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路人生活日常》安哈逸

3、缺月般的再会

　　安川打了个哈欠，终于把视线从电脑里正在编辑的的论文中移了出来。她看向不远处咖啡厅吧台里的店员小姐正面带尴尬的和接班的人说着什么。
　　“奇怪，怎么这么快天突然都要黑了。”她终于想起来看了看时间，皱了皱眉。快速保存文档后把笔记本电脑关机，开始收拾自己带来的几本不同的建筑类书籍，准备离开。
　　推门进店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几乎一眼就能看到店里的安川晴。园子微微睁大了眼，有些激动的挽住了兰的胳膊，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兰，快看快看，那边，是不是还蛮帅的嘛！”
　　毛利兰仔细打量着不远处正专注收拾东西的身影：卡其色的大衣外套，内搭深蓝色撞橙黄格纹路的毛衣；下身穿着深棕色的阔腿长裤和黑色皮质短靴，配合雾霾蓝的微翘短发和冷淡的神情显得有些在人群中格格不入。
　　她轻声回应道：“嗯，看上去很有气质的穿搭呢。感觉像是……从事设计或艺术相关工作的人。不过，看起来好像很专注在自己的事情上呢，我们不好去打扰吧。”
　　安川一手拎着装着电脑和配套键鼠及移动电源的手提包，另一只手准备抱起桌上一摞看上去大部分都颇具分量的书籍。
　　“唉……建筑创意设计什么的，真是麻烦透了啊……果然不应该轻易答应的。”她一般小声抱怨着一边准备离开。或许是因为久坐，也或许是因为注意力在别处，安川在转身时不经意间带到了桌沿边还未被收走的水杯。这可怜的陶瓷制杯子猛的被带了一下往桌下倒来，眼看就要不幸殒命，碎裂在地上。
　　“啊、”兰下意识地轻呼出声，身体比思维更快地微微前倾。面带些微的担忧，似乎想要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然而，就在桌边的安川晴的反应更快。几乎在杯子晃动的瞬间，明明她视线一直飘忽地望向窗外的夕阳，看上去似乎并未看到桌边不远处摇摇欲坠的杯子。却仿佛感觉到了这件事般手腕一转，手指微微用力握住了杯口，然后精准而稳定地将杯子推回了桌上。整套动作流畅、迅速，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仿佛只是拂去了桌上的一片落叶。
　　她看向门边的毛利兰和铃木园子，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在抱起书籍准备离开之前低下头把杯子往桌子中心推了推。
　　她在向站在门口的两位女生微微笑了笑，朝门外的方向看去。小声地说：“抱歉，能否劳烦二位借过一下？”
　　“啊、好的！非常抱歉、”园子快速放下揽着兰的手，闪身让开了道路。兰则走了两步顺手帮忙推开了店门。
　　“真是非常感谢您了。”晴转过头对兰微微笑了笑，然后快步走出了门，离开了咖啡店。
　　“嗯，没关系的。”毛利兰也回以一个微笑。
　　玻璃门随之在安川身后合上，将暮色与她高挑的背影一同关在门外。
　　“走、走了呢……”园子望着店外，还有些没回过神，“刚刚那个动作，好帅啊！简直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
　　“嗯……”毛利兰轻声应道，目光却停留在安川晴刚才坐过的位置。桌上，那个陶瓷杯被妥帖地放在正中央，仿佛记录着一次悄无声息的“英雄救美”。
　　“不仅如此，”兰一只手挠了挠脸颊，若有所思地说。她脑海中回放着那个流畅至极的动作——没有回头，没有犹豫，仅仅是手腕一转，仿佛危机本身就在她的感知范围之内一般。“那种反应……精准得不像临时起意，倒像是……”
　　“像是什么？”园子好奇地凑过来。
　　兰顿了顿，努力寻找着合适的词。她想起自己练习空手道时，经过千锤百炼后身体对攻击产生的某种本能格挡。但安川晴的动作似乎又有些不同，似乎少上几分凌厉却多了几分沉稳。
　　“……像是一种习惯。”兰有些犹豫地说，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钦佩，“有一种‘似乎养成了什么、比如……绝不能够允许有意外在身边发生’之类的感觉。而且最后推杯子的动作，看上去也很细心呢。”
　　园子疑惑地眨了眨眼，笑着说：“被小兰你这么一说，感觉更神秘了！不过他笑起来还挺好看的嘛，虽然有点淡淡的。”
　　“是啊，”兰也微笑起来，挽着园子向店内走去，“虽然看起来有点冷淡不太好相处，但应该是个……内心细腻比较能考虑周到的人吧。”
　　两人索性就在安川晴刚刚离开的位置坐下，刚换完班的、有着一头独特发色的服务生走过来。“欢迎光临。那个、还请您劳烦稍让一下，我这边先把他人用过的餐具撤走。”
　　刚还在打算换班休息的女服务员走上前来带着微笑询问二人：“您好，请问要点些什么呢？这是今日的菜单，请二位过目。”
　　“啊，我要一杯热拿铁、记得再加一份南瓜奶油，甜点的话来一份这个软软草莓熊枫糖浆舒芙蕾，兰、你要点些什么？”“啊、那就一杯抹茶拿铁，还有追加一份山药泥的蓝莓酱松饼就好。”
　　二人点了单之后，园子兴奋地复盘刚才与文艺帅哥的“短暂邂逅”，兰则望着窗外色彩逐渐绚烂的夕阳，心思还停留在那个微妙的瞬间。她无意识地将自己的手机放到桌上，轻轻推到桌沿，又稳稳地拉回中央——模仿着那个看似随意却精准无比的动作。
　　——“绝不允许有意外在身边发生”……吗？
　　这句话回荡在她心里。空手道的训练是为了应对明确的攻击，是“反应”。但那个人的动作，更像是预判——在意外具象化之前，就将其消弭于无形。这需要的不仅仅是敏捷，更是一种对周身环境近乎苛刻的掌控欲，一种……不得不时刻紧绷的防御本能。
　　“欸，小兰，你在做什么呢？”园子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哝，你的抹茶拿铁好了，咱们的甜点还要再等一下才好。”
　　“啊，谢谢园子。”兰接过杯子，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她忽然想到，如果换作是自己，在完全没看到的情况下，能那样精准地接住杯子吗？或许可以，但那一定会伴随着相对而言更明显的身体转向和更大的动作幅度，大概不太能像刚刚那人那般举重若轻。
　　“怎么了？还在想刚才那位？”园子悄悄凑近，俏皮地眨了眨眼。“真是不得了，那你家那位大侦探可要吃醋咯~”
　　“什、什么叫我家那位大侦探啦！才不是那么回事啦，”兰的脸瞬间红了起来用力摇了摇头，而后低下头抿了一口饮品。轻轻叹了口气，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只是觉得，那种控制力……很厉害。不像是一朝一夕能练成的。”
　　“说不定是做什么特殊工作的呢！”园子开始天马行空地想象，“比如——啊！对了，比如秘密特工什么的？那些小说里不都这么写嘛；或者是什么功夫了得却深入简出的匠人呢？这种可能性感觉也很有趣呐。”
　　特工吗？兰心里摇头。感觉那份略带疏离的气质里缺少攻击性，作为特工似乎并不合适他。至于工匠……相对来说反而倒有几分可能。那种对物体的精准控制，总感觉与对待工具的态度很像。
　　这时，服务员端上了她们点的甜品。园子立刻被吸引，话题也转到了甜品上。兰笑着应和，和友人分享着自己的松饼。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下来，街灯逐一亮起。咖啡厅里流淌着轻柔的音乐，充满温暖的日常感。
　　但兰知道，有些印象一旦形成，便不会轻易消失。那个雾霾蓝短发、动作如月光流淌般安静精准的身影，连同那句“内心细腻”的推断，已经像一枚特殊的书签，悄无声息地夹在了她记忆的某一页。
　　它不代表什么，也难以改变什么，只是让她觉得，这个看似平常的世界里，或许就藏着许多像这样安静地掌控着自己一方天地、有着自身独特故事的人。

作者有话说

　　在哪都逃不过论文的倒霉蛋一位……[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