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24、暗流与新生

　　王德发被内部监察部门带走，如同在陆氏集团这潭看似平静的深水里投下了一块巨石。表面上，波澜很快平息，投资部恢复了秩序，甚至因为少了一个作威作福的经理而气氛松弛了些。但水面之下，看不见的暗流却在加速涌动。

　　王德发的“落马”，被迅速定性为“个人严重违纪违法，损害公司利益”。审计部出具的初步报告措辞严厉，证据确凿，足够将他送进监狱待上几年。陈副总在相关会议上义正辞严，强调要加强内部监管，清除害群之马。他的威望和话语权，在投资部乃至更高层面，无形中提升了一截。

　　楚云舒的名字，虽然没有出现在正式的通报中，但在某些圈子里，已经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传奇”。一个实习生，入职不到两个月，凭一己之力（至少表面如此）掀翻了一个资深经理，精准、狠辣、不留余地。有人忌惮，有人好奇，也有人开始重新评估这个看似柔弱女孩的价值和威胁。

　　楚云舒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她依旧按时上下班，沉默地完成课题小组的工作，那份关于“动态穿透评估模型”的深化报告在她手中日趋完善。但她心里很清楚，王德发的倒台，只是复仇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驿站，甚至可能让她更早地暴露在真正的危险之下。

　　陈副总找她的频率更高了，谈话的内容也逐渐超出了工作范畴。他开始有意无意地透露一些集团高层的人事动向和权力博弈，试探她对某些“潜在机会”的看法，甚至暗示，如果她愿意，毕业后可以正式加入他的“团队”，他会给她提供远超实习生的平台和资源。

　　“小楚啊，你还年轻，未来的路很长。跟对人，比做对事有时候更重要。”一次私下谈话中，陈副总意味深长地拍着她的肩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招揽和利用，“我很看好你。王德发的事，你做得漂亮，但也得罪了一些人。在我这里，我能护着你，也能给你想要的舞台。”

　　楚云舒恭敬地听着，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憧憬，心中却一片冰冷。陈庆峰想要的，是一把听话的、锋利的、只属于他的刀。而她，绝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私有武器。她需要利用他的资源和庇护，但必须保持距离和独立。

　　“谢谢陈总的赏识，我会继续努力的。”她的回答永远滴水不漏，既不拒绝，也不承诺。

　　相比之下，陆北辰的态度则复杂得多。他似乎刻意与楚云舒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不再像之前那样频繁地约她、试图介入她的生活。但在公司偶尔碰面时，他的目光总会不自觉地追随她，那眼神里混杂着困惑、挫败，以及一种更深沉、连他自己也未必清楚的情愫。

　　楚云舒乐得清净。陆北辰的暂时“退却”，让她能更专注于自己的计划。

　　这天晚上，她回到阴暗的地下室，母亲苏清的气色似乎比前段时间好了一些，正就着昏暗的灯光缝补一件旧衣服。

　　“云舒，回来了？吃饭了吗？锅里还热着粥。”苏清抬起头，眼角的皱纹在灯光下格外清晰，但眼神里却有了些微的光彩。女儿在“大公司”站稳了脚跟，甚至隐约听说“立了功”，这让她长久以来紧绷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丝。

　　“吃过了，妈。”楚云舒放下包，走到母亲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轻声说，“妈，我们……可能要换个地方住了。”

　　苏清缝补的动作一顿，诧异地看着她：“换地方？为什么？这里……虽然不好，但便宜……”

　　“我攒了些钱。”楚云舒握住母亲粗糙的手，那手因为常年劳作和疾病而关节粗大，皮肤干裂，“而且，公司可能会有一些住房补贴。我想租个有窗户、稍微亮堂一点的地方，对你的身体好。”

　　她没有告诉母亲王德发的事情，也没有说自己在公司的真实处境。她只想让操劳半生的母亲，能住得稍微像样一点，少受些病痛和环境之苦。

　　苏清看着她，眼圈微微泛红，反手紧紧握住女儿的手：“云舒，妈知道你孝顺。但别太拼了，也别……别做危险的事。咱们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你爸爸他……”提到丈夫，她的声音哽咽了。

　　“妈，我知道。”楚云舒低下头，掩去眼底翻腾的情绪，“我会小心的。爸爸……他也一定希望我们过得好一点。”

　　最终，苏清拗不过女儿，答应周末一起去看房子。

　　周六上午，楚云舒陪着母亲在城中村附近相对好一些的街区看房。她们看中了一套一居室的老公房，虽然陈旧，但有独立的厨房卫生间，最重要的是，有一扇朝南的窗户，阳光能洒进来。

　　就在她们和房东初步谈好价格，准备签约时，楚云舒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固定电话号码，区号显示来自她家乡所在的省份。

　　她心中一动，走到一旁接起。

　　“请问是楚云舒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沉稳的男声。

　　“我是。”

　　“你好，我是省第一监狱的教导员，我姓周。关于你父亲楚怀仁的案子，我们这边最近有一些新的情况，需要家属过来配合了解一下。你近期方便回来一趟吗？”

　　楚云舒的心脏猛地一缩，握着手机的手指骤然收紧，指节泛白。监狱？父亲的新情况？

　　“周教导员，请问是什么情况？我父亲他……怎么了？”她的声音竭力保持平稳，但微微的颤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电话里不方便细说，涉及到一些当年案件的补充材料和一些……申诉流程。”周教导员的声音公事公办，却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郑重，“楚怀仁在狱中表现一直很好，也多次申诉。这次，可能是个机会。你最好能亲自来一趟。”

　　机会？

　　楚云舒的呼吸几乎停滞。这么多年了，父亲沉冤莫白的案子，终于……有转机了吗？是因为王德发落马，牵扯出了当年的事？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我……我明白了。谢谢您周教导员，我尽快安排时间回去。”她稳住心神，迅速回答。

　　挂断电话，楚云舒站在原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在她脸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巨大的、混杂着希望与恐惧的冲击，让她一时有些恍惚。

　　母亲苏清走了过来，担忧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云舒，谁的电话？出什么事了？”

　　楚云舒看着母亲关切的眼神，迅速调整情绪，挤出一个安慰的笑容：“没事，妈。是……学校老师，有点学术上的事情找我。房子我们先定下吧，我下周可能得请几天假，回学校处理点事。”

　　她不敢告诉母亲真相。希望太渺茫，她怕给了母亲希望，又再次让她承受绝望的打击。

　　苏清将信将疑，但看女儿神色似乎真的只是“学校的事”，便没有再追问。

　　签完租房合同，付了定金和押金（几乎用光了楚云舒所有的积蓄和那笔竞赛奖金），楚云舒将母亲送回临时住处，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则匆匆返回了陆氏大厦附近。

　　她没有进去，而是在大厦对面的街心公园找了个僻静的长椅坐下。

　　初秋的风带着凉意，卷起几片枯黄的落叶。她需要冷静，需要思考。

　　父亲案子可能的转机，无疑是天大的好消息。但这转机从何而来？是王德发倒台的连锁反应？还是……陆振华在背后做了什么？他上次拿出那份档案，提到王德发与当年拆迁有关，是在敲打她，还是……在暗示什么？

　　如果是陆振华在推动，他的目的是什么？是觉得她“有用”，所以施恩笼络？还是想借此进一步控制她，或者测试她的反应？

　　巨大的不确定性和潜在的风险，让她刚刚因扳倒王德发而略有松弛的神经，再次紧绷到了极点。

　　她抬起头，望向对面那栋高耸入云、在秋日阳光下反射着冰冷金属光泽的陆氏大厦。

　　扳倒一个王德发，就像从这巨兽身上拔下了一根微不足道的倒刺。巨兽甚至可能都没有感觉到疼痛。

　　而现在，她可能要面对这头巨兽，更深不可测的意志和手段。

　　但，为了父亲，哪怕只有一丝希望，她也必须去面对。

　　楚云舒缓缓站起身，秋风吹动她单薄的外套和乌黑的长发。

　　她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而锐利，如同淬火后再次打磨的寒刃。

　　暗流之下，新的战斗，即将开始。

　　而这一次，战场可能在远离帝都的故乡监狱，也可能，就在这栋大厦的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