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蝴蝶》槐璟时

18、第 18 章

　　秦浅柠的心脏猛地一缩，支撑的平衡猝不及被防打破，整个人坠进柔软的被子里，被冷淡的香气包裹住。

　　毫无挣扎的机会，她被扣住脚腕的力量瞬间带回床沿，在原本平整的被子上留下一连串褶皱。

　　她趴在床上，像一条任人宰割的鱼。

　　脚腕处的力道未松半分，牢牢地圈住她的脚踝，像为她量身打造的镣铐。

　　还是没能躲过，被江斐抓住了，秦浅柠的心跳反倒渐渐平稳下来。

　　她深吸口气，放弃逃走的想法，慢慢翻过身，磨磨蹭蹭地坐起来，不情不愿地看向江斐。

　　江斐已经松开手，心平气和地站在她面前，垂着眼睫问：“偷偷摸摸干什么呢？”

　　他站在床前，宽肩将松垮的浴袍衬得很有型，脸上的五官很凌厉，哪怕被浑身的水汽柔和了些，还是带着淡淡的攻击性。

　　毛巾早就被他扔在了一旁，黑发半湿，带着湿漉漉的水意，连带着眼睛也好似带了水汽，漆黑的眼眸水光潋滟的。

　　秦浅柠心里发虚，小幅度地将手往后藏了藏：“没干什么。”

　　江斐定定看了她几秒，淡淡道：“真没干什么？”

　　秦浅柠肯定点头，一副我很单纯我不可能骗人的无辜模样：“真的。”

　　可惜江斐从前被这幅表情骗多了，早就免疫了，对她的话一点也没信，目光从她脸上移开，停在她握成拳的手上：“你手里拿的什么？”

　　秦浅柠手中握得更紧，下意识大声反驳道：“我手里没拿什么！”

　　话刚出口心里便暗叫糟糕，懊悔地咬了下舌头。

　　她的反应这么大，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是什么？

　　江斐看到她的脸迅速垮了下来，满脸是写着完蛋了的自暴自弃，小腿也因为慌张在不停地摇来晃去，一时也就不想为难她了。

　　“算了……”

　　开口说了两个字，他又注意到什么，径自蹲了下来。

　　浴袍顺着他的动作重重叠叠压在一起，领口因此更敞开了些，露出更多的肌肤。

　　湿润的锁骨精致漂亮，像月光下一柄波光粼粼的软剑。

　　蹲下的动作使两人的距离更靠近了些，水汽扑面而来，混杂着独属于江斐的气息。

　　带来一种迷朦的侵略感。

　　秦浅柠下意识往后缩了一下。

　　动作却戛然而止。

　　左脚被一只手捏住了。

　　手指将她的小腿轻松圈住，温度慢慢逸散，往上攀爬，悄悄渗入肌肤。

　　下一秒，江斐捏着她的腿，突然往上提。

　　秦浅柠条件反射想挣脱，腿动了动。

　　江斐按住她的动作。

　　“别动。”

　　秦浅柠只得按捺下来，又不知道他究竟要干什么，呼吸几乎凝滞，身体不由绷紧，脚趾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在她如临大敌的目光中，江斐将脸又凑近了些，目光钉在她的小腿肚上。

　　瓷白色的皮肤上多了两个小小的鼓包，带着浅淡的红色，非常破坏美感。

　　他认真看了会儿，用大拇指贴着皮肤，小心摩挲了几下。

　　手指带着薄茧，落下粗粝的触感。

　　秦浅柠抿紧唇，睫毛颤了下。

　　江斐没注意到她的反应，抬眸道：“这里怎么了？被蚊子咬了？”

　　“啊？”

　　他的手离开，热度也瞬间消失，秦浅柠像是溺水的人被猛地拽出水面，找回了自己的感觉和思绪，抿抿唇：“哦，是有点痒。”

　　视线随之停在那处，她盯着两个碍眼的红色小点，心中莫名又有些失落。

　　江斐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盒药膏，又蹲回她面前。

　　旋开药膏，挤了点在指尖，低头涂上她的小腿。药膏凉凉的，融化在指尖的热度里，逐渐覆盖住两个红点。

　　江斐给她涂药膏时表情很专注，秦浅柠心里微微发痒，没控制住，鬼使神差地动右腿轻轻踢了他一下。

　　当脚碰到他的大腿，撞到紧实的肌肉，她又回了魂，觉得自己有病。

　　江斐收回手，将药膏旋紧放到床上，将浴袍敛了敛，缓缓道：“怎么了？”

　　秦浅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总不能说自己突然抽风了吧，脑子飞速转动，才勉强想到一个理由：“刚才忘了问，板栗好吃吗？”

　　习惯了秦浅柠的脑回路，江斐对她的回答不太意外，就事说事道：“还行。”

　　秦浅柠不满意了：“……我大晚上特意给你带的板栗，只是还行？”

　　江斐思索片刻，换了俩字：“尚可。”

　　这有什么区别？半斤对八两。

　　这回秦浅柠是真恼火地踢向他的腿。

　　半路被截住，江斐拽着她的腿问：“你这又是什么坏习惯？”

　　就踢一下他，也算坏习惯了？

　　秦浅柠横了他一眼道：“是是是，我全身上下都是坏习惯。”

　　江斐无奈地叹口气，慢慢松开手，语气平静道：“你踢吧，收着点力，别把自己踢疼了。”

　　他的话就像一阵微风，将秦浅柠愤怒的小火苗欻地一下吹灭了，她哼了声站起来：“踢什么踢，我才没这么闲，我要回房间睡觉了。”

　　江斐将床上的药膏拿起来，递给她：“拿去吧，早点睡。”

　　秦浅柠接过药膏，没再多说什么，手里紧紧藏好u盘，离开江斐房间。

　　江斐目送心虚的秦浅柠离开，回头看了眼桌子，上面少了个u盘，新拿回家的还没存文件，不知道她这是怎什么了。

　　秦浅柠回到自己房间关上门，然后径直走到床边，将u盘随便一放，整个人便直直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躺了一会儿，她摸出手机。

　　手机里是赵希繁半个小时前发的消息：[你拿到u盘了吗]

　　秦浅柠：[拿到了]

　　赵希繁回得很快：[你怎么去了这么久，我都以为你被发现就地处决了]

　　秦浅柠：[就地处决？]

　　秦浅柠：[我又没有刨他祖坟，他处决我干嘛]

　　秦浅柠：[不过刚刚真的很惊险，差点被发现]

　　赵希繁：[没被发现就好]

　　赵希繁：[不过我还挺好奇的，如果你哥看到u盘的内容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秦浅柠想到江斐那平静到毫无波澜，情绪起伏的时候也只是微微皱眉的脸，慢慢打出几个字：[还能什么反应，没有反应]

　　原本挺好的心情忽然就冷了下来，她翻了个身，看到充着电的旧手机。

　　伸手拿起旧手机，屏幕还是黑的，模糊倒映着她黯淡的表情，按下去也什么反应都没有，跟离开时一样。

　　手机显然是充不进电了，秦浅柠不想管它了，把它随手扔回床上。

　　手机坏了就坏了，多年前的破消息有什么好看的，内容无非就是问她过得怎么样，国外适不适应这些。

　　兀自躺了片刻，她又面无表情地拿起手机，不死心地重新按下开机键，还是没有反应。

　　旧手机还有很多旧照片，也是个纪念，明天反正要出门和赵希繁她们玩，就去修一下好了。

　　反正也就是顺路的事。

　　嗯，只是顺路。

　　第二天，因为去酒吧要喝酒，司机李叔又告假了，秦浅柠让江斐送她出门。

　　与赵希繁他们汇合后，她准备先去附近的苹果店修手机，傅烨表示太久没出门，想一个人逛逛，先不和她们一起。

　　赵希繁不放心他一个人，担心他再次倒霉去警局，傅烨却拍拍胸脯道：“放心，这些天我已经深刻吸取了以前的教训，只要有人靠近我一米，我立马躲远。”

　　说完他转过身，潇洒地挥挥手离开。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赵希繁突然冒出一句：“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秦浅柠想得比较开：“他都看人就躲了，不至于这么衰吧，还能进警局。”

　　赵希繁想起惨遭连累的几次经历，愁云惨淡道：“真不一定。”

　　但傅烨已经走远了，担心也没有太大用处，赵希繁只能默默祈祷他那边别出事，眼睛随着行进的脚步在四周逡巡着。

　　找到苹果店，经过一番检测和沟通，最后结果是手机修不好，就算修好数据也无法保留。

　　秦浅柠得到一个不想要的结果，拿着旧手机，心情不畅地和赵希繁往回走。

　　走过一段路，赵希繁无意间注意到一家小店：“那有一家手机维修店，试试吗？”

　　店铺夹在林立的豪华店面之间，只挂着一块蓝色的门头，随意写着“手机专业维修”几个大字，实在是有些不起眼。

　　秦浅柠迟疑道：“……能靠谱吗？”

　　赵希繁说：“高手在民间嘛，问问？”

　　秦浅柠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决定不管了，死马当活马医。

　　两人走进店铺。店铺里头和外面一样简陋，只坐着一个年轻的小哥，在柜台后打着游戏。

　　见到两人进店，他飞快地放下手机，抬起头来，热情地招呼两人。

　　在响个不停的游戏声中，秦浅柠走到柜台前，将手机搁在台子上：“修一下，手机数据要保留。”

　　小哥拿过手机，检测一番，简单分析了下手机情况，最后撂下一句话：“修不了。”

　　“一万。”

　　“什么？”

　　“维修费，一万。”

　　小哥刚开始有些狐疑，确认后发现秦浅柠是来真的，面上的懒散一扫而空，斗志昂扬道：“老板，我觉得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秦浅柠留了个号码，让他到时候给她打电话，对于结果没抱太大希望。

　　事情办好了，两人去找傅烨。

　　路上赵希繁想到上次没得到答案的话题，直截了当地问道：“上次还没说，你哥他当时是怎么拒绝你的？”

　　秦浅柠一时间沉默了，赵希繁也不催，静静地等她回答。

　　她只想回忆被拒绝的那个时刻，整个表白被拒的过程却如同电影一般，全部清清楚楚地印在她的脑海。

　　这种感觉很不美妙，就像本身只想抛钩钓一条小鱼，结果露出水面的是一条血盆大口的大鲨鱼，杀伤力极强。

　　过多的细节秦浅柠不想说，只轻轻道：“他说，事不过三。”

　　赵希繁觉得很割裂，明明江斐看起来很在意秦浅柠，却又拒绝她两次，还说这样的话。但她确实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或许他真的只是把秦浅柠当妹妹。

　　不过她还是很好奇：“……那如果你表白第三次，他会怎样？”

　　秦浅柠淡嘲道：“……我哪敢啊。”

　　语气极轻，很快就在空气中消散了。

　　见秦浅柠面色不佳，赵希繁有点后悔提这事，忙转了话题道：“傅烨说就在这附近，他人在哪呢？”

　　十米之外，看热闹的人群零零散散地围成一个圈，小范围地喧嚷着。

　　秦浅柠虽然心情不好，但八卦的本能使她好奇地看了一眼。

　　脚步立刻停住了。

　　“……傅烨在那里。”

　　人群之中，一位老大爷正拽着傅烨不让走，中气十足地哭天抢地道：“欺负老人啦，欺负老人啦。”

　　赵希繁叹口气：“我就知道。”

　　说完她穿过人群，走到傅烨旁边停下：“你不是说会避开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秦浅柠也跟着靠近，听见傅烨低声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不小心路过了一只死鹦鹉，这位大爷就蹿出来了，说我踩死了他的宠物。”

　　“而且他是弹射到我旁边的。弹射！没给我反应的时间！”

　　傅烨不会在这种事上撒谎，这事确实和他无关，是他倒霉。赵希繁捋了捋思绪，想和老大爷解释：“大爷，误会。”

　　老大爷一副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模样：“你们是一伙的，一起欺负老人啦！”

　　声音洪亮如滚滚惊雷，秦浅柠算是体会到一个人就是千军万马是什么意思了。

　　现场实在吵闹，正义路人不知何时报了警。

　　警察来到现场后，僵持不下的场面被打破，三个人连同大爷被一锅端带回警察局。

　　又在警察局耗费了些时间，等所有事情解决，秦浅柠已经精疲力尽，不想去酒吧了。

　　她和两人道了别要回家，给江斐打了电话：“你来接我回去吧。”

　　“你们结束了？”

　　“……我在附近的警局。”

　　对面也没想到上次的话竟真的灵验了，一时沉默下来。

　　听筒传来电流滋滋声，秦浅柠忙不迭道：“这次不是我报的警。”

　　“嗯，我该夸你大有长进？”

　　“……小有进步罢了。”

　　肌肤忽然泛起痒意，秦浅柠抓了抓小臂，问他要个准话：“你什么时候来？最好快点，我在这里好无聊。”

　　江斐只说来不了，也没给个理由。

　　“那我怎么办？”

　　“到警局门口许个愿，看看有没有好心人带你。”

　　秦浅柠被他气死了，气冲冲地走出警察局，站在门口的台阶上，踢开脚边一块小石子。

　　一边骂江斐，一边打电话给秦振东的专职司机赵叔，看他能不能抽出时间。

　　电话打到一半，四周响起两声喇叭声。

　　她没搭理，只觉得吵闹。

　　没多久，喇叭声再次响起。

　　她多抽出几分神骂人，想谁这么没素质，不知道喇叭声噪音大，很扰民吗。

　　喇叭声第三次响起。

　　秦浅柠确定是冲她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打电话，倒要看看究竟是谁一直骚扰她，这么无聊。

　　睁大眼看过去——

　　一辆黑色的宾利慕尚停在台阶下，没多久前还见过。

　　车窗半降，江斐侧过头看她，立体的五官在路灯下格外耀眼，双眼皮折出深深的褶皱，睫毛上沾着黄色的暖光。

　　眼中含着浅淡笑意。

　　“柠柠，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