云舒第二天就请干洗店加急处理掉了污渍，但那股仿佛渗入纤维的红酒涩味，以及沈万金那双精明闪烁的眼睛，却在她心头萦绕不去。

　　她开始有意识地、更加隐蔽地搜集关于“沈万金”的信息。公开渠道能查到的有限：万金实业董事长，业务范围庞杂，以建材起家，后涉足能源、物流，在多个省份都有投资，与地方政府关系“良好”。但更深层的，比如他的发家史、核心人脉网、与陆氏集团具体的合作项目与年限，却像被一层厚厚的油污包裹着，难以看清。

　　她不能直接动用课题小组的资源去查一个“饭局上认识的企业家”，那会立刻引起陈副总的警觉。她只能更加专注地分析陆北辰给她的那些早期内部资料，试图从中寻找“沈万金”或者类似“中间人”的影子。

　　与此同时，她与陆北辰的“交往”也进入了一种微妙的新阶段。或许是因为家乡之行让他窥见了她世界的一角，陆北辰不再仅仅将她视为一个需要征服或保护的特别女孩，而开始尝试以一种更平等、更“伙伴”的方式与她相处。他会跟她讨论一些商业案例（尽管他的见解往往流于表面），会抱怨家族里的一些琐事和压力，也会偶尔提及他父亲陆振华的一些动态——当然，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边角料。

　　楚云舒谨慎地把握着分寸，既不过分亲近引发他更深的感情，也不刻意疏远断了这条珍贵的信息渠道。她像一个最耐心的垂钓者，用自己恰到好处的回应和专业性的见解作为鱼饵，静静地等待有用的信息上钩。

　　这天下午，陆北辰约她在公司附近一家安静的咖啡馆见面，说有“有趣的东西”给她看。楚云舒到的时候，他已经等在那里，面前摊着一本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精装相册。

　　“翻我爸书房时找到的，都是些老照片。”陆北辰把相册推到她面前，眼神里带着点献宝似的得意，“你看这张，我爸年轻时候，还挺帅吧？旁边这个胖乎乎的小子就是我，哈哈。”

　　楚云舒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照片背景似乎是在某个项目的奠基仪式上，年轻的陆振华意气风发，手拿铁锹，旁边站着几个同样西装革履的人。被他搂着肩膀的，是一个七八岁、穿着小西装、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小胖墩陆北辰。而在陆振华的另一侧，站着一个笑容满面、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正对着镜头鼓掌。

　　楚云舒的目光猛地一凝！

　　那个中年男人，虽然比现在瘦一些，头发也更黑，但那眯眼笑的神态，那略显圆润的脸型轮廓——是沈万金！而且看起来，那时的沈万金与陆振华的关系，似乎颇为亲近！

　　她强压住心头的震动，手指轻轻拂过那张照片，故作随意地问：“这是什么时候的照片？看起来很早了。”

　　陆北辰凑过来看了看照片角落模糊的日期戳：“嗯……快二十年了吧？好像是我爸刚独立运作第一个大型地产项目的时候，在……H省吧？我记得听他说过，那是他事业的转折点。”

　　H省！二十年前！陆振华事业的转折点！

　　这几个关键词像闪电一样劈进楚云舒的脑海！时间、地点，都与父亲信件中提及的、以及沈万金饭局上暗示的内容对上了！

　　“旁边这位是？”她指着沈万金，语气依旧平淡。

　　“哦，这是沈叔叔，沈万金。我爸的老朋友了，听说当年在那个项目上帮了我爸不少忙，疏通地方关系什么的。”陆北辰不以为意地说，“后来他家生意也越做越大，不过近几年好像不怎么常来了，我爸说他现在心思活络，路子有点野。”

　　“疏通地方关系……”楚云舒咀嚼着这几个字，心底的寒意一层层弥漫开来。沈万金果然是那个关键的中介！而二十年前H省的那个项目，很可能就是陆氏与地方势力深度捆绑的起点，也可能……是后来一系列黑幕的源头！

　　她继续往后翻看相册，心跳如擂鼓。在另一张几年后的合影中，她看到了更让她血液近乎冻结的一幕——那是某个高端私人俱乐部的内部酒会，陆振华、沈万金都在，而站在他们旁边，正举杯谈笑的另一个人，是一个穿着中山装、气度沉稳、约莫五十多岁的男人。

　　楚云舒曾在网络旧闻中见过这张脸！H省当年主管城建和国土资源的副省长，姓郑！父亲信件中提到的“邻省某位要员”，很可能就是他！这位郑副省长后来仕途顺遂，已经调任他省，地位更高。

　　照片上，三人笑容满面，觥筹交错，俨然是亲密无间的“伙伴”。而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一个穿着不合身西装、满脸赔笑、正弯腰给一位客人点烟的年轻身影，赫然是——王德发！那时他还很年轻，头发浓密，但眉眼间那股子谄媚和油滑，已经初现端倪。

　　一张照片，将陆振华、沈万金、郑副省长、王德发这四条原本分散的线索，清晰地串联在了一起！时间线也完全吻合——正是父亲出事前几年！

　　楚云舒感觉自己的指尖冰凉，几乎要捏不住相册的页脚。她终于看到了黑网的核心节点！父亲当年隐约察觉到的“更大图谋”、“白手套”、“要员亲属”，此刻都有了具体而狰狞的面孔！

　　“这张照片挺有意思的。”陆北辰没察觉到她的异常，指着郑副省长说，“这个郑伯伯，以前过年还来我家拜过年呢，后来高升了，来往就少了。听我爸说，是个很有魄力的领导。”

　　有魄力？楚云舒在心中冷笑。恐怕是胆大包天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合上相册，递还给陆北辰，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怀念和感慨的笑容：“看着这些老照片，真能感觉到时间的力量，和陆董当年的创业艰辛。”

　　“是啊。”陆北辰收起相册，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其实给你看这些，也是想让你多了解一点……了解一点我们家的过去。我爸他，有时候是挺霸道，也挺复杂的。但他能有今天，确实不容易。”

　　楚云舒看着陆北辰那双清澈的、带着一丝对父亲复杂情感的桃花眼，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利用的愧疚，有对他天真的怜悯，更有一种冰冷的决绝——他是仇人之子，是这张黑网未来的继承者之一。她绝不能心软。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和不容易。”她轻声说，移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陆北辰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微皱，对楚云舒做了个抱歉的口型，走到一边接听。

　　楚云舒隐约能听到他压低的声音：“……沈叔叔？……现在？……好吧，我问问她……”

　　沈叔叔？沈万金？

　　楚云舒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陆北辰很快挂了电话，走回来，表情有些为难：“云舒，是沈叔叔……就是那天饭局你见过的沈万金。他打电话说，那天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衣服，心里一直过意不去。他刚好得了一盒上好的血燕，想当面送给你赔罪，顺便……顺便聊聊。他说他好像认识你家乡的一位长辈，想问问近况。”

　　认识家乡的长辈？赔罪？聊聊？

　　楚云舒的神经瞬间绷紧！沈万金果然按捺不住了！他想见她！用“家乡长辈”作为借口，是想试探？还是警告？抑或是……想从她这里套出什么？

　　危险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北辰看她沉默，连忙说：“你别勉强，不想去我就帮你推了。沈叔叔那人……是挺热情的，有时候热情过头。”

　　楚云舒抬起眼，看着陆北辰关切的目光，又想起照片上那张与父亲苦难息息相关的脸。恐惧在她心底蔓延，但更强烈的，是一种接近真相、直面仇敌的冰冷冲动。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她倒要看看，这条藏在水下的“大鱼”，究竟想干什么。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平静的声音说，“既然沈老板盛情，又是长辈，去见见也好。毕竟……他认识我家乡的人。”

　　她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带着些许好奇和期待的笑容。

　　那笑容完美无瑕。

　　却只有她自己知道，

　　面具之下，

　　是猎手扣上扳机前的，

　　绝对冷静，

　　与凛冽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