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桂枝》沉鱼溱

1、枯木逢春

　　“女子！？沈赋竟然是女子！”
　　“竟敢欺君罔上。”
　　“女子怎可为官！”
　　“滑天下之大稽啊”
　　“陛下，沈赋女扮男装入朝为官，欺君罔上，理应处死！”
　　“请陛下下旨处死沈赋。”
　　年轻的帝王坐高台，看不清神色。群臣跪地，看不到表情。沈赋独自一人站在群臣中，听着处死自己的谏言，说不出的凄凉。
　　然后呢？
　　然后她就被处死了。
　　再然后呢？她死了吗？死了为什么可以听到声音，好像有人在跟我讲话。
　　“沈赋，甘心否？”
　　“你甘心吗？”
　　那个声音一直在问自己甘心吗？
　　当然不甘心啊，用了这么多年的筹谋，好不容易才走到那一步……
　　唔……沈赋先是感觉浑身没有力气，慢慢的好像有了一点力气，然后她终于睁开了双眼。
　　沈赋先是被猛灌了一口水，反应过来在水中，赶紧闭了气。
　　哗啦！
　　水珠打在河面，沈赋靠一截枯木飘在水面上，观察周围情况。
　　前面的河岸是一片树林，再往里应该就是山了。她又划了个身看后面，不远处有炊烟升起，是村落。
　　沈赋靠那截枯木游到岸上，瘫倒在地，剧烈的喘气声在寂静的河边显得格外明显。
　　她现在乱的很，到底怎么回事？难道陛下用死囚代替了她？
　　紧接着她又推翻了这个观点，刀砍在头上的感觉她现在还记得，脑袋落地的时候还是疼的。很疼很疼……
　　想着她便不自觉抬手摸了摸脖颈处，好似在确认脑袋还在，她也还活着。
　　一直躺倒太阳快落了山，衣服也被太阳烤的差不多了她才爬起来，趁着最后一缕阳光看清了那张脸。
　　那不是她的脸！？这是谁？一个念头浮上心头:重生！话本里才有的重生，竟然真的存在。
　　一直到这时沈赋才开始注意到这具身体的情况。
　　这具身体的情况实在是糟糕，身体不仅很消瘦还有很多伤，看情况是长期遭受打骂虐待。
　　除却表面的这些，沈赋觉得体内怪怪的，可又实在说不出怪在哪里，就感觉有东西在体内一样，但又想到毕竟不是自己的身体，可能需要适应的时间。
　　“秋水，你在哪？”
　　听到不远处好像有人在找人，然后就看着几个星星点点朝她走了过来。
　　来人一女一男，是来找“她”的，想来是这具身体的家人，那老妪走到近处，沈赋还没来得及开口。
　　“啪”的一声，在耳边响起，沈赋被打倒在地，脸上火辣辣的疼。
　　“贱蹄子，死哪去了。”说着脚上动作不停，连踢带打。
　　看来身上的伤也是因她而来了。可她实在没力气爬起来。
　　不知多久忽然停了，抬眼看是一个妇人拉住了那老妪。
　　“娘，求你你别打了。”说着就给那老妪跪下。
　　那老妪又指着她骂。
　　那老妪似乎骂累了，终于停了下来。而那青壮年始终一言不发，见老妪累了才上去搀扶。
　　“秋水，你吓死娘了。”她被那妇人抱住了。
　　娘？这个词沈赋很多年没听到过了。
　　那中年妇人牵着她的手回家，沈赋一言不发，听着老妪与壮年的谈话大致推算出了这具身体的情况。
　　这具身体的主人名叫秦秋水，家有四口人，一直生活在清水村。
　　老妪刘氏是她祖母，对她动辄打骂，无知村妇一个。
　　男子秦茫是她父亲，对秦秋水的遭遇视若无睹，倚母为生。刘氏敢如此欺辱她，自然跟秦茫脱不了干系。
　　这家里唯一真心待她之人便是其母郑秀琳了。但太过软弱，否则秦秋水身上以及她身上便不会有这么多伤了。
　　回到家中，刘氏便骂骂咧咧的进屋了，秦茫扫了他们一眼吩咐道:“明儿别忘了做饭，还有去地里割麦。都立秋了还没割完，干什么吃的。”说罢也进了屋。
　　“一天天的就知道偷懒，耽误时间。”
　　“你那婆娘就知道哭着去找，你能丢了不成。要不是没人干活，谁去找这贱蹄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一直从屋中传到耳中，一直到秦茫的声音传出:“好了娘，别跟她们置气，快些休息吧。”
　　……
　　万物寂静，农院中只留有这母女二人。
　　妇人伸出双手抓住她的双手，沈赋低头看了眼，这双手布满老茧，摸在手上有点拉人。
　　“秋水，为什么不回家啊？是你祖母又打你了吗？”说着又带了哭腔。
　　沈赋拍了拍那双饱经风霜的双手:“没有我今天就是太累了，睡着了。”
　　“那你现在去睡，啊。明天娘做饭，你多睡会儿。”说罢牵着秦秋水的手带她进屋。
　　进了屋又急匆匆的出去，很快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回来。
　　“虽然才刚入秋，我看你衣服有点湿，是不是沾水了，来泡一泡去去寒，我们秋水要健健康康的。”
　　沈赋看着郑秀琳忙来忙去，几次想制止又都被打断。
　　她没体会过这种被人在意的感觉，几次想开口叫声“娘”，嘴都张开了，却发不出声音。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好几次，郑秀琳都注意到了，过来摸了摸她的头，“秋水，有话说啊？”
　　沈赋看着面前布满风霜的面孔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郑秀琳听到这话笑了笑，“傻孩子，跟娘说什么谢。娘走了，你快睡觉。”
　　沈赋看着郑秀琳给她熄了灯，走出屋，在消失的瞬间沈赋发出一个声音，“娘”。
　　沈赋躺下时，听见屋外还有细细碎碎的声音，是郑秀琳还在劳作。
　　这样的声音沈赋觉得很安心，紧绷的心弦渐渐放松下来。
　　不由的想到这一路走来发现麦子熟了，已经入秋了。她死的那一天明明是大暑。还发现很多自己并未见过的东西，百姓的生活条件好了很多，房子也比之前的好。她到底“死”了多久呢？我“死”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这些问题现在也想不出头绪，索性不想了。
　　但不管如何，从今日起，她便要用秦秋水的身份活下去了。今夕何夕的事情明日再打探好了。
　　秦秋水，我既然用了你的身份，一定会帮你照顾好娘，带她离开这个家。
　　欺负过你们的人，我也不会放过，每一笔账我都会给你们讨回来。
　　这是沈赋对秦秋水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