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大山》凌语梦涟

3、墨痕与心灯

　　父母的执着，终究为我捡回了这条命。在他们掌心的温度里，我从嗷嗷待哺的婴孩，慢慢长成了背着书包走进学堂的少年。可大山里的阳光，并未全照进我的课桌——周围的孩子总叫我“大头娃”，那三个字像淬了冰的石子，砸得我抬不起头。他们抢我的笔，撕我的作业本，碎纸洒在地上，像一地无法拼凑的委屈；更有甚者，将整瓶墨水从我的头顶浇下，黑墨顺着头发淌进衣领，浸透了衣服和鞋子，连皮肤都染上了洗不掉的污渍。他们还会把笔掰成一节节塞进我的书包，让我上课时只能对着残破的文具发呆。

　　放学回家，父母一眼就瞥见了我身上的墨痕，却故意放缓了语气，强压着心疼问：“怎么了孩子？谁欺负你了？好好的衣服怎么弄成这样？”打开书包的瞬间，他们的呼吸骤然停滞——笔杆断成了碎片，课本被揉得皱巴巴的，根本无法再用。后来老师找上门，说我最近上课总走神，常常一个人偷偷流泪，问什么都不肯说。父母的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睫毛上打转，他们心疼我这苦命的孩子，为何要默默承受这些欺凌，却在他们面前装作若无其事。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太渴望朋友，哪怕那些“朋友”只会捉弄我，把我晾在一边，让我在山林里找不到回家的方向，我也宁愿忍受这份失落，只为能靠近一点点“同伴”的气息。

　　每次考试成绩出来，只要我是倒数第一，“大头娃”的嘲讽就会变本加厉，各种难听的话像潮水般涌来。我攥紧拳头，把所有情绪咽进肚子里——我知道，朋友对我来说太珍贵了。可在父母眼里，“成绩第一，朋友第二”是他们对我唯一的期望。他们大字不识几个，却比谁都较真，生活再穷，也从不会亏待我，我要什么，他们总能拼尽全力满足。在他们心里，我是他们全部的希望，哪怕我笨一点，却有着一股子勤快劲儿。看到他们忙农活累得直不起腰，我总会主动上前帮忙，做饭、炒菜成了我的拿手好戏。在不耽误学习的间隙，我系上围裙钻进厨房，炒几道简单的家常菜，看着父母吃得眉眼舒展，我便觉得，这是我能给他们最实在的孝顺。

　　我常常望着灶台的火光发呆，心里满是感激。若不是父母当年拼了命的救治，我早已化作山间的一抔黄土。他们给了我两次生命，一次是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一次是从死神手里把我抢回来。

　　有些遗憾可以弥补，可父母为我受的苦，却永远刻在了他们的皱纹里。我始终记得，“父母在，人生尚有来处”。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父母陪我走过了最黑暗的时光，我定要牵着他们的手，慢慢走完往后的岁月。所谓孝顺，从来不是一句空话，是藏在饭菜里的温度，是扛在肩上的责任，是用一辈子去践行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