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女王：红玫瑰的权杖》梵净仲

12、第一滴血

　　投资部位于大厦的32层，视野比董事长办公室低了一等，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楚云舒的工位在开放办公区最角落，紧挨着复印机和杂物柜，人来人往，嘈杂不堪。这显然不是随机分配。

　　带她的导师，是上次面试时那位刁难她的年轻经理，姓王。他皮笑肉不笑地丢给她一沓半人高的资料。

　　“这些都是部门近三年投资项目的归档文件，有些混乱。楚同学既然是高材生，就辛苦你整理归档，顺便做个电子索引。周五之前给我。”

　　周五？今天才周一。但这沓资料的混乱程度，正常工作量至少需要两周。这是明目张胆的下马威。

　　“好的，王经理。”楚云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接过了那摞沉甸甸的、布满灰尘的文件。

　　周围的同事看似在忙碌，眼角余光却都带着或明或暗的审视、好奇，以及毫不掩饰的轻蔑。一个靠董事长关系空降的“贫困生”，在他们这些名校毕业、层层厮杀进来的精英看来，就是个异类，一个需要被排挤出去的存在。

　　楚云舒无视所有目光，将资料搬到自己的工位，掸去灰尘，打开电脑。她没有立刻开始盲目整理，而是先快速浏览了文件的总体类别——股权收购、风险投资、证券交易、地产项目……

　　然后，她抽出了其中关于“东南雅新兴市场”的所有文件。这正是她之前在研讨会上“指点”过的项目区域。

　　她看得极快，手指在键盘上飞舞，建立索引框架。但她的注意力，更多是放在文件的内容本身，尤其是那些被标注为“潜在风险”和“已否决”的项目报告上。

　　时间在键盘敲击和纸张翻动声中流逝。

　　午餐时间，同事们结伴而去，没人叫她。她独自去了员工食堂，打了最便宜的一荤一素，坐在角落安静吃完。她能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视线，听到隐约的议论。

　　“……就是她？陆董亲自点的将？”

　　“看着挺普通啊，穿得跟实习生似的。”

　　“听说把王经理都给怼了，狂得很……”

　　“等着瞧吧，王麻子有的是手段收拾她。”

　　楚云舒充耳不闻，快速吃完，起身离开。她不需要合群，她只需要站稳。

　　下午，她继续埋首于文件堆。就在她翻阅一份关于某东南亚国家港口BOT（建设-经营-移交）项目的已否决报告时，她的目光骤然一凝。

　　报告结论是“政治风险过高，否决”。但附件里的几份当地政策法规的翻译件，其中一条关于外资控股比例的补充条款的翻译，存在明显的……偏差。

　　原条款的意思是“在某些特定情况下，经特别审批，外资比例可适当放宽”，而翻译文件却写成了“外资控股比例受严格限制，不存在放宽可能”。

　　这一个词的偏差，直接导致了对项目可行性的误判！

　　而这个翻译文件的最终校对签字人，正是王经理。

　　楚云舒的心跳漏了一拍。她不动声色地将这份报告单独抽出，继续工作。

　　临近下班，王经理踱步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声音带着假惺惺的关切：“小楚啊，进度怎么样？这任务量是不小，要是完不成可要提前说，别耽误了部门工作。”

　　楚云舒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将一份打印好的文件递给他：“王经理，电子索引的框架已经建好，部分核心项目已录入。另外，我在整理过程中，发现这份已否决的港口BOT项目报告，可能存在一点问题。”

　　王经理脸上的假笑僵了一下，接过文件，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能有什么问题？专家组已经否决的项目。”

　　“是附件翻译的问题。”楚云舒语气平淡，指着那条被误译的条款，“这里的关键词翻译错误，导致了对当地外资政策的误读，可能影响了项目的最终评估。”

　　王经理的脸色瞬间变了。他一把夺过文件，仔细看了几眼，额头隐隐有青筋跳动。这个错误他当初校对时根本没细看，直接签了字！这要是被上面知道……

　　他猛地抬头，眼神锐利地盯住楚云舒，带着威胁：“你看错了吧？这份报告经过层层审核，怎么可能有这种低级错误！”

　　“原文件在第三档案袋，编号SEA-07-38，您可以核对。”楚云舒迎着他的目光，声音清晰，“或者，我可以请赵秘书帮忙协调一位精通当地语言的专家……”

　　“不必了！”王经理厉声打断她，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死死攥着那份文件，胸口剧烈起伏。

　　请赵秘书？那不等于直接把把柄送到董事长面前？他这个经理还想不想干了！

　　他盯着楚云舒，眼神像是要把她生吞活剥。这个女孩，不仅能力恐怖，心思更是深沉得可怕！她明明可以私下告诉他，却偏偏选择在下班前、在周围还有同事没走光的时候“请教”！

　　她是在立威！用他王经理的脸面，在这投资部，祭了她楚云舒的第一把刀！

　　周围的几个同事虽然假装忙碌，但竖起的耳朵早已将一切听在耳中，看向楚云舒的眼神，瞬间从轻蔑变成了惊惧和难以置信。

　　王经理深吸几口气，强行压下怒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可能……可能是当时翻译公司笔误。这件事我知道了，我会处理。你……专心做你的索引！”

　　说完，他几乎是抢过那份文件，狼狈地快步离开，背影透着仓惶。

　　楚云舒平静地坐回工位，继续整理剩下的文件，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但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已经彻底改变。

　　再也没有人敢用看“关系户”的眼神随意打量她。那几个之前议论她的同事，此刻都低着头，不敢与她对视。

　　角落里，一个一直默默观察、气质沉稳的中年男人，扶了扶眼镜，眼底闪过一丝精光。他是投资部的副总，姓陈，上次面试时坐在中间那位。

　　下班铃声响起。

　　楚云舒关掉电脑，收拾好桌面，起身离开。经过副总办公室时，陈副总正好开门出来。

　　他看着她，难得地露出了一个算是温和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错。”

　　只说了这两个字，便擦身而过。

　　楚云舒微微颔首回应，脸上依旧平静。

　　她知道，这第一关，她过了。

　　而且，她还在这个庞大的帝国机器里，找到了第一个可能并非坚不可摧的缝隙，以及，一个潜在的、或许能加以利用的观察者。

　　走出陆氏大厦，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带走了一丝办公室的浊气。

　　她回头，望了一眼那在夜色中依旧灯火通明、如同巨型蜂巢的大厦。

　　第一滴血，已经落下。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