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纸蝴蝶》槐璟时

16、第 16 章

　　私人会所的风格富丽堂皇，金黑两色是主色调，玻璃墙面被运用得如火纯青，凹凸起伏的墙面将人模糊出暧昧的光影，朦胧迷幻。

　　秦浅柠和赵希繁踩着柔软的羊毛地毯，走过很长一段长廊，推开房间门，热闹的声音溢了出来。

　　房间里头的人不多不少，打牌的、玩骰子的、打麻将的都有，混成一股子嘈杂的和声，像一场不间断的音乐会。

　　不知是不是点了香薰，酒香飘摇的空气里隐隐浮动着一股冷香，闻起来神清气爽，如同沁入夏夜的溪水里。

　　房间正中有个黑色真皮沙发，林意珂坐在上头百无聊赖地扔着骰子玩，她的头发又直又黑，脸上没太多表情。

　　抬眼看到她们，她的表情有了些生动的变化，懒洋洋地勾了个笑：“你们来了，快过来坐。”

　　特别冲秦浅柠扬了下眉：“宝贝，好久不见啊。”

　　秦浅柠和赵希繁朝她打了招呼，先后在她旁边坐下。

　　林意珂身体微微前倾，黑发随着动作滑落，抬手依次推过来两杯没有喝过的葡萄酒：“90年的康帝，为你们准备的。”

　　赵希繁端起酒杯道了声谢，秦浅柠则摆摆手：“我开车，今天不喝了，你这有雪碧吗？”

　　“别担心，我待会让人送你们回去。”

　　“下次吧，新车还是得开回去。”秦浅柠耸耸肩，“我俩一起来的，再多个人我只能坐车顶吹冷风了。”

　　听见秦浅柠再次拒绝，林意珂也没强求，拍了下旁边的男人吩咐道，“给秦小姐倒一杯冰雪碧。”

　　而后又懒散地窝回沙发，撩着眼尾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前几天。”

　　“听说你碰到我那个堂妹了？”

　　“嗯，她还是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莫名其妙？”

　　秦浅柠很是认可这话，毫不犹豫地“嗯”了声。

　　林意珂眯了眯眼，思想发散了些：“林欣彤总干些莫名其妙的事，能力也平平，也不知道我叔叔怎么想的，居然把公司交给她打理了。”

　　顿了顿，继续道：“过几天我帮你收拾她。”

　　秦浅柠还没回话，男人端着杯雪碧走了回来，颗颗上浮的气泡透过玻璃杯晃入她眼中：“秦小姐，你的雪碧。”

　　男人的声音温润，质感却偏冷，秦浅柠不由抬头看了他两眼。

　　或许是气质过于柔和安静，男人在林意珂旁边的时候存在感很低，像一团空气。

　　但此刻细看竟找不出五官的一点瑕疵，是一种极内敛的好看。

　　秦浅柠的视线在他脸上滞留两秒，他疑惑地歪了下头，低声提醒她：“秦小姐？”

　　“谢谢。”秦浅柠回神，接过雪碧，指尖被冰了下。

　　脑子也激灵了一下，有什么一闪而过，细想时却什么也抓不住了。

　　一旁的赵希繁摇了摇酒杯，想到期待的部分，颇有兴致问：“意珂你说有好玩的是什么啊？快别藏着掖着了。”

　　“哦忘了介绍了，”林意珂的视线落转到男人身上，“这是我们今晚的魔术师。”

　　男人实在与通常印象里的魔术师不一致。印象里的魔术师，哪怕没有礼帽，也该是有齐整正式的服装，但他只穿着简单的T恤，搭配浅蓝色的牛仔裤。

　　魔术师应当是精明外露的表演家，但他的气质却很沉静，像安静漂浮在溪水里的一片绿叶。

　　赵希繁有些意外：“魔术师？”

　　林意珂冲男人挑眉道：“人家都怀疑你了，还不打个招呼？”

　　男人没有说话，手间翻动，凭空变出两株玫瑰花递给她们。

　　秦浅柠接过其中一株，等待他介绍自己，却迟迟没等到。

　　直到他在林意珂的示意下，简单准备后走到房间中央表演起魔术来，还是没能等来他的名字。

　　不知林意珂是什么想法，她找了两个专业的摄影师，漆黑的摄像机对准了魔术师，记录他的表演。

　　魔术师从口袋里拿出一个花纹繁复的古银打火机，大拇指推开盖子，清脆的声响后，一团火苗亮起。

　　他将火苗贴近手掌，白玉似的手掌中瞬间蹿起一团高高的火焰。火焰熊熊燃烧，映着他平静的眉眼。

　　跳跃的火光拉开了魔术表演的序幕。

　　魔术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房间里玩乐的声音小了下来。

　　在众多双眼睛的瞩目下，魔术师从容地将手一扬一收，速度很快，那团高高的火焰瞬间消失无踪。

　　一只白鸽出现在他手中，不停地扑棱着翅膀。

　　之后是接连几个精彩的魔术，秦浅柠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林意珂，发现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魔术，整个人却似乎在神游。

　　魔术表演中设计了一小节互动的部分，需要找人配合完成。

　　魔术师的目光从一张张陌生的脸上滑过，在林意珂处隐晦地停留，只对上她没任何意动的平静目光。

　　他翘起的睫毛不自觉地垂了些，视线错开一位，转向秦浅柠，走到她面前，弯腰伸出手：“秦小姐，可以邀请你帮个忙吗？”

　　秦浅柠点头，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站起来，一起走到房间中央。

　　互动环节结束后，秦浅柠回到座位，赵希繁用肩膀碰了碰她：“你刚刚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秦浅柠总觉得魔术师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慢吞吞道：“你不觉得这个魔术师，他有点像一个人吗？”

　　“像一个人？”赵希繁打量了魔术师半晌，完全没有头绪，开玩笑道，“像什么人？我的未来男朋友？”

　　“……”秦浅柠想到什么，也开玩笑道，“……你没戏了，他刚刚一直在看——”

　　“你的手机是不是在响？”赵希繁忽然听到了微弱的声音。

　　秦浅柠也竖起耳朵分辨了下，捕捉到了一点动静，从包里摸出自己的手机。

　　随着响铃声音闪烁在屏幕的，是江斐两个大字。

　　秦浅柠接起电话：“喂？江斐。”

　　“你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

　　林意珂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整个人像没骨头似的靠了过来，伸手环住她，下巴搁在她的肩膀懒洋洋道：“宝贝，是谁的电话呀？”

　　秦浅柠将听筒挪远了些，小声和她说话：“谁的电话你不是看得一清二楚吗！”

　　林意珂轻笑一声，更靠近她几分，声调不减反增：“是江斐啊？找你干嘛呢？”

　　那头江斐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缓缓传来，带了几分柔和的味道：“柠柠，早点回来，别叨扰外人。”

　　“我等下就——”

　　“宝贝你真把我当外人了吗？”林意珂将头埋进她的脖子蹭了蹭，“这么久没见，好不容易见个面，才待没多久就要走？”

　　“……”

　　“这又不是和我一起飙车那会了？”

　　“……那我再玩会。”

　　“柠柠，”所有的对话都经由听筒传到对面，江斐的语气喜怒难辨，“人心隔肚皮，有些人只是嘴上说的好听，你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唇枪舌剑，寸步不让，秦浅柠夹在中间，头都大了。

　　她一直不明白林意珂和江斐两个人都不是难相处的性格，为什么会如此不和，并且这不和在第一次见面便有所预兆。

　　她还记得和林意珂认识的那天，听说隔壁班来了个转校生，同学都在八卦，她也跟着讨论了一嘴，但没太在意。

　　那天晚自习她按惯例偷溜去小卖铺，拿了几包小饼干扔在收款台，刷卡时发现校园卡不见了。

　　在原地找了一会儿，努力回忆了片刻，还是想不到卡片究竟去哪了，推测应该是半路弄丢了。

　　没有卡付钱，售货员也不愿意赊账，她不死心地站在原地想办法。

　　正僵持着，一个梳着高马尾的女生从货架后转了出来，将一瓶酸奶搁在台子上，扫过眼前的小饼干，淡淡道：“一起付。”

　　付完钱，她什么话也没说，甚至没看秦浅柠一眼，目不斜视地拿着酸奶转身走人，马尾在空中晃出一个漂亮的弧度。

　　秦浅柠收起小饼干，追着她跑出去，跟上她的步伐，感谢她帮忙结账：“谢谢你。”

　　林意珂还是没看她，声音很散漫，语气寡淡得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不用谢，我不是为别的，是你挡着我了。”

　　“不好意思，钱我下次还你。”

　　“不——”林意珂转过脸，看见她时愣了下，忽然就转变了态度，勾唇笑道，“好啊。”

　　“我叫林意珂，你叫什么？”

　　她笑起来时，眉眼颇为生动，好似紧紧闭合的昙花突然开了花。

　　秦浅柠被晃了下眼，下意识答：“秦浅柠。”

　　“真好听的名字，你知道高二六班怎么走吗？”

　　奇怪，刚刚她没问过售货员吗？心中有疑惑一闪而逝，秦浅柠耐心道：“知道，我可以带你去。”

　　“好啊，真的太谢谢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不用客气。”

　　那是她初次见到林意珂，后来慢慢的，她俩就变成了朋友。林意珂对她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浅柠，柠柠，宝贝。

　　认识新朋友，她总想介绍江斐认识下，这就促成了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是一个意外好的天气，晴空万里，无云无风，她原以为事情的发展也会一样好。

　　然事与愿违，在秦浅柠的介绍下，他们对上眼的那刻，空气中似乎产生了一股无形的交锋。

　　沉默片刻，林意珂率先开口，简明扼要道：“你好，林意珂。”

　　江斐比她更惜字如金：“江斐。”

　　秦浅柠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感觉来前说的什么看起来不好相处但是脾气很好啦，都像在说瞎话。

　　想了想，将尴尬场面的原因归结于是两人不太熟，她开始不停说话暖场子，两人也没不配合，但奈何这场子越暖越冷。

　　最后秦浅柠口干舌燥，对当时的情况有了深刻的见解，充分认识到她这个劣质暖宝宝，不可能暖得了两座冰山。

　　她气得咳嗽了声，两人倒是很有默契地问她要不要水。

　　她白眼一翻，摆烂了。

　　扯着江斐的手臂让他侧过身，贴着他的耳边低语，威胁他不能冷场。

　　江斐看了她一眼，从善如流地朝对面开口：“你上次月考考了几分？”

　　两人从月考分数、竞赛成绩一路比较至艺术修养。

　　场子倒是没冷。

　　秦浅柠觉得自己很冷。

　　冷箭嗖嗖的，全射向不学无术的她了。

　　她那天明白了一个道理，林意珂和江斐天生不对盘，如果极力拯救，受伤的一定会是她这个路人甲！

　　当时的场景历历在目，此时的情况如同过往复刻。

　　秦浅柠坐立难安，当机立断想要跑走。

　　“我去个洗手间。”

　　林意珂当即言笑晏晏道：“宝贝，需要我陪你吗？”

　　江斐冷沉的声音说：“她不需要。”

　　同一时刻，秦浅柠摆手道：“不用不用。”

　　林意珂深情款款道：“那你可不要想我哦？”

　　秦浅柠脑子里莫名其妙跳出一个场景，女厕所中直直插着个蓝色牌子，上面写着，我在厕所很想你。

　　她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忍了忍，没忍住小声嘀咕说：“……我在厕所想你，这合适吗？”

　　“……”